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炭塗鬢:青樓倒夜香

字數:8649   加入書籤

A+A-


    狼嚎聲撕裂風雪,山脊後幽綠的光點急速逼近,匯成一片流動的凶潮。餓瘋了的狼群,嗅著血腥與新鮮肉味,瘋了似的撲來。
    石磊塌陷的左肩猛地一沉,斷刀“斷紅塵”劃出一道森冷的弧線,橫在李三笑側前方,聲音透著磐石般的沉:“哥!我頂左!”柱子則死死抱著丫丫縮進冰隙最深處,牙齒格格打顫:“叔…好多…好多狼…”
    “省點力氣嚎!”李三笑頭也不回地低吼,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衝在最前麵的頭狼。那畜生體型壯碩,比其他狼大了一圈,腥黃的涎水順著森白獠牙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坑。它後腿猛地蹬地,整個身體裹著腥風雪沫,如同一支離弦的箭,直撲李三笑麵門!
    腥風撲麵!
    李三笑不退反進!就在狼爪即將撕裂他脖頸的刹那,他塌陷的左肩詭異地一矮,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般向左前方傾倒!頭狼勢在必得的一撲擦著他翻飛的破衣襟落空!
    “右邊!”石磊的吼聲幾乎同時炸響。另一匹狡猾的灰狼趁著李三笑重心不穩,從側翼悄無聲息地撲向他的右肋!獠牙閃著寒光,目標正是他中毒青紫的胳膊!
    李三笑似乎背後長了眼睛。傾倒的身體借著前衝的勢頭猛地擰轉!那隻沾滿泥垢血痂、幾乎沒了知覺的右臂,竟像條毒鞭般迎著灰狼張開的血口甩了出去!不是硬碰,而是精準地砸向灰狼脆弱的鼻梁!
    啪!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灰狼發出一聲慘絕的嗚咽,劇痛讓它咬合的動作瞬間變形,獠牙隻刮破了李三笑破爛的袖管。與此同時,李三笑借著甩臂的反作用力,身體徹底擰轉過來,左手緊握的“斷紅塵”帶著全身擰轉的狠勁,由下至上,自灰狼柔軟的腹部狠狠撩了上去!
    嗤啦——!
    開膛破肚的悶響!滾燙的狼血和腥臭的內髒碎片潑灑出來,淋了李三笑滿頭滿臉。灰狼連慘叫都隻發出一半,便重重摔在雪地裏抽搐。
    頭狼見同伴慘死,發出暴怒的嘶吼,再次撲上。石磊塌陷的左肩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整個人如同蠻牛般狠狠撞向頭狼的腰腹!塌陷的左肩骨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但他硬是用半邊身子將頭狼撞得一個趔趄!手中的斷刀“斷紅塵”沒有絲毫花哨,帶著純粹的狠厲,狠狠地劈向頭狼的後腿關節!
    哢嚓!
    骨裂聲刺耳!頭狼慘嚎著撲倒。李三笑抹了一把糊住眼睛的狼血,腥氣直衝腦門。他看準時機,布滿凍瘡的腳狠狠跺向頭狼塌陷的腰脊!又是令人心悸的骨裂聲!頭狼徹底癱軟,唯有喉嚨裏滾動著不甘的嗬嗬聲。
    狼群被這血腥暴戾的瞬間反殺震懾住了,衝鋒的勢頭猛地一滯,幽綠的狼眼裏第一次出現了猶豫和恐懼。
    “柱子!拖狗屍!堵洞口!”李三笑嘶啞的聲音劈開風雪,不容置疑。他沾滿狼血汙穢的手指向冰隙入口處那頭剛被殺死的灰狼屍體,“快!”
    柱子如夢初醒,哆嗦著放下丫丫,連滾爬爬地衝過去,使出吃奶的力氣拖拽那沉重的狼屍。石磊塌陷的左肩顫抖著,再次握緊斷刀,黑亮的眼睛死死盯著徘徊不前的狼群,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擋在冰隙前。
    李三笑則猛地轉身,撲向那頭被石磊劈斷後腿、此刻正拖著殘軀試圖爬走的頭狼。他布滿凍瘡的手死死揪住狼頸後粗糙的皮毛,另一隻手的斷刀“斷紅塵”沒有絲毫猶豫,順著脖頸的皮毛連接處,狠狠刺入,用力一剜!
