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無暇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明若泠開始向白硯舟和裴寂昀細致講解天丹宗基礎戰技的精要與靈力運轉特征，心中不禁對好友今日的安排湧起一陣巨大的感激和由衷的認同。
    太對了！泠泠今天喊我出來簡直是太英明、太及時了！ 她在心裏無聲地歡呼雀躍。
    若是繼續待在家裏，最多也就是對著冷冰冰的木傀練練手，枯燥乏味，哪有眼前這般……既養眼又刺激的場麵？
    不僅能活動筋骨，一掃多日來的憋悶，還因此……認識了這個叫做白硯舟的男人，可以正大光明地看著他，與其結識。
    光是看著他認真聆聽時微垂的眼睫，偶爾提問時輕啟的薄唇，還有那即便學習他人功法也依舊難掩的、渾然天成的優雅氣度，墨無暇就覺得這趟來得千值萬值。
    之前因得知生母真相、皇室作為而鬱結在心的那點悶氣，早已被眼前的人和事衝擊得煙消雲散。
    明若泠的教學清晰而高效。
    她並未要求兩人改變自身的根本功法或戰鬥風格，而是巧妙地將天丹宗一些標誌性的發力技巧、靈力運轉軌跡和招式意境，提綱挈領地指出，引導他們融入自身固有的攻擊體係之中。
    隻見她掌心泛起淡淡的青色光暈，沉穩地演示著一招天丹宗基礎的“青木纏絲掌”，解釋道：“此掌力並非追求極致的剛猛破壞，關鍵在於靈力需如春藤蔓生，講究纏繞、滲透，旨在擾亂並逐步瓦解對方體內氣機的正常運轉。”
    “放心，到時候戰鬥中需要配合使用的符籙、丹藥等物，絕不會短了你們的，盡管放心施展。”
    “白硯舟，”她轉向他，“我覺得你的身法靈動詭譎，指勁刁鑽，可將這種‘纏繞滲透’之意融入你的指法或步法變幻之中，不必拘泥於具體的掌形。”
    白硯舟微微頷首，表示理解。
    他指尖隨意在空中一劃，一道看似輕柔縹緲的淡灰色靈力絲線倏忽掠過，悄無聲息地觸及旁邊一株翠竹。
    那竹子微微一顫，竹身上被靈力掃過的區域，綠葉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了些許鮮亮光澤，仿佛有一絲生機被悄然無聲地汲取、化去。
    他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有點意思，像是溫和版、專削人壽元的化功大法。”
    另一邊，明若泠對裴寂昀說：“裴寂昀，我記得你有一墜星長弓，箭出如流星，淩厲無匹。或許可以嚐試將‘回春訣’所蘊含的綿長後勁，蘊藏於你的箭勢或劍氣之中。一式既出，鋒芒之後仍有餘力不絕，更適合應對持久消耗之戰。當然，若能融入你其他靈器的運用中，亦是同理。”
    裴寂昀沉默點頭，並未取出長弓，隻是並指如劍，淩空向前輕輕一刺。
    一道銳利無匹的劍氣破空而出，發出尖銳的嘶鳴，但詭異的是，劍氣掠過之後，那片空氣卻隱隱殘留著一股不易察覺的、柔韌綿長的推力，經久不散。
    墨無暇在一旁看得暗暗咋舌。
    這兩人天賦之高，領悟力之強，實在世所罕見。明若泠往往隻需稍加點撥，他們便能迅速抓住其中精髓，並以其自身深厚的修為底蘊和對力量精妙的掌控力，幾乎完美地模擬出了天丹宗功法特有的韻味與效果。至少在外行人看來，絕對是天丹宗正宗的出手路數無疑了。
    “成了，”明若泠滿意地拍拍手，眼中帶著讚許，“架勢和靈力運轉已有七八分相似，倉促之間應能瞞過大多數不熟悉本宗功法細節之人。不過……”
    她語氣微凝，帶上了一絲鄭重，“切記，這隻是形似，取其意而略其形。真正到了生死相搏的關頭，你們自身最本能的戰鬥習慣和壓箱底的手段必然會暴露無遺。屆時能否圓過去，就看各自的臨場應變能力，以及……對手的眼力是否足夠毒辣了。”
    說完這些，她不禁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何德何能，讓她一個凝核境來“指點”這兩位修為境界明顯高出她不少的人。
    若非為了讓他們能以天丹宗弟子身份出戰而不落人口實，避免授人以柄，也不會有了今日這番“教學相長”。
    白硯舟似乎看穿了她的這點不自在，不以為意地笑了笑，眼神深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銳芒：“無妨，形似神不似，夠用即可。”
