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背她逃:血浸白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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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的哭嚎還在煙塵裏打轉,李三笑攥著冰冷的蝶夢簪,指節捏得發白,喉嚨裏堵著滾燙的沙石,一個字也擠不出來。
    “哥!煙裏…有光!”柱子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雞,驚叫卡在喉嚨裏,手指抖得像風中的枯葉,指向那片還在簌簌落石的廢墟中心。
    嗡! 李三笑懷裏那半截死寂的蝶夢簪猛地一跳!像顆被丟進滾油裏的豆子,燙得他心口一抽!
    他布滿血絲的眼珠死死釘過去—— 煙塵彌漫的瓦礫縫隙間,一點微弱卻無比熟悉的銀芒,如同瀕死的螢火蟲,艱難地閃爍著!光芒雖然黯淡,卻固執地穿透了灰蒙蒙的死寂!
    “小蠻…?”李三笑喉嚨裏滾出破碎的氣音,身體先於腦子,像頭被抽了一鞭子的瘸腿老馬,拖著幾乎麻木的傷腿,踉蹌著撲向那片廢墟!“柱子!扒!給老子扒開!”
    “啊?哦!來了!”柱子如夢初醒,連滾帶爬衝過去,雙手像鐵耙一樣瘋狂刨挖著碎石爛木!指甲瞬間劈裂翻卷,鮮血混著泥灰也顧不上!“小蠻姐!應一聲!應啊!”
    李三笑更瘋,那隻被腐蝕得皮開肉綻的右手完全不顧疼痛,抓住一塊邊緣鋒利的石板就往外掀!後背崩裂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鮮血瞬間浸透了破爛的衣衫,溫熱粘膩的感覺讓他眼前陣陣發黑。
    “給老子…開!”他喉嚨裏爆出野獸般的嘶吼,純粹是壓榨骨子裏最後一點力氣的蠻勁!
    嘩啦! 一塊半人高的焦黑橫梁被他和柱子合力掀開!煙塵嗆得人睜不開眼。
    煙塵稍散。 廢墟底部,蘇小蠻靜靜地蜷縮著。她身上那件洗得發舊的素白布裙,此刻幾乎被塵土和暗色的汙跡覆蓋,左肩位置一個觸目驚心的貫穿傷,邊緣的布料呈現出詭異的焦黑色,卻沒有半點鮮血滲出。她的身體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半透明感,仿佛由無數細碎的、即將消散的銀色光塵勉強聚合而成,脆弱得如同冬日清晨嗬出的白氣,隨時會融化在空氣裏。
    但她的左手,卻死死地、用盡最後一絲力量般,攥著那杆已經斷成兩截的銀色槍杆。槍尖部分不知去向。
    “小蠻!”李三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想伸手去碰,又怕自己手上的血汙和這廢墟的肮髒玷汙了她此刻虛幻的潔淨。
    蘇小蠻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極其緩慢地掀開一條縫隙。那雙原本清澈靈動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渙散而疲憊,卻依舊努力地聚焦,看向撲在廢墟邊緣、狼狽不堪的李三笑。她的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沒有聲音,但李三笑看懂了那個口型:
    ‘笑笑…’
    下一秒,她攥著斷槍的手,極其輕微地抬了抬,指尖指向他們來時那個被碎石堵死的地窖方向——那裏,隱約傳來蝕苔蜥粘液腐蝕石壁的“滋滋”聲和令人牙酸的骨笛嗚咽!
    追兵!那幫骨頭架子沒死絕!
    “柱子!背上她!”李三笑嘶聲命令,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他飛快地脫下自己那件早已破爛不堪、沾滿血汙泥垢的外衣,用還算幹淨的裏襯一麵,小心翼翼地裹在蘇小蠻身上,盡量減少她身體與這汙濁世界的接觸。“輕點!她現在是…琉璃盞!摔碎了老子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柱子嚇得一哆嗦,連忙蹲下身,學著之前李三笑背丫丫的樣子,小心翼翼地將輕飄飄的蘇小蠻背起來。入手的感覺冰涼而虛幻,幾乎沒有多少重量,像背著一片隨時會飄走的月光。“哥…小蠻姐她…好涼…”
    “廢話!冰美人不懂嗎!”李三笑粗暴地打斷,眼神卻死死盯著蘇小蠻肩頭那個恐怖的貫穿傷,心口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緊。他反手抽出後腰那把卷刃的斷刀,踉蹌著擋在柱子身前,“跟緊!掉隊了…本大俠可沒空回頭撿你!”
