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跪巫醫:以命換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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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煎熬。 篝火燃盡,洞內陷入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寒氣滲入骨髓,石磊的呼吸變得粗重渾濁,不再是虛脫後的平穩沉睡。柱子蜷在火堆餘燼旁,抱著膝蓋打盹,丫丫摟著嬰兒擠在他身邊。 “咳…咳…” 壓抑的嗆咳聲響起,帶著痰音。 李三笑猛地睜眼,幾步搶到石磊身邊。
    借著洞口透入的微光,他看見石磊那條剛經曆剔菌焚毒的左腿,膝蓋以上的傷口竟在短短一夜之間,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邊緣腫脹發亮,皮膚緊繃得幾乎透明,下麵不再是鮮紅的血肉紋理,而是密密麻麻、如同蛛網般重新蔓延開來的細小黑絲!比之前更細、更密,蠕動的速度卻快得驚人!
    “石頭!”李三笑一把按住石磊滾燙的額頭,入手滾燙。 石磊費力地睜開眼,眼神渙散,嘴唇幹裂發烏:“哥…冷…腿裏麵…有東西…在爬…啃骨頭…”他牙齒咯咯打顫,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起來。
    柱子被驚醒,看到石磊腿上那猙獰的異變,嚇得魂飛魄散:“啊!那…那玩意兒又活了?!哥!你不是燒幹淨了嗎?” “沒燒幹淨!”李三笑心往下沉,臉色鐵青。他指尖試探性地按在傷口邊緣腫脹的紫黑硬塊上。 “呃啊——!”石磊猛地弓起身,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豆大的冷汗瞬間浸透破衣!僅僅是觸碰邊緣,就引發了如此劇烈的痛苦!
    李三笑指尖如同被針刺般縮回。他眼神銳利地盯著那些瘋狂扭動的黑絲,它們仿佛被激怒或者感受到了新的養分來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大腿內側和下方尚未包紮的傷口深處鑽去!傷口邊緣的皮肉甚至開始散發出淡淡的、令人作嘔的腐敗甜腥氣。
    “這東西…邪門!”柱子聲音都在抖,“比毒蛇還毒!” “不是燒不幹淨,”李三笑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是我現在的火…不夠勁!或者說,這妖菌…被我的火逼急了,變異得更快更毒!”他想起墨玉閣掌櫃提過一嘴,某些來自古墓或極陰之地的妖菌,生命力頑強得可怕,尤其擅長在危機中變異求生。
    丫丫被慘叫聲徹底驚醒,抱著被吵醒啼哭的嬰兒,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必須找大夫!”柱子急得快哭出來,“城裏!流雲集肯定有大夫!” “普通大夫沒用。”李三笑斬釘截鐵,眼神掃過石磊腿上那詭異的景象,“這東西不是凡俗傷病。”他腦海中飛快掠過流雲集的傳聞,“雨巷最深處,靠近黑水沼澤那邊…聽說有個姓‘血’的老婆子,專治各種邪門傷病。”
    “血姥姥?!”柱子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更白了,“哥!那是個老巫婆!喝人血吃人心的主!找她?那不是送死嗎?” “還有別的選擇嗎?”李三笑反問,目光落在石磊那張因痛苦和詭異侵蝕而扭曲、泛著死氣的臉上,“看著石頭這樣爛掉等死?” 柱子噎住,看著石磊腿上那令人頭皮發麻的黑絲蔓延,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柱子,背上石頭,抱好丫丫和娃。”李三笑的聲音沒有絲毫猶豫,透著冰渣般的決絕,“帶路,去黑水沼澤!”