    他的目標明確，混入四象星羅戰本就是為了探查仇敵蹤跡，並非真要在此等場合爭個虛名高低。
    若是僥幸……能遇到昔年仇人，那便是生死不論的局麵。
    “泠兒放心，我自有分寸。”裴寂昀也溫聲應道，顯然對此也心中有數。
    “好了，理論說再多，不如實戰演練來得深刻。”
    明若泠後退幾步，周身氣息微凝，拉開了切磋的架勢，眼中燃起清澈而堅定的戰意，“現在開始切磋！無暇，你來和我一組，我們先試試他們倆剛學的‘成果’！記住，放鬆打，重點是逼他們用出並鞏固剛熟悉的天丹宗招式，熟悉那種感覺！”
    墨無暇早已等得迫不及待，聞言立刻精神大振，火紅色的身影如一團躍動的火焰，一閃便與明若泠並肩而立，朗聲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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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目光灼灼發亮，尤其緊緊鎖定在白硯舟身上，心中既有與真正高手過招的興奮，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羞澀與期待的悸動。
    終於……可以和他正式交手了！
    竹林間的氣氛瞬間繃緊，四人相對而立，周身靈力暗湧，無形的氣機交鋒讓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凝滯了幾分，驚起了幾隻原本在竹梢棲息的小鳥，撲棱著翅膀飛向遠處。
    墨無暇的心，也隨著白硯舟那看似隨意擺出、實則周身毫無破綻的起手式，再次不受控製地、劇烈地狂跳起來。
    切磋伊始，明若泠與墨無暇極有默契，並未急於近身，而是同時掐訣施法。
    明若泠素手輕揚，身前寒氣驟凝，數十枚晶瑩剔透的“玄冰刺”瞬間成形，挾著尖銳的破空聲，鋪天蓋地射向白硯舟與裴寂昀。
    與此同時，她左掌一翻，一簇幽藍火焰躍然而起，化作數隻清鳴的火鳥，靈巧迂回，自側翼夾擊。這一手冰火同施，正是她功法特性的完美展現，控場與強攻並濟。
    墨無暇嬌喝一聲，周身火靈力澎湃湧動，雙手虛握，猛然前推。一條熾焰凝成的巨蟒咆哮衝出，張開巨口，似要吞噬一切。
    這“炎蟒術”聲勢駭人，灼熱氣浪席卷四周，連竹林都為之微微卷曲，盡顯她精純的火靈根修為。
    麵對這冰火交織的淩厲攻勢，白硯舟與裴寂昀卻從容不迫。
    白硯舟輕笑一聲，不退反進，雙手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一道柔韌綿長的青色靈力屏障應勢展開——正是天丹宗的“青木壁”。
    玄冰刺撞上屏障，發出清脆連響，紛紛碎裂消散，難越雷池半步。而對那幾隻靈動火鳥，他指尖輕彈，數道精準的青色指風激射而出，如拈花摘葉般將其淩空點滅，手法輕巧自如。
    裴寂昀則更為幹脆，並指如劍，淩空疾點，道道淩厲劍氣迸發而出，不硬撼其鋒，卻精準斬向火焰巨蟒的靈力節點。
    那氣勢洶洶的炎蟒竟被以巧破力，數道劍氣穿梭之間，巨蟒寸寸瓦解，終化點點火星湮滅。其對靈力流轉的洞察與控製，可見一斑。
    法術交鋒未達預期，明若泠與墨無暇對視一眼，心意相通，同時祭出靈器。
    明若泠手中光華一閃，“浮生燼”浮現，扇骨泛著冷冷寒芒。
    她手腕輕抖，寶扇展開，冰火兩極之力流轉交織，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波動。
    墨無暇皓腕翻轉，一條赤焰長鞭如靈蛇般躍入掌心，鞭身流光隱現，揮動間熱浪翻湧，破空聲清脆淩厲。
    “小心了！”明若泠輕喝一聲，浮生燼揮動，一道夾雜冰屑與烈焰的奇異旋風呼嘯而出，範圍極大，直罩裴寂昀。同時扇麵合攏，化為一柄半冰藍半赤紅的三尺青鋒，她身隨劍走，疾刺而去。
    墨無暇長鞭一抖，鞭影頓時分化數十，如天羅地網般抽向白硯舟，鞭梢所至，空氣爆鳴，熾熱勁風封鎖所有退路。
    即便對方祭出靈器，白硯舟與裴寂昀依舊顯得遊刃有餘。二人仍將修為壓製在凝核境後期，並未動用慣用靈器，僅以方才模擬的天丹宗技法應對。