    轟隆! 身後堵住地窖入口的碎石堆猛地炸開!腥臭的粘液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出!幾隻慘白的蝕苔蜥率先鑽了出來,幽綠的磷火眼瞳瞬間鎖定了背著蘇小蠻的柱子!
    “嘶昂——!”尖銳的嘶鳴帶著嗜血的興奮!
    “柱子!跑!往石陣外跑!”李三笑怒吼,拖著傷腿不退反進,迎著撲來的蜥群就衝了上去!斷刀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毫無章法地劈砍!“看什麽看!沒見過帥哥斷後嗎?!”
    鐺!噗嗤! 刀鋒砍在蝕苔蜥滑膩的鱗甲上,火星四濺!一隻蜥蜴的爪子狠狠抓在他格擋的左臂上,瞬間留下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動作卻絲毫不敢慢!
    “哥!”柱子背著蘇小蠻,急得滿頭大汗,想衝回來幫忙。
    “滾!帶著她滾!”李三笑頭也不回地咆哮,聲音因為劇痛而扭曲,“再磨嘰…本大俠扣你臭豆腐配額!扣光!”
    柱子一咬牙,背著蘇小蠻轉身就往溶洞出口方向狂奔!李三笑用身體死死擋住狹窄的通道,像一塊絕望的礁石,承受著蝕苔蜥瘋狂的衝擊和酸液的腐蝕!後背的傷口一次次被牽動,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淌,在身後的地麵上拖出刺眼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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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一隻蝕苔蜥的尾巴狠狠抽在他受傷的右腿上!李三笑悶哼一聲,單膝跪倒在地!酸液濺在他的白發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笑笑…”背上,蘇小蠻極其微弱的聲音,如同遊絲般鑽進柱子的耳朵。
    柱子腳步一頓,驚喜地側頭:“小蠻姐!你醒了?”
    蘇小蠻沒有看柱子,渙散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死死鎖定在那個在蜥群中浴血奮戰、搖搖欲墜的身影上。他破爛的衣衫被酸液腐蝕出一個個破洞,露出的皮肉傷痕累累,後背那道最深的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不斷迸裂,鮮血幾乎染紅了他整個後背。他的一頭亂發,在幽藍的溶洞微光下,被汗水、血水和酸液浸透,緊貼在額頭和脖頸。
    她的目光,最終凝固在他鬢角靠近耳根的地方——那裏,一縷被酸液腐蝕掉汙跡的發絲下,赫然露出了一小綹…刺眼的銀白!
    不是灰塵!不是反光!是真真切切的…白發!
    如同被一道無聲的閃電擊中,蘇小蠻原本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一股難以言喻的心疼和酸楚瞬間衝垮了她維持清醒的最後力氣。她張了張嘴,喉嚨裏發出微弱的氣流聲,帶著一種近乎破碎的溫柔和心疼,斷斷續續地呢喃:
    “笑…笑…” “你…好像…” “有…白頭發了…”
    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卻清晰地穿透了溶洞裏的嘶鳴和刀鋒碰撞的噪音,狠狠砸進李三笑嗡嗡作響的耳朵裏!
    李三笑揮刀的動作驟然一僵! 白…頭發? 他下意識地想抬手去摸鬢角,一隻蝕苔蜥的利爪卻趁機狠狠抓向他的麵門!
    “操!”他猛地偏頭躲開,利爪擦著臉頰劃過,留下幾道火辣辣的血痕!劇痛反而讓他昏沉的腦子清醒了一瞬。他顧不上什麽白頭發了,對著柱子嘶聲力竭:“柱子!你聾了?!跑啊!等本大俠請你吃蜥蜴刺身嗎?!”
