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過邊關:簪裏藏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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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磊最後瞥見那口鼻溢血的冰碴子,攥著骨刀“斷紅塵”的手指關節捏得發白。李三笑頭都沒回,沾著煙灰血泥的靴子踹開擋路的碎石:“看個屁!閻王收破爛...也得排隊!”
    柱子拖著丫丫深一腳淺一腳追上來,小臉煞白:“哥...那圖...凍死人了...”
    李三笑布滿血絲的眼斜睨柱子懷裏鼓囊的包裹——九幽圖卷隔著粗布還在滲陰寒氣。“正好!”他反手把丫丫拎起來甩到自己後背,“給丫頭當冰墊!省得流哈喇子糊老子脖子!”丫丫冰涼的小手揪緊他沾滿煙灰的新生白發,倒真不哭了。
    石磊塌陷的左肩被山路顛得生疼,悶聲問:“哥...你的圖...扔了?”
    李三笑嗤笑,布滿凍瘡裂口的手按了按心口蝶夢簪的位置,簪身緊貼皮肉,傳來一絲微弱卻固執的暖意,勉強壓著懷裏那卷凍死人的玩意兒。“老子的買命錢...閻王敢吞?”他頓了頓,嘶啞聲混著血腥氣,“揣好了!離身百步...三魂七魄喂狗!”
    四人沿著崎嶇山脊攀爬了大半日。日頭毒辣,曬得岩石滾燙。李三笑後背新結的淡金痂被汗浸得刺癢,懷裏的九幽圖卷卻像個冰疙瘩,凍得他半邊身子發麻。更糟的是,前方山隘口,一道蜿蜒如巨蟒的黑線橫亙大地——是北境邊關“鐵壁關”!高逾十丈的玄鐵城門緊閉,城樓上戈矛如林,折射著刺眼寒光。關前排著長蛇般的流民隊伍,哭喊叫罵聲隱約可聞。
    柱子腿肚子直抖:“哥...查流民...要路引...”
    石磊黑眼睛掃過關牆下——幾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正被士兵粗暴地拖向旁邊木籠,籠裏人影攢動,傳出壓抑的嗚咽。“沒路引...關籠子...當苦役...”他聲音發沉。
    李三笑沒吭聲,布滿血汙泥汙的臉上麵無表情,唯有額角那道糊著炭粉的疤在烈日下微微跳動。他視線死死釘在城門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身上——那人腰間佩刀鑲玉,正拿著本厚厚的冊子,對著流民的臉挨個比照,時不時揮手讓人拖走。
    “操...查臉...”李三笑喉嚨裏滾出低罵。他這頭新生霜鬢加額角刀疤,比路引還紮眼!心口蝶夢簪毫無征兆地猛地一燙,燙得他一個激靈!
    幾乎是同時! “那邊!白頭發的!”城樓上一聲尖銳呼哨!幾支弩箭瞬間鎖定四人方向!關前維持秩序的士兵也聞聲騷動,手按刀柄逼了過來!
    “哥!”柱子嚇得一把抱住丫丫想往石頭後縮。
    “縮個卵!”李三笑炸雷般的吼聲砸下,“挺直腰杆!當自己是來視察的欽差!”他反手一巴掌拍在石磊塌陷的左肩上,劇痛讓少年猛地挺直脊梁!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石磊還在滲血的左手——那是被骨刀柄磨破的傷口,血跡混著汙泥,黑紅刺眼。士兵的目光果然被那血手吸引!
    “你!手怎麽回事?”領頭的小隊長厲喝,佩刀已半出鞘!幾個士兵圍攏,目光不善地在李三笑的霜鬢和石磊的傷手間逡巡。
    石磊喉嚨發緊,黑亮的眼睛下意識看向李三笑。
    “怎麽回事?”李三笑沾著泥汙的嘴角一咧,猛地抬腳踹向旁邊半人高的石頭!“問它!”
    石頭轟然滾落山坡,帶起一片煙塵!士兵們本能後退躲避!
    趁這刹那混亂,李三笑布滿凍瘡裂口的手指閃電般探入懷中——不是摸九幽圖卷,而是死死攥住了心口那半截溫熱的蝶夢簪!指尖觸到簪尾那朵微雕的玉蓮花瓣,觸感冰涼。一個近乎不可能的念頭閃過腦海——
    當年蘇小蠻替他包紮賭坊鬥毆的傷口,指尖拂過蝶夢簪,笑語盈盈:“笑笑,這簪子…能藏秘密哦!”
    “臭丫頭...”李三笑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赤紅!不是憤怒,是某種尖銳的東西狠狠紮進心窩!他沾滿汙泥汗漬的拇指和食指,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捏住簪尾那朵玉蓮底座,極其隱蔽地、按照某個早已遺忘的角度猛地一旋一拔!
    哢嚓!
    一聲微不可聞的機括輕響!