    嗤!
    刀鋒割裂皮肉的聲音再次響起。溫熱的狼血噴濺,濃烈的腥臊味瞬間蓋過了風雪的氣息。李三笑的動作快得驚人,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熟練。刀鋒劃過,雙手並用,粗暴地撕扯、剝離那張還帶著餘溫的狼皮。狼皮內側粘連的暗紅碎肉和脂肪,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凝結。
    “哥…這是…”石磊瞥見他的動作,喉嚨發緊。
    “皮子厚!擋風!”李三笑頭也不抬,聲音嘶啞冰冷,手上動作不停。他將那張還滴著血的、帶著濃烈腥氣的狼皮,連同之前那張粗糙的狗皮,用力甩向柱子剛堵在冰隙入口的狼屍上,胡亂地蓋住縫隙。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野獸的膻臊氣,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外麵徘徊的狼群騷動更甚,低吼著,卻始終沒有再撲上來。血腥味吸引了它們,但同伴瞬間慘死的暴戾和這濃鬱得化不開的死亡氣息,更讓這些狡詐的野獸感到本能的畏懼。
    風雪依舊呼嘯,冰隙內的溫度低得嗬氣成冰。柱子摟著丫丫,牙齒依舊在打顫,但看著外麵幽綠的光點沒有靠近,稍微鬆了口氣。石磊塌陷的左肩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微微喘息,警惕地盯著外麵。
    李三笑卻像個沒事人一樣,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下。他沾滿狼血汙泥的手毫不在意地在同樣汙穢的衣襟上擦了擦,然後極其自然地探入懷中,隔著破布,死死攥住了心口的位置——蝶夢簪所在之處。那隻手,在微微發抖。剛才搏殺時的狠戾仿佛潮水般退去,隻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和一種無法言說的孤寒。心口緊貼皮肉的地方,簪身傳來的不再是灼燙,而是一種微弱卻極其頑固的暖意,像寒夜裏最後一點將熄未熄的炭火,微弱地抵禦著從四麵八方滲透進來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九幽寒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布滿血汙泥汙的臉隱在冰隙的陰影裏,看不清表情,隻有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冰隙外翻湧的灰色雪幕,眼神仿佛穿透了風雪,落在一個極其遙遠的地方。指尖死死摳著簪身模糊的蝶翼紋路,用力得骨節發白。
    柱子看著李三笑蜷縮在陰影裏的側影,再看看旁邊石磊沉默緊繃的側臉,一股巨大的茫然和恐懼攫住了他,就連懷裏的丫丫似乎也感受到了這沉重的死寂,小腦袋往他懷裏更深地埋了埋。
    漫長的雪夜,在血腥與寒風的嗚咽中一點點熬過。
    三日後,風雪稍歇。
    北境邊陲的咽喉,“野狼峪”鎮。
    厚重的原木釘成的城牆在灰蒙蒙的天幕下沉默矗立,牆麵上布滿了刀砍斧劈的黑褐色痕跡和可疑的暗紅斑塊,無聲訴說著無數次血腥的攻防。幾麵殘破的、繡著模糊“夏”字的軍旗,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城頭箭垛上,被寒風撕扯著發出“噗噗”的呻吟。
    城門樓子像一顆巨大的、枯朽的獸牙,懸在狹窄的夯土城門上方。釘滿厚重銅釘的巨大城門隻開了一條僅容兩人並行的縫隙,門口擁堵著長長的人流。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流民背著破包袱,拖兒帶女,麻木地等待著進城。空氣裏彌漫著一股濃重的汗臭、牲畜糞便的騷氣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如同鐵鏽混合著陳血的沉悶氣息,壓在每一個試圖進入這座“安全堡壘”的人心頭。
    城牆根下,避風的角落裏。
    李三笑沾滿凍瘡裂口的雙手,正狠狠搓揉著一塊從死人衣物裏翻出來的、早已僵硬的炭塊。黑色的粉末混著雪水,被他用力地、胡亂地揉搓在自己新生的白發上。灰黑色的髒汙迅速覆蓋了原本刺眼的霜白,連帶著額角鬢邊都染得烏糟糟一片。
    “哥…這…這能行嗎?”石磊塌陷的左肩靠著冰冷的土牆,看著李三笑把自己弄得像個剛從煤堆裏爬出來的乞丐,眉頭擰成了疙瘩,“那些守門的兵痞…眼睛毒得很!”