    柱子被吼得一個激靈,背著蘇小蠻再次狂奔起來。李三笑且戰且退,後背死死護著柱子逃離的方向。每一次揮刀格擋,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疼得他牙齒都在打顫。汗水、血水混在一起,順著他蒼白的臉頰往下淌。
    終於退到溶洞出口!清冷的月光和帶著草木氣息的夜風湧了進來。
    “上去!”李三笑用盡最後力氣,一把將柱子連同背上的蘇小蠻推出洞口!自己反手一刀劈在追得最近的一隻蝕苔蜥腦袋上,借著力道也狼狽地翻滾出來!
    噗通! 他重重摔在洞外的草地上,眼前金星亂冒,肺裏像拉風箱一樣劇烈喘息。洞口下方,蝕苔蜥的嘶鳴和骨笛的嗚咽被暫時阻隔。
    “哥!你怎麽樣?”柱子慌忙放下蘇小蠻,想過來扶他。
    “死…死不了…”李三笑喘著粗氣,撐著斷刀想站起來,腿一軟又跪倒在地。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汗,布滿血絲的眼睛第一時間看向被柱子小心放在草地上的蘇小蠻。
    月光如水,溫柔地灑在她虛幻的身影上。她依舊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左肩那個貫穿傷在月光下顯得更加猙獰,邊緣的光塵明滅不定,仿佛隨時會潰散。
    李三笑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脹,幾乎無法呼吸。他掙紮著爬過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想碰碰她的臉頰,卻在即將觸碰到那層朦朧光暈時,猛地停住。他怕自己粗糙的手指會驚擾了這片脆弱的月光。
    “小蠻…”他喉嚨幹澀,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撐住…聽見沒?臭豆腐…還欠著三十碗呢…賴賬…可不是好姑娘…”
    蘇小蠻毫無反應,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她還未徹底消散。
    柱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壓低聲音:“哥…小蠻姐這傷…怎麽辦啊?看著…看著像要化了…”
    “化你個頭!”李三笑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了柱子一眼,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斬釘截鐵,卻掩不住那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這是仙女下凡自帶的特效!懂不懂欣賞!等她睡醒了…屁事沒有!”
    他嘴上罵咧咧,目光卻再次不受控製地掃過蘇小蠻的臉龐,最終定格在自己剛才被酸液腐蝕過的右臂上。破爛的衣袖下,沾滿血汙的皮膚邊緣…似乎真的有一小綹發絲的顏色…不太一樣?
    他心亂如麻,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現在不是琢磨這個的時候!必須找個安全的地方!
    他掙紮著起身,動作牽扯著後背的傷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他咬緊牙關,彎下腰,小心翼翼地、用盡平生最輕柔的力道,將蘇小蠻冰涼虛幻的身體打橫抱了起來。她的身體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像抱著一捧隨時會被風吹散的蒲公英。
    “柱子…前頭開路!”李三笑的聲音帶著一種豁出一切的疲憊,“眼睛放亮點…找個耗子洞都行…”
    柱子連忙應聲,撿起一根粗樹枝當武器,緊張地在前麵探路。李三笑抱著蘇小蠻,拖著傷腿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每一步都異常艱難,後背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不斷滲出溫熱的液體,浸透了他破爛的衣衫,也一點點染紅了蘇小蠻身上裹著的那件屬於他的、同樣破爛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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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下,那暗紅的血跡,在蘇小蠻素白的盡管沾滿塵土)裙角和裹著她的深色外衣上,洇開一片片刺目的深色印記。
    不知走了多久,也許隻是片刻,也許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蘇小蠻在他懷裏,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她的頭無力地靠在他肌肉緊繃的頸窩處,溫熱的呼吸雖然微弱)拂過他頸側的皮膚。
    他下意識地低頭。 她的嘴唇幾乎貼著他的頸側動脈,蒼白幹裂的唇瓣微微翕動,發出氣若遊絲的囈語: “冷…” “笑笑…好冷…”
    李三笑渾身一僵!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滾燙瞬間衝上他的眼眶!他猛地收緊手臂,將懷裏冰涼的身體抱得更緊些,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她。粗糙的下巴無意識地蹭了蹭她沾著塵土和血跡的額頭。
    “冷?”他扯開幹裂的嘴角,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鬆,卻帶著一種近乎哽咽的沙啞,“抱著本大俠這塊‘暖爐’…虧不了你…”他頓了頓,聲音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虛空承諾,“等天亮…給你買最厚的襖子…裹成球…”
    就在這時—— “哥!看那邊!”柱子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驚喜,指向不遠處山崖下一片被濃密藤蔓遮掩的、黑黢黢的凹陷,“像不像個洞?”
