第22章 她足夠危險,也足夠吸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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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院小廚房與偏殿距離不遠。
二者院落並未完全隔斷,庭院步行隻需穿過兩道門洞便可到達,比在曲折回廊中穿梭省事不少。
沈寧走後,蕭瀾在西院庭院又打了幾趟拳。
直到過了晌午才從門洞往回走。
踏上青石台階,他便瞧見紅芍放在殿門外的八寶食盒。
近兩日他不常在殿裏,紅芍也不好擅自推門。思來想去她便將托盤換成食盒,這樣等他回來也能吃上溫騰的飯菜。
蕭瀾提起食盒進門,卻並不著急打開。
眼下他實在沒什麽胃口。
他在殿內慢悠悠地轉了一圈,走到窗邊發現了兩隻停在窗沿的雀鳥,甫一靠近,雀鳥卻受驚嚇得撲騰飛走。
隻留下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在原地打轉兒。
不消片刻,偏殿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靜,太靜了。
靜得他心中不安。
蕭瀾被這一念頭嚇了一跳,他這是怎麽了?
他接了盆冷水,捧起一抔水潑往臉上,冰涼的水接觸肌理的一刹他確實清醒了,可隻有短短一瞬。
轉瞬後,心裏不安愈演愈烈。
為什麽…會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是少了什麽?
水珠凝匯在鼻尖滴答滴答往下掉,在盆裏漾開一圈又一圈小小漣漪。
鬼使神差的,他腦海裏驟然閃過一道聲音——
【蕭瀾,你孤獨嗎?一個人待著是否也會苦悶?】
難道…這就是孤獨嗎?
可他為何會孤獨?這些年他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蕭瀾胡亂抹了把臉,繞過屏風,重重倒在榻上。
思緒還在翻湧。
閃回的場景有偏殿,有庭院,還有其他地方,無論是何場景,沈寧的身影始終出現在畫麵裏。
【蕭瀾,你願意跟我走嗎?】
【不能過去!我希望你好好活著……】
【你醒了!】
【你不是奴,蕭瀾,你值得最好的。】
【我是真心盼著你好。】
【你嚐嚐,這個玫瑰酥餅可好吃了!】
【你和她們,不一樣。】
【蕭瀾,你孤獨嗎?】
【就這麽不願與我同處一室?】
【你不願見我,那我往後少來便是。】
……
她殷切期盼的眼神,驚慌失措的模樣,偶爾的驚喜或嚴肅,可最多的是一貫明媚溫柔的笑顏。
不知不覺中,她竟占據他這麽多回憶。
不得不承認,有她的畫麵,回憶是彩色的,他的世界也跟著鮮活了起來。
可就在他幾乎快習慣了她的存在時,她卻躲開了。
回廊上匆匆向前,西邊庭院轉身就跑……她不願同他說話,甚至眼神都不願在他身上多留一刻。
她果然再沒來過偏殿,她變得疏離冷淡,這一切原是他所期盼的……
可他卻高興不起來。
蕭瀾翻了個身,唇角溢出一聲苦笑。
也許大昭皇室那些人沒說錯,他天生就是卑賤。
他卑賤到回味仇敵施舍的那點溫暖,卑賤到忍不住靠近。
為靠近找個合理的借口,甚至用上他從前最瞧不上的小伎倆——
那隻耳墜並非沈寧不小心丟失,是他,趁她慌亂故意碰掉的。
而沈寧信以為真……她若知道真相,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驚訝?氣急敗壞?或是恨他戲弄自己?
“這個笨蛋……”
她若真是笨蛋就好了,這樣他就能安心、無所顧忌地接受她的陪伴。
可她不是。
恰恰相反,她太聰明了。
她總能察覺他的心思,總能看破他的偽裝,她…太危險了。
趨利避害的本能告訴他,不能靠近沈寧,離她越遠越好。
可…總有幾個瞬間,他控製不住想接近她的念頭。
他必須承認,她足夠危險,也…足夠吸引人。
心緒遊離之際,一陣叩門聲強硬地將他拉回現實。
蕭瀾幾乎本能的騰坐起身,緘默而警覺觀察門外的動靜。這是他的習慣,在探查清楚對方來意之前他絕不會鬆懈。
門外,沈寧領著紅芍正議論他的行蹤。
叩門許久未果,沈寧放棄,她側頭問紅芍:“你確定蕭瀾回來了?”
紅芍:“公主不知,九殿下近幾日不常在殿內,故婢子送膳都換成了保溫的食盒放在門口。”
沈寧看了一圈,食盒的確不在了,看起來應是蕭瀾提進去了。
她轉念,也不一定,說不定人回來又出去了。
沈寧抬眸,日頭往西偏了又偏,再有不到半個時辰便要落下。
忙活了大半天,她也很疲乏,實在沒精力在這兒空耗著等蕭瀾。
沈寧歎氣:“罷了,衣服就給他放門口吧。”
就在紅芍準備俯身時,門卻開了。
沈寧驚訝,脫口而出:“你在裏麵啊。”
後麵跟著“怎麽不開門”她生生咽回去,生怕把握不好邊界感又引得蕭瀾反感。
蕭瀾輕“嗯”一生,他先打量了沈寧一圈,接著才注意到一旁的紅芍,和其捧著堆疊好的新衣。
他重新將視線轉回沈寧臉上,淡聲:“睡著了。”
算是解釋沒及時開門的緣故。
沈寧也觀察到了他耳邊發絲有些淩亂,衣衫亦不甚平整,便不疑有他。
沈寧抱歉地笑笑:“這兩日忙著在小廚房打轉,旁的事有些疏忽了。”
她故意沒提尚衣局怠慢,被輕視總歸不是什麽光彩事。
“你先試試,若有不合身的再拿回去改改。”
沈寧示意紅芍上前交接。
攏共是兩套中衣,兩件春衫外披,還有一件薄氅。衣料紮實,加在一塊頗有分量。
紅芍兩手捧著都有些吃力,蕭瀾卻能很輕鬆的一手接過。
沈寧默默看在眼裏,又想那日在廊下,她確實不該直接點破。倘若蕭瀾真起了殺心,他那架勢的,一個抬手她小命就交代了……
沈寧沉浸在回想後怕中,以至沒聽到蕭瀾同她說話。
直到紅芍悄悄扯了扯她衣角。
她回神:“怎麽了?”
蕭瀾眉頭微鎖,又耐心的重複一遍:“殿下不進來坐坐?”
沈寧一怔,廊下蘊藏殺意的眼神在腦海一閃,把即將說出口的“好”生生掐斷。
邊界感,邊界感!
沈寧調整呼吸,笑著婉拒:“不必了,男女有別,你試衣我不便進去。”
這話若出自旁人之口確實無可指摘,可若是她說的,那味道就變了。
當時原主折磨蕭瀾,用長滿倒刺的鞭子抽在他身上,還有後來用熱油在他身上“作畫”……
他上身可都是光著的。
沈寧也意識到了這番說辭不妥。可話已出口,她隻能硬著頭皮迎上蕭瀾鄙夷的目光。
她歎氣。
她在蕭瀾心裏的虛偽人設怕是更入木三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