    “毒?”李三笑嗤笑一聲,聲音嘶啞。他停下搓揉的動作,用手背抹了把臉,結果炭灰混著汗水和沒擦幹淨的血痂,在臉上塗出更狼狽不堪的黑道子。“再毒,毒得過本大俠這張臉?”他沾滿黑灰的手指點了點自己髒汙的臉,“瞧瞧,這模樣,比死了三天的凍肉還晦氣!加上這個——”他猛地吸一口氣,左腿立刻極其誇張地向外一撇,整個身體重心壓在右腳上,肩膀歪斜,活脫脫一個重傷致殘的跛子,“本大俠現在就是條爛命一條的殘廢流民!哪個不長眼的兵痞,會在這條爛命上浪費眼神?”他邊說,邊用力揉了揉自己那條中毒的青紫胳膊,讓它顯得更加腫脹破爛。
    柱子抱著丫丫,看著李三笑瞬間變得佝僂猥瑣的體態,再看看他那張根本看不清本來麵目的黑臉,嘴巴張了張,說不出話。丫丫伸出小手,想去碰李三笑染黑的白發,被柱子慌忙拉住:“丫丫乖,叔…叔在演戲呢…”
    “柱子,”李三笑跛著腳,歪著身子湊近一步,聲音壓低,“你小子,帶著丫丫,和石磊分開走。混在流民堆裏,別紮眼。記住,低著頭,挨罵忍著,挨踹也別吭聲!進去後,找最破最爛的角落蹲著等!明白沒?”
    柱子看著李三笑那雙在炭灰汙漬後依舊銳利如刀的眼睛,心頭一凜,用力點頭:“俺…俺明白!俺就裝鵪鶉!”
    李三笑又看向石磊,目光掃過他塌陷的左肩和那條走路還有些不自然的腿:“你身上血腥氣太重。”他指了指城牆根下一個散發著惡臭、歪倒著的巨大泔水桶,桶壁油膩發黑,桶口邊緣凝結著一層厚厚的、五顏六色的汙垢,“委屈點,鑽進去。”
    石磊黑亮的眼睛順著李三笑的手指看向那散發著恐怖氣味的泔水桶,沒有任何猶豫,隻是塌陷的左肩肌肉繃緊了一下,便一言不發地拖著傷腿走過去。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動作麻利地掀開半掩的、同樣沾滿汙穢的破木桶蓋,整個人蜷縮著,像塊沉默的石頭,毫不猶豫地縮進了那汙穢腥臭的狹小空間裏。桶蓋輕輕蓋上,隻留下一絲微不可查的縫隙。
    “哥…磊哥他…”柱子看著那散發著惡臭的泔水桶,喉頭滾動。
    “死不了!”李三笑打斷他,語氣斬釘截鐵,“總比被當成可疑分子拖出去砍腦袋強!”他最後用力搓了搓頭頂,確保沒有一絲白發露出來,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向城門口擁擠的人群,背影佝僂,腳步踉蹌,完美融入那些絕望麻木的流民之中。
    城門守衛是兩個穿著陳舊皮甲、眼神疲憊而凶悍的漢子。一個滿臉橫肉,按著腰刀刀柄;另一個麵黃肌瘦,端著長矛,矛尖鏽跡斑斑。他們不耐煩地吆喝著,像驅趕牲口一樣推搡著人群。
    “擠什麽擠!都他娘滾後麵排隊去!” “路引!沒有路引?滾蛋!” “包袱打開!藏著兵器沒有?!”