    流雲集的雨似乎從不曾真正停歇。天色灰蒙蒙,冰冷的雨絲抽打在臉上。雨巷深處,泥濘不堪,汙水橫流,兩側歪斜的棚戶散發著黴爛和排泄物的混合惡臭。越往深處走,人氣越少,建築越發破敗,像被遺棄的墳場。
    柱子背著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不時抽搐呻吟的石磊,每一步都踩在沒過腳踝的冰冷汙水裏,深一腳淺一腳,焦急地四下張望。丫丫緊緊抱著嬰兒,小臉煞白,跌跌撞撞地跟著李三笑。李三笑走在最前,腰間的“不染塵”被他刻意用破布蓋住刀柄,隻露出一小截骨白色的刀鞘尖端,像一節蒼白的指骨。他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兩側幽深破敗的門洞和岔巷。
    “哥!那邊!”柱子突然指著一條幾乎被瘋長的黑色藤蔓完全遮蔽的狹窄岔道。岔道盡頭,隱約可見一座歪歪扭扭、半淹在渾濁水窪裏的吊腳木屋。木屋黑黢黢的,窗戶用破草席堵著,屋簷下掛滿了風幹的、形態怪異扭曲的植物根莖和一些說不清是什麽小動物的骨骨骸。一股濃烈刺鼻的草藥味混合著某種難以形容的腥膻腐朽氣息,從木屋方向彌漫開來,壓過了巷子裏的汙濁。
    這就是“血姥姥”的巢穴。
    李三笑深吸一口帶著腥臭的空氣,大步上前,撥開濕漉漉的、如同垂死枯爪般的黑色藤蔓。柱子背著石磊艱難跟上,丫丫抱著嬰兒,嚇得緊緊貼在柱子身後。
    木屋沒有門板,隻有一道髒得看不出顏色的厚重布簾。李三笑站在布簾前,能清晰地聽到裏麵傳來細微的、令人極度不適的啃噬聲和某種粘稠液體滴落的“嗒…嗒…”聲。
    “血姥姥!”李三笑揚聲,聲音嘶啞卻穿透潮濕的空氣,“求醫!”
    布簾紋絲不動。 裏麵的啃噬聲停了片刻,隨即響起一個如同砂紙摩擦朽木般幹澀、蒼老,又帶著一絲詭異扭曲腔調的女聲,慢悠悠地飄出來:“…吵吵…老婆子午覺呢…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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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急了,帶著哭腔:“老人家!救命!我兄弟快不行了!” “哦?”布簾後的聲音似乎提起了一點興趣,慢吞吞地,“快死的人…老婆子見得多了…說說…怎麽個死法?”
    李三笑一把掀開布簾!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怪味撲麵而來,混雜著陳年藥草、腐敗血肉和一些難以名狀的腥臭。木屋內光線昏暗,隻在角落點著一盞昏黃油燈,照亮一小片區域。 一個枯瘦矮小的老嫗佝僂著背,坐在一張矮腳木凳上,身上裹著層層疊疊、看不出顏色的破爛布片。
    她麵前的地上,攤著一塊油膩發黑的獸皮,上麵堆著一小堆不知是什麽動物的內髒,幾隻巴掌大小、色彩斑斕的毒蟲正趴在上麵貪婪啃噬,發出令人牙酸的“嗤嗤”聲。
    油燈的光勉強照亮她的臉。那張臉如同揉皺後又攤開的樹皮,布滿深褐色的斑點和褶子,幾乎沒有肉,一雙渾濁的眼睛深陷在眼窩裏,此刻正抬起來,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打量食材般的冷漠和貪婪,越過李三笑,直勾勾地釘在半昏迷的石磊身上,尤其是他那條腫脹發紫、黑絲蠕動的左腿。
    “嘖…”血姥姥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咂嘴,“蛇藤妖菌…還是變異的…這小子命硬…還沒死透?” 柱子被她看得渾身發毛,下意識後退半步。
    “能治嗎?”李三笑聲音冰冷,開門見山。 血姥姥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渾濁的眼珠轉向李三笑,枯樹枝般的手指指向地上啃噬毒蟲的斑斕蠍子:“老婆子的‘花帽兒’…一條命,換一口肉吃。” 她又指向旁邊一個瓦罐裏浸泡在粘稠綠液中、不斷抽搐的碩大蜈蚣:“老婆子的‘百爪龍’…一條命,換一節身子暖。”
    最後,她那幹癟的嘴角咧開一個極其瘮人的弧度,露出稀疏發黑的牙根,渾濁的目光死死鎖住李三笑的心髒位置: “至於這蛇藤妖菌嘛…桀桀…老婆子要的…是幹淨鮮活的精血心氣兒!一條命,換一條命!” 她枯爪般的手指向石磊:“要這小子的命…拿你的命來換!抽幹你的血,熬煉心氣兒,老婆子自有手段,把這些貪吃的小東西…喂飽,撐死!”
