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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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寧睜眼,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黑霧中,眼前看不見任何景物,唯有她探索伸出的手發著微微亮光。
    她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身體便驟然失重,她直直往下墜。
    倒灌入口鼻的風流壓強令她近乎喘不上氣。想呼救,卻發不出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失重感頓然消失,“砰”的一聲她砸在地上。
    痛,好痛……
    身體似散架一般,五髒六腑也隨著翻騰倒海,腦袋一片暈眩,眼前花白。
    當她目光再次聚焦,竟見自己腳下聚集了許多半節手指大小的黑蟲!
    它們正順著她的腳踝往上爬,步行足攀過細嫩肌膚,留下一道道淺紅印點,針尖毛刺般的觸感令她本能生出一陣惡寒。
    偏她動彈不了。
    黑蟲攀行速度很快,轉眼已經爬過腰際來到背上,她已經隱約可以聽到它們爬行的聲音。
    身上的不適感越發清晰,心中不安也愈發強烈。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即將崩潰之際,最開始的黑霧又出現了。眼前幾經變換,黑霧裹挾著將她帶到另一場景。
    她無奈,她不是穿書了嗎?
    難道說她在無意識情況下,又誤穿進了某本無限流小說?
    那她也太倒黴了!
    抱怨的話還在腦海打轉,眼前混沌逐漸清晰起來,周身一切開始有了實感。
    濃雲翻墨,她站在一座城牆上,城門下烏壓壓的站著一片人。他們披甲戴胄,手執長矛,跨下戰馬嘶鳴震耳。
    她怔住,不知怎的,她莫名覺得這一幕有些熟悉。
    不等她理清思緒,便瞧見為首者踩著馬背,一個騰空躍起徑直朝她飛來。
    他背光而立,戰袍在風中簌簌作響,天際泄出一縷青光恰好落在他背上,勾勒出筆挺偉岸的身軀。
    他緩步向她走近,一丈之遙,她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她鴉睫輕顫,心髒砰砰跳得越來越快。
    蕭瀾……
    太好了!不是無限流!
    她揚起唇角的同時劍光一閃,利刃直刺心口,鮮血瞬間從口中噴湧而出。
    她又動彈不得,因為身後有兩名士卒一左一右架著她。
    她強忍劇痛,望向蕭瀾的眼眸裏滿是不可置信。
    為什麽……
    【沈寧,你當日將孤玩弄股掌之時,可想過會有今日?】
    蕭瀾握著劍柄,輕旋慢攪。寒刃寸寸沒入血肉,血量不大卻是錐心止痛。
    【離開大昭前,孤說過,有朝一日定會回來取你性命。】
    【讓你也嚐嚐剝皮削骨的滋味。】
    沈寧:!!!
    這不是原書台詞嗎!
    怪不得她會覺得眼熟,眼前正是蕭瀾稱帝後,率北越兵攻入大昭京都那段劇情。
    沈寧慌神,側頭一看,架著她的士卒果然長成了昭帝和沈瑞的臉。
    所以……她真的非死不可嗎?
    不!她做了這麽多努力,她不甘心!
    她趁意識清醒,試圖喚醒蕭瀾,作惡行凶的人是原主而不是她。
    可蕭瀾卻仿佛聽不見她說話,迅速抽劍,再朝她紮來。
    這回,正對準她的臉。
    “啊——不要!”
    沈寧猛地驚醒,身上痛感猶在,眼前卻是她熟悉的寢殿。
    單薄寢衣被汗水濡濕,發絲也淩亂貼在頰畔,她大口大口呼吸著,因驚恐而戰栗,意識仿佛還滯留在噩夢裏。
    碧蘿率先聽到動靜湊上來。
    “公主您醒了!這是…怎麽了?”
    沈寧死死抱住碧蘿,宛若瀕溺之人遇到浮木不肯鬆開。
    她仍不斷打著寒顫,淚水斷線珍珠般往下掉,不論怎麽問就是不願開口。
    碧蘿迷茫無措,她一邊耐心安撫沈寧,一邊輕聲向張桓求助。
    張桓原在屏風外的桌案上配藥,聽到裏側碧蘿的呼救,忙放下手中瓶瓶罐罐過來。
    他觀沈寧神色,勸其鬆手無果,隻得讓碧蘿想方設法哄騙她騰出一隻手診脈。
    脈象虛浮,輕滯微散,倒與其現狀對上了。
    他又讓碧蘿撩開濡濕的鬢發,查驗其麵、頸的紅疹散布情況與長勢。
    片刻後,心中有了答案。
    “張醫官,公主這是怎麽了?”
    碧蘿憂心忡忡,相反張桓顯得十分鎮定。
    張桓:“起蘚了。”
    “什麽蘚反應這般大?”
    “哦,”張桓解釋:“起蘚是指表象,至於精神層麵,殿下顯然是夢魘了。”
    碧蘿心一下子緊繃:“那可如何是好?”
    “別慌,緩緩就好。”
    相比起夢魘,張桓更在意那表象作用。
    他不明白,沈寧分明事先塗抹過他調配的抑製夾竹桃毒發的藥水,卻為何還會起蘚?
    甚至於為此陷入昏迷。
    莫非,是他的藥出了問題?
    張桓回到屏風外的桌案旁,一邊回憶沈寧表明以身入局的那段談話,一邊與碧蘿對質。
    “公主殿下可曾有過起蘚的經曆?”
    “不曾。”
    碧蘿想了想,忙改口:“不對,是有過的。”
    她回憶起沈寧幼時某年宮中曾發過一場疫病,規模不算大,卻也死了兩名宮人。
    為了防止疫情隱患,昭帝下令熏艾驅疫。
    此方古來至今流傳已逾百年,民間如此大內依然,放在沈寧身上卻不管用。
    當時沈寧所住的宮殿熏艾不過一個時辰,她便渾身泛紅起蘚。
    起初眾人以為公主是不慎染疫,醫官們也是照著治瘟疫的方子開方下藥,可過了兩日不僅無效反而愈發嚴重。
    此時有一人指出公主身上的紅疹並非疫病所致,而是起蘚。
    此人以性命擔保,昭帝無奈之下隻得聽信,結果正如那人所料。
    ——公主正是因艾草不耐起的紅疹。
    那人也因救治有功加封,如今已是太醫令。
    張桓一席話聽下來,豁然開朗,甚至不忍發笑。
    不用查了,問題就出在艾草上。
    他給沈寧調配的藥水恰好有一味艾草。
    可他同樣疑惑——沈寧既然知道自己艾草不耐到如此地步,為何不事先同他說?
    他辭行時雖然匆忙,可也詢問過她的用藥的情況。
    沈寧為何隻字不提?
    她是忘了,還是另有緣由?
    就算當時年幼,可畢竟險些因此喪命,她不該不記得。
    張桓想不明白。
    他側目透過屏風,視線落在那道朦朧身影上。
    四公主身上的謎團,恐怕比他想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