    輪到李三笑了。他低著頭,歪著身子,整個人縮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矮小、更無害。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哪來的?路引!”橫肉守衛的聲音像砂輪在磨石頭,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李三笑臉上。
    李三笑猛地哆嗦了一下,像是被嚇破了膽,聲音帶著哭腔,含混不清:“軍…軍爺…饒命…俺…俺是從北邊黑風寨子逃…逃出來的…寨子被狼妖…吃…吃光了…路引…路引早沒了啊…”他邊說,邊費力地抬起那條“跛”著的腿,露出破爛褲腿下故意在雪地裏滾得更髒、還隱約能看到凍瘡的皮膚,“腿…腿也讓畜生咬斷了…俺…俺就是個廢人…隻想討口活命…”
    他的表演逼真到了極致。濃重的炭灰掩蓋了本來的膚色,蓬頭垢麵,渾身散發著汙垢、血腥和炭灰混合的餿臭味,眼神渙散驚恐,加上那條“殘廢”的腿,活脫脫一個被妖魔嚇破膽、僥幸逃生的殘廢流民。
    橫肉守衛皺著眉頭,嫌惡地後退半步,似乎被李三笑身上的味道熏到了。他用刀鞘粗暴地捅了捅李三笑的腰側和後背:“滾進去!別他娘堵著路!死殘廢,晦氣!”顯然,李三笑這副尊容,完美貼合了他們對流民“廢物”的定義,根本不值得多看一眼。
    李三笑如蒙大赦,點頭哈腰,拖著“殘腿”,一瘸一拐,踉踉蹌蹌地擠進了城門洞的陰影裏。柱子抱著丫丫,也低著頭,大氣不敢出,混在幾個人身後,竟然也順利地被守衛不耐煩地揮手趕了進去。
    一進城,喧囂和另一種更加濃烈複雜的臭氣撲麵而來。狹窄肮髒的街道,汙水橫流,泥濘不堪。低矮歪斜的木屋擠擠挨挨,窗戶大多用破爛的草簾子或朽木板堵著。各種氣味混雜在一起:腐爛垃圾的惡臭、劣質脂粉的甜膩、汗酸味、劣質酒味、還有食物黴變混合著牲畜糞便的味道,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汙濁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胸口。
    柱子抱著丫丫,按照李三笑的囑咐,縮著脖子,很快消失在街角一個堆放雜物的破棚子後麵。李三笑則拖著“跛腿”,目光在泥濘狹窄的街道兩旁快速掃過。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瞬間鎖定了街尾最高大最豔俗的那棟三層木樓——飛燕樓。鮮豔的紅燈籠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顯得有些刺眼,劣質的脂粉香氣混合著隱約的酒氣和某種難以言說的甜膩氣味,隔著半條街都能聞到。樓門口倚著兩個打著哈欠、塗脂抹粉的年輕女子,眼神空洞地望著街上稀少的行人。幾個穿著簇新皮襖、明顯是行商模樣的人,正罵罵咧咧地從樓裏走出來。
    就是這兒了。
    李三笑低下頭,更加用力地縮起肩膀,跛著腳,一步步挪近飛燕樓的後巷。這裏的味道更加衝鼻子!濃烈的脂粉香混著嘔吐物的酸腐味、食物腐爛的餿味,還有一股極其強烈的、陳年糞尿發酵的惡臭,源頭正是後牆根下堆放著的一排散發著騰騰熱氣和刺鼻氣味的巨大木桶——夜香桶!
    一個穿著油膩短褂、頭發花白稀疏、佝僂著背的老頭正費力地拖著一個沉重的木桶,桶裏的汙穢隨著晃動濺出,潑灑在他破舊的草鞋上。他喘著粗氣,每拖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李三笑跛著腳湊近,聲音壓得又低又啞,帶著一種卑賤的討好:“老丈…行行好…賞口吃的吧…俺…俺幫您倒桶…俺有力氣…”他那雙沾滿炭灰汙垢的手局促地搓著,眼神渾濁,姿態放得極低。
    老頭停下動作,警惕又疲憊地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黑乎乎、跛著腿的年輕人。那渾身散發出的落魄和餿味,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老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同病相憐的麻木,也有被陌生人打擾的不耐煩。他沒說話,隻是用下巴朝牆角陰影裏一個髒兮兮、硬邦邦、不知放了多久的雜糧餅子努了努嘴。那餅子沾滿灰塵,邊緣都發黑了。