    “一命換一命!”柱子失聲驚叫,臉無人色,“你…你這是殺人!” 血姥姥桀桀怪笑,聲音如同夜梟:“老婆子隻治病…不殺人。換…還是不換?再不換…等那些小玩意兒啃穿他的骨頭,鑽進心窩子…神仙也救不了囉!”
    石磊在柱子背上痛苦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微弱模糊的嗚咽。腿上的紫黑腫脹似乎又擴大了一圈,皮膚下的黑絲蠕動著,如同活過來的脈絡。 丫丫嚇得緊緊閉上眼睛,把臉埋在嬰兒繈褓裏。
    昏暗的光線下,李三笑的臉隱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隻有腰間被破布覆蓋的“不染塵”,刀柄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 血姥姥渾濁的老眼,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戲謔,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 柱子急促的喘息聲、丫丫壓抑的啜泣聲、石磊痛苦的呻吟、毒蟲啃噬的嗤嗤聲…在這狹小詭異的木屋裏交織。 時間仿佛凝固。
    “好!” 一個字,斬釘截鐵,打破了凝固的死寂。 李三笑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掙紮猶豫,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他解開纏著右手的布條,露出那兩點焦黑的灼痕,徑直走到血姥姥那張堆滿汙穢內髒的獸皮前,伸出左手手腕,攤在昏黃的油燈光下。 手腕的皮膚略顯蒼白,但底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抽我的。”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現在就抽!抽幹之前,我要看著他腿裏的髒東西,死絕!”
    柱子渾身劇震,目眥欲裂:“哥!不行!這老妖婆是要你的命啊!” 李三笑頭也不回,目光隻盯著血姥姥那雙渾濁的老眼。 血姥姥臉上的戲謔和貪婪微微一頓,似乎沒料到對方答應得如此幹脆。她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著李三笑伸出的手腕,又掃過他纏著焦黑布片的右手,最後落在他那雙沉靜如寒潭的眼眸深處。
    “桀桀…有意思…”她喉嚨裏發出怪笑,枯樹枝般的手慢悠悠地伸進自己層層疊疊的破布衣襟裏摸索著,“老婆子喜歡幹脆的小子…等著!”
    她掏摸半天,摸出一個巴掌大的、黑黝黝的陶罐和一個用某種慘白骨頭磨製成的、形狀怪異的尖針。陶罐口用蠟封著,隱隱透出腥甜。 “躺下!”血姥姥用骨針指向木屋角落一塊還算平整、但布滿可疑暗褐色汙漬的髒木板。
    柱子咬著牙,小心翼翼地將石磊平放在那塊汙漬斑斑的木板上。石磊早已失去意識,隻有身體還在本能地因痛苦而抽搐。 血姥姥佝僂著身子挪過去,枯爪般的手在那腫脹發紫的傷腿上按了幾下,黑絲扭動得更快了。她渾濁的眼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似乎帶著一種研究者般的狂熱,隨即被更深的貪婪淹沒。
    “按著他!”她沙啞地命令柱子。 柱子紅著眼眶,死死按住石磊的肩膀和那條完好的腿。 血姥姥拔掉黑陶罐的蠟封,一股濃烈得令人眩暈的甜腥氣味瞬間彌漫開來,混雜著草藥和腐爛的氣息。她用那根慘白骨針,沾了點陶罐裏粘稠的、如同半凝固黑血般的漿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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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 骨針精準地刺入石磊大腿腫脹區域上方、尚未被黑絲完全蔓延的主血管附近! “嗚——!”石磊昏迷中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扭曲的慘哼。 骨針拔出,帶出的卻不是鮮血,而是一絲極其細微、卻瘋狂扭動的紫黑色菌絲! 血姥姥動作快如鬼魅,將骨針尖上沾著的菌絲猛地甩進那個黑陶罐裏!罐子裏瞬間響起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密集啃噬聲和嘶嘶聲!
    “按住!”血姥姥第二次厲喝柱子,渾濁的目光卻猛地轉向李三笑,“小子!你的血!腕子伸過來!” 李三笑一步上前,左手手腕直接遞到血姥姥枯爪之下。 血姥姥眼中貪婪大盛,另一隻手閃電般又抽出一根一模一樣的慘白骨針!這骨針比剛才那根更長,針尖透著幽幽的綠芒!