    李三笑精神一振,抱著蘇小蠻快步走過去。柱子用樹枝撥開厚重的藤蔓,果然露出一個狹窄的洞口,裏麵黑黢黢的,但還算幹燥,沒有野獸的腥臊氣。
    “就這兒!”李三笑當機立斷。柱子率先鑽進去探查,確認安全後,李三笑才抱著蘇小蠻,小心翼翼地彎腰鑽了進去。
    洞內空間不大,勉強能容納三人蜷縮。柱子摸索著在角落裏鋪了些幹燥的枯草。李三笑小心翼翼地將蘇小蠻放下,讓她靠坐在最裏麵的洞壁上。他脫下自己僅剩的、還算幹淨的裏衣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但至少沒沾太多泥汙),笨拙地疊了疊,墊在她的頸後。
    做完這一切,他靠著冰冷的洞壁滑坐下來,劇烈地喘息,眼前陣陣發黑,失血過多和過度透支的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他摸索著懷裏,那半截蝶夢簪依舊散發著微弱卻固執的溫熱,緊貼著他的心口。
    月光從藤蔓的縫隙漏進來,恰好落在蘇小蠻蒼白的臉上,也照亮了李三笑疲憊不堪的側臉。他布滿血汙的鬢角,靠近耳朵的地方,那一小綹在溶洞中被蘇小蠻點破的銀白發絲,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柱子看看昏迷的蘇小蠻,又看看靠著洞壁、閉目喘息、鬢角染霜的李三笑,眼圈又紅了,帶著哭腔小聲嘟囔:“哥…你的頭發…真的…”
    李三笑猛地睜開眼,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銳利如刀,狠狠剜了柱子一眼:“閉嘴!再嚎…老子把你頭發也薅白了做伴!”
    柱子嚇得一縮脖子,死死捂住嘴,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
    李三笑哭笑不得,疲憊地閉上眼,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種認命般的自嘲:“…大驚小怪…少年白頭…沒聽過?這叫…英年早慧…”他頓了頓,像是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對昏迷的蘇小蠻低語,“…總比…禿了強…”
    洞外,夜風吹過山林,發出嗚咽般的聲響。不知名的夜梟在遠處啼叫。蝕苔蜥的骨笛聲似乎被甩開了,暫時聽不見。
    洞內陷入一片死寂,隻剩下三人壓抑的呼吸聲。李三笑背靠著冰冷的岩石,後背的傷口一跳一跳地疼,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肋下的悶痛。他抬起手,用指尖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碰了碰自己右鬢角那綹刺眼的白發。
    粗糙的指腹傳來清晰的觸感。 是真的。 不是灰。 不是光。 是…白了。
    一股難以形容的酸澀猛地衝上鼻尖,他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把那點濕意逼了回去。他低下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懷裏那半截蝶夢簪,簪子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
    “…小蠻…”他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對著簪子,對著昏迷的她,嘶啞地低語,“…看見沒…本大俠…也趕時髦了…”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下回見麵…不準笑…”
    就在這時—— 洞外遠處,一片密林上空,毫無征兆地亮起了一小簇幽幽的青綠色火焰!火焰如同鬼魅般跳躍了一下,隨即熄滅!
    李三笑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火焰的顏色…他太熟悉了! 在臨安城破廟,老酒鬼醉後發瘋砸酒壇時,酒液濺到破碗上燃起的…就是這種詭異的青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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