    裴寂昀身形如魅，飄忽不定，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旋風核心。
    麵對明若泠緊隨其後的劍刺，他並指如筆，指尖凝聚精純淡銀靈力，或點或撥或引，竟憑一雙肉掌，憑借超凡眼力與掌控，將精妙劍招一一化解，姿態瀟灑從容。
    白硯舟則穩如磐石，麵對漫天鞭影，他並指成劍，劍氣縱橫，每一擊皆精準斬向鞭影力道最弱之處，以點破麵。其劍招簡潔淩厲，帶著一種冰冷的理性，將墨無暇狂猛鞭法盡數擋於身外，腳下未曾移動半分。
    數十招過後，明若泠與墨無暇已發揮靈器七八成威力，卻仍難突破對方防禦，反被那舉重若輕、料敵機先的應對隱隱壓製。
    白硯舟格開二人合力一記豎劈，借勢後躍，輕笑道：“好了，再打下去，這扇子和長鞭怕是要跟我們拚命了。”他氣息平穩，恍若方才僅是熱身。
    裴寂昀同時收勢，對微微喘息的明若泠頷首示意。
    明若泠收起浮生燼，望向對麵氣定神閑的二人，無奈笑道：“果然是我們想多了。你們這學習與應變之能，怕是比宗門裏的正牌弟子更似天丹宗傳人。”
    墨無暇收鞭而立，胸脯微起伏，俏臉因激戰泛紅，一雙美目卻愈發明亮。
    這場切磋，讓她更真切地感受到白硯舟的深不可測，那份悸動，已悄然深種。
    竹林間激蕩的靈力緩緩平複，隻餘下微風拂過葉片的沙沙聲，以及墨無暇稍顯急促的呼吸聲。
    她方才握著長鞭的手心微微發熱，胸腔裏的心跳又快又重，一半是因方才激烈的交手，另一半，則是因為那個白衣翩然的身影。
    白硯舟已收勢而立，姿態閑適得仿佛隻是信步而來，連衣角都未曾淩亂半分。他看向明若泠，唇角噙著那抹慣有的懶散笑意：“如何，明教習？我們這兩個‘插班生’還算合格吧？”
    明若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也由衷點頭：“豈止是合格，簡直是嚇人。若不是早知道你們的小底細，我真要以為你們是本宗秘密培養的核心弟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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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感慨道，“尤其是你對靈力的微操，簡直細致入微，青木壁在你手裏，防禦力怕是比一些長老施展的還強。”
    “過譽了。”白硯舟答得輕描淡寫，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卻似有深意地掠過遠處起伏的山巒，仿佛透過眼前竹林，看到了更遙遠的過去和更沉重的因果。
    這時，墨無暇終於按捺不住，幾步湊到白硯舟麵前，仰著臉，眼睛亮晶晶的，滿是崇拜和好奇：“是啊，白……白師兄！那真的是剛學的嗎？！”
    她的靠近帶著一股熾熱蓬勃的氣息，像一團跳躍的火焰。白硯舟垂眸看她，少女因為興奮而緋紅的臉頰，以及那雙毫不掩飾、清澈見底的眼眸，讓他有片刻的恍神。這種純粹的熱情和直白的讚賞，於他而言，已是久違到近乎陌生。
    他微微頷首，語氣依舊溫和，卻不著痕跡地稍稍拉開了半分距離：“墨姑娘過獎了。不過是依樣畫葫蘆，仗著修為根基厚實些，取巧而已。”
    “哪有取巧，分明是天賦異稟！”墨無暇卻對他的謙虛不以為然，反而覺得他更厲害了，忍不住追問道，“那……白師兄，你原本最擅長的是什麽？肯定比這個更厲害吧？”她心中充滿了探究的欲望，想要了解他的一切。
    這個問題讓氣氛有瞬間的凝滯。
    明若泠心頭一跳，剛想開口打個圓場，白硯舟卻已淡淡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
    “不值一提。”
    他巧妙地將話題引開，目光轉向一直沉默旁觀的裴寂昀，“裴弟弟的根基才叫紮實，未來不可限量。”
    明若泠見狀，連忙接過話頭：“好了好了，再誇下去，某些人的尾巴真要翹到天上去了。”她笑著拉起墨無暇的手，“無暇，你也活動夠了吧？走，我知道附近有處清泉，水質甘甜，我們去歇歇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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