    噗嗤! 骨針狠狠紮進李三笑手腕的血管!一股冰冷刺骨的劇痛瞬間順著針尖蔓延!但這感覺轉瞬即逝,仿佛有什麽東西順著骨針進入了血管,貪婪地吮吸起來! 李三笑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成了!”血姥姥桀桀怪笑,雙手各持一枚骨針,一根連著石磊,一根連著李三笑!她口中念念有詞,發出古老而詭異的音節,雙手以一種奇異的韻律微微顫抖。 嗡! 連接著李三笑手腕的那根骨針驟然亮起詭異的綠光!一股強烈的吸力傳來!李三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溫熱的血液正被那根骨針貪婪地抽走,注入石磊體內!
    同時,連接著石磊的那根骨針尖端,紫黑色的菌絲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瘋狂地湧出、斷裂,被吸入那個裝著詭異黑血漿和未知毒蟲的黑陶罐中!罐子裏的嘶嘶聲和啃噬聲瞬間變得狂暴!
    柱子死死按住石磊,看著李三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如紙,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哥!撐住啊!”柱子嘶吼著,聲音帶著哭腔。 丫丫抱著嬰兒,縮在角落,驚恐地看著這詭異而殘酷的一幕,淚水無聲滑落。
    李三笑緊咬牙關,感受著生命隨著血液急速流逝帶來的虛弱和眩暈。寒冷,仿佛要凍結骨髓的寒冷從骨針紮入處蔓延開來。心竅深處,那縷薪火本能地跳動了一下,似乎想要抗拒這掠奪生機的詭異力量。但他強行壓製住了!任由那冰冷的吸力抽取他的血液!目光死死鎖定在石磊的腿上。
    隨著李三笑鮮血的注入和血姥姥詭異咒術的驅動,石磊腿上那腫脹的紫黑色區域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開始緩緩消退!那些瘋狂扭動的黑絲仿佛受到了致命打擊,抽搐著,扭曲著,從皮肉深處被強行剝離、抽吸出來,順著骨針流入陶罐! 陶罐裏的嘶嘶聲尖銳刺耳到了極致,仿佛裏麵的東西正在瘋狂吞噬這變異妖菌的養分!
    李三笑眼前的景象開始模糊,重影。冰冷的麻木感從指尖蔓延到手臂、肩膀…胸口也開始發悶,心跳變得沉重而緩慢。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腥甜味。 “呃…”他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身體不受控製地晃了晃,膝蓋一軟,單膝跪倒在冰冷潮濕的地板上。汗水浸透了他的白發,順著下巴滴落。
    “哥!”柱子肝膽俱裂,幾乎要鬆手撲過去。 “按住!”血姥姥厲聲尖叫,渾濁的老眼中閃爍著病態的狂熱和一絲貪婪的驚喜,“快了!快了!再撐一會兒!老婆子就快喂飽這些小寶貝了!”
    就在這時—— 嗡! 李三笑心口的位置,隔著衣物,猛地傳來一陣強烈的灼燙! 是藏在懷裏的蝶夢簪! 這突如其來的灼燙如同黑暗中迸發的星火,瞬間點燃了李三笑心竅深處那縷被壓製到極限的薪火! 轟! 一股無形的、帶著守護意誌的灼熱氣浪,以李三笑為中心,驟然擴散! 噗!噗! 連接著他和石磊手腕的兩根慘白骨針,應聲而斷!斷口處如同被高溫熔融!
    “啊——!”血姥姥像是被無形的烙鐵燙到,發出一聲淒厲驚恐的尖叫,枯爪般的手猛地縮回,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李三笑的心口位置,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更深的貪婪!“那是什麽?!!”
    陶罐裏狂暴的嘶嘶聲戛然而止! 石磊腿上最後一絲紫黑色澤如同潮水般退去,腫脹徹底消失,隻留下被剜開的傷口和正常的血色。那些詭異的黑絲,被抽吸得一幹二淨! 撲通! 李三笑眼前徹底一黑,身體失去所有力氣,重重地向前栽倒!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前的最後一瞬,他模糊地吐出兩個字: “…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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