    簪尾玉蓮底座竟被擰開!露出裏麵一個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空腔!一卷緊緊卷成筒狀、泛著陳年米漿黃的薄薄帛書,正靜靜躺在其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士兵的叱罵、流民的哭嚎、烈日灼烤岩石的劈啪聲…所有喧囂驟然遠去。李三笑布滿血汙泥汙的手指,極其僵硬地、顫抖著撚出那卷微小的帛書。指尖觸到布料細膩的紋理,一股混雜著蘇小蠻身上淡淡皂角香的陳舊氣息,猝不及防地鑽進鼻腔。
    “哥...血...”石磊壓低的聲音帶著驚疑,他看著李三笑握著帛書的指尖因為用力過度,指甲縫裏的黑泥簌簌掉落,滲出血珠混著汙垢。
    士兵已推開滾石煙塵,刀尖幾乎指到李三笑鼻尖:“聾了?!路引!身份文書!拿不出就滾去籠子!”
    李三笑猛地回神!
    布滿血絲的眼睛裏翻湧著近乎狂暴的情緒,又被死死壓下去。他喉結劇烈滾動,咽下滿腔鐵鏽般的腥氣和某種更酸澀的東西。沾著血泥的手指極其粗暴地、卻又異常穩定地,將那卷小小的帛書狠狠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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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啦!
    帛書展開!
    巴掌大小,邊緣已有磨損,但上麵朱砂勾勒的“臨安府衙通關路引”字樣清晰無比!下方赫然鈐著一方鮮紅的官印!印文是端正的楷體:“臨安府戶曹司行印”!更刺眼的是,持引者姓名欄,墨汁淋漓地寫著三個熟悉到刻骨的字——
    李!三!笑!
    “路引?!”小隊長錯愕,劈手奪過帛書,對著日光細看印鑒,又狐疑地上下打量李三笑這身乞丐不如的行頭,“李三笑?臨安府的?你這德行…像城裏人?”
    李三笑沾著血泥的嘴角扯開一個近乎猙獰的笑容,新生的白發在熱風裏黏在汗濕的額角:“不像?”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身後茫茫荒山,嘶啞的聲音炸開: “你鑽半年耗子洞啃樹皮!比老子還像人?!”
    小隊長被吼得一愣,下意識捏緊路引。旁邊一個老兵湊近低語:“頭兒…臨安府的印…是真的…半年前那邊妖魔屠城…逃出來的都這鬼樣…”
    “名字呢?”小隊長不死心,抖著路引質問,“這‘李三笑’…誰知道是不是你撿的死人東西?!”
    石磊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
    李三笑布滿血絲的眼睛卻瞬間釘在帛書右下角——那裏,一行蠅頭小楷幾乎被磨損殆盡,卻依舊能辨出娟秀的筆跡: ‘持引者左耳後有朱砂小痣,黃豆大小。’
    李三笑猛地側頭,沾滿炭粉血泥的左耳後赫然對著小隊長!那裏,汙泥汗漬掩蓋下,一顆黃豆大小的陳舊朱砂痣,在髒汙的皮膚上若隱若現!
    小隊長湊近細看,又對比路引描述,臉色變了變。他煩躁地將路引塞回李三笑沾血的手裏:“晦氣!滾!下一個!”罵罵咧咧地揮手趕人。
    李三笑一把攥緊那卷小小的、帶著蘇小蠻氣息的帛書,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幾乎要將它嵌入掌心皮肉!他拖著腳步,一步深一步淺地走過士兵把守的關門。滾燙的關門陰影罩下,蓋住了他瞬間扭曲的臉。
    “丫頭...”他喉嚨裏無聲翕動,滾燙的液體混著汗水泥汙,極其緩慢地滑過新生的白發鬢角,砸在緊攥路引的手背上。“算計老子鑽狗洞要帶文書...”他沾著血泥的嘴唇無聲開合,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刀子捅著自己心窩,“...你他媽...早算到今天了是不是?!”
    關門外,是通往傳說中鳥獸絕跡的九幽死地的最後一片緩衝荒原。熱風卷著砂礫,刀子般刮過臉頰。李三笑將那卷染了他血泥汗漬的路引,連同那半截溫熱的蝶夢簪,死死按回心口最貼近皮肉的位置。冰涼與滾燙交織,如同冰與火在他骨頭縫裏廝殺。
    石磊沉默地跟上,黑亮的眼睛掃過關內牆上新貼的一溜通緝畫像,突然猛地瞪大,指著其中一幅壓著嗓子驚呼:“哥!牆上貼著你…”畫像上的人蓬頭垢麵,唯一清晰的特征是額角一道疤和刺眼的白發!懸賞金額刺目:白銀一千兩!
    李三笑腳步沒停,布滿血絲的眼掃過那張通緝令,沾著血泥的嘴角咧開,嘶啞的聲音混著風沙砸過來: “一千兩?呸!老子腦袋…起碼值座金山!”他反手拔出腰間斷紅塵,森白骨刃迎著荒原烈日,拖曳出一道淒冷的寒光。“閻王殿的賬本…才配記老子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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