    李三笑心頭一鬆,臉上擠出感激涕零的神色,連連作揖:“謝老丈!謝老丈救命!” 他吃力地彎下腰扮演跛子必須到位),幾乎是撲過去抓起那個冰冷的、散發著黴味的餅子,胡亂塞進懷裏。冰冷的觸感貼著皮膚,但他毫不在意。
    緊接著,他挽起同樣破爛不堪的袖口,露出瘦骨嶙峋卻布滿筋肉的手臂——那是無數次掙紮求生留下的痕跡。他走向最近一個幾乎滿溢出來的夜香桶,雙手抓住桶沿,塌陷的左肩猛地發力,配合腰腿的力量,低吼一聲,硬生生將那沉重無比、散發著恐怖惡臭的大桶扛上了肩頭!粘稠的汙穢晃動,幾滴黃褐色的液體濺到他塗滿炭灰的臉上和脖頸上,冰涼滑膩。他仿佛毫無所覺,扛著這巨大的汙穢源頭,一瘸一拐卻異常平穩地朝著老頭指點的方向——鎮外荒郊的傾倒點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濘裏,留下深深的汙穢腳印。
    一趟,兩趟,三趟……
    狹窄的後巷隻剩下單調沉重的腳步聲、木桶晃動偶爾發出的沉悶磕碰聲,以及那無處不在、令人作嘔的惡臭。汗水混著濺上的汙物,在他塗滿炭灰的臉上衝出道道溝壑。
    就在李三笑扛著最後一個沉重的大桶,即將拐出新鋪了碎石的後巷口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甲胄摩擦的鏗鏘聲驟然傳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仔細搜!上頭說了,這幾天有可疑的流民混進來!尤其是帶孩子的!還有身上帶血腥味的!”粗聲粗氣的吆喝聲在不遠處的主街響起,越來越近。
    李三笑心頭猛地一凜!身形沒有絲毫停頓,依舊保持著跛子特有的、重心不穩的踉蹌姿態,扛著沉重的夜香桶,低著頭,一步一挪地拐進了主街邊緣的陰影裏。
    迎麵撞上三四個挎著腰刀、一臉凶悍的巡邏士兵!領頭的絡腮胡隊長目光如同鷹隼,銳利地掃過街麵上每一個形跡可疑的人。
    濃烈的、無法掩飾的惡臭撲麵而來!士兵們紛紛皺眉捂鼻,厭惡地看向惡臭的源頭——那個扛著巨大夜香桶、渾身汙穢腥臭、低頭跛行的黑影。
    “媽的!晦氣!滾遠點!臭死人了!”絡腮胡隊長不耐煩地揮手,像驅趕蒼蠅一樣,根本懶得再看第二眼。
    李三笑頭埋得更低,含糊地應了一聲,加快了一點“跛行”的速度,與巡邏隊擦肩而過。濃烈的惡臭成了他最好的掩護。
    確認巡邏隊走遠,李三笑才扛著桶,七拐八繞,終於抵達傾倒點——鎮外亂葬崗附近一個巨大的積糞坑。他將桶中汙穢傾倒幹淨,看著那粘稠的液體流入深坑,濺起令人心悸的漣漪。
    他又一次探手入懷,指尖觸碰到心口位置。隔著薄薄的破布,蝶夢簪安靜地躺在那裏。然而,就在指尖觸碰的瞬間,簪身毫無征兆地傳來一陣輕微的、灼燙的異樣跳動!雖然微弱,卻像一滴滾油落入冷水,激得他心髒猛地一縮!
    李三笑布滿汙垢的臉上肌肉瞬間繃緊,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駭人的精光。怎麽回事?他猛地轉頭,視線如同冰冷的刀子,銳利地掃向野狼峪鎮深處某個方向——那股灼燙感似乎指向那裏!但目光所及,依舊是破敗的屋舍和肮髒的街道,沒有任何異常人影。
    他用力攥緊裝著餿餅的口袋,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那冰冷的、帶著黴味的餅子觸感如此真實。簪子的異動,絕非錯覺!這看似混亂汙濁的邊鎮裏,藏著什麽東西?能引得蝶夢簪生出感應?
    他壓下心頭翻湧的疑慮和一絲莫名的寒意,再次確認周圍無人注意,才拖著依舊跛行的步伐,扛著空桶,朝著與柱子、石磊約定好的那個堆放雜物的破棚子方向,一步一步,重新隱入鎮子邊緣那片更深的、彌漫著劣質煙火氣的灰暗之中。
    喜歡焚天煙火錄請大家收藏:()焚天煙火錄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