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災之後必有人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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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金玉這句話一說,屋子裏的人紛紛看向她。
之前忍了又忍的紀山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好好的為什麽要搬家?要搬去哪兒啊?”
紀山在外麵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主,但是在自己媳婦兒和女兒麵前隻能排最末。
“福州。”這是第一個浮現在紀金玉腦海中的地名。
她記得很清楚,文成二十五年,也就是兩年後,福州和海州兩地會因為海貿大發其財。
既然要離開,當然是要往能生財又安全的地方去。
紀山看著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吃錯藥的女兒不解道:“這好好的為什麽要搬去福州啊,福州距離咱們翠陽城相隔一千多裏,人生地不熟……”
“爹,您相信我嗎?”
紀山看著一向強硬的女兒突然紅著眼睛看向自己,歎了口氣說道:“我和你娘就你這麽一個女兒,我們不相信你還能相信誰?”
紀金玉深呼吸一口氣對身後的龍鳳胎說道:“阿明阿君,去把院門鎖了。”
紀英才聽到這句話,想到他母親今天的所作所為,表情瞬間凝重。
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了,還是關係全家生死的大事,否則她娘今天不可能會這麽反常。
家裏的大門關上之後,紀英才在自己弟弟妹妹進來的時候順便將堂屋的門一起關上。
紀金玉看著永遠識時務的二兒子,瞥了他一眼後說道:“我前幾天送貨的時候遇到從黃石江上遊來的商隊,他們說黃石江上遊的堤壩已經塌陷了兩次。”
紀英才聽到這句話擰眉道:“可是現在太子殿下不是正在黃石江上遊修補堤壩嗎,怎麽會……”
紀英才的聲音在紀金玉不悅的目光下咽了回去,算了,還是讓他母親說。
紀金玉想到上一世外界傳太子因為監管不利,導致黃石江大壩塌陷,因愧疚投江自盡的事情,心裏是不怎麽相信的。
他們這群天潢貴胄即便會內疚,但絕對不會為了這樣的事情投江自盡,紀金玉懷疑太子說不定是被人推下去的。
“要是有人看他不順眼想弄死……”
“娘!”紀英明沒忍住提醒道。
紀英明雖然年紀小,但因為年僅十三歲就考中秀才,所以在家中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或者說上一世的紀金玉最聽兩個人的話,一個是長子竇英良,另一個就是幼子紀英明。
紀英才也小聲提醒道:“娘,這大逆不道的話可不能亂說。”
要是傳出去那可是一家子都掉腦袋的事情。
紀金玉雖然在家裏說一不二,但也不是一點兒都聽不進去人言的,尤其是對家裏有利的言論。
她壓低聲音道:“反正我聽那意思就是堤壩沒修好,再加上快要雨季了,村裏老農都說今年雨水格外多,我怕今年會有洪澇。”
一說到洪澇,王似錦的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在王似錦年紀還小的時候,他們家就住在黃石江上流。
如果不是有一年暴雨不斷,堤壩塌陷,洪澇泛濫,她也不可能會跟著家人背井離鄉,又在逃難過程中與家人分散,獨自一人流落到了翠陽城。
一個孤身在外的女子想要活下去實在是太難了,好在那個時候她遇到了紀山,和紀山結為了夫妻。
隻是王似錦到底在洪水裏泡壞了身子,因此和紀山成親那麽多年,最後也隻有紀金玉這麽一個孩子。
紀山看著自己娘子慘白的臉色,擰著眉頭對紀金玉說道:“你真沒聽錯?”
“爹,現在還沒進六月份呢,你不覺得今年的雨水有點多到離譜了嗎?”
紀金玉這句話說完,紀山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今年的雨水確實多到離譜,鄉下不少田地都被淹了,要是再這麽下去,今年是一定會成災的。
可是……
“咱們也不算在黃石江的正下流。”
紀山的意思是說,即便成災,也威脅不到他們一家老小的生存。
而且,紀山是真的不願意背井離鄉,也沒有人會願意背井離鄉,尤其是在家鄉混的還不錯的情況下。
紀金玉看著自己父親問道:“您要用一家老小的性命來賭這個可能嗎?”
王似錦在自己女兒說黃石江上遊堤壩塌陷兩次的時候,心裏便一直在打鼓。
此時她看著自己相公,聲音止不住顫抖地說道:“大山,馬上就要入夏了。如果黃石江上的堤壩不出問題,即便今年暴雨連綿,頂多也就是糧價飛漲,咱們縮衣減食一定會挺過去。”
“可若是堤壩塌陷。”王似錦的身體在抖,“決堤後一定會洪澇泛濫,尤其是這些年一直在擴寬河道,下遊死的人一定會比幾十年前死的人還要多。”
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在黃石江中下遊安居樂業的百姓越來越多,不是幾十年前可以與之相比的。
當年的洪災便波及到了翠陽城,如今是一定會波及翠陽城,甚至深受其害。
“還有可能會引發瘟疫。”一直抱著孩子沒怎麽說話的於慧蘭在自己老婆婆說完這句話後,也跟著說了一句。
而就是這麽一句話,幾乎讓在場的所有人汗毛豎起。
於慧蘭在眾人看向她的時候解釋道:“我聽我爹說起過幾十年前的那場洪澇,那次洪災發生時已經是秋末了,天氣漸冷,雖然受災麵積大,但並沒有迸發瘟疫。”
“但如果這次是發生在夏初的話,天災之後必有人禍。”於慧蘭說著,不自覺地抱緊了懷中的女兒。
紀金玉看著說出此話的於慧蘭,開口道:“慧蘭他爹是大夫,他說的話肯定沒錯,而且……”
紀金玉沉默片刻,抬頭對家裏的眾人說道:“我在高燒昏迷的時候做了一個噩夢。”
“在夢裏今年暴雨不斷,黃石江堤壩塌陷,洪水泛濫,下遊的城鎮村莊頃刻化為烏有,水麵上飄滿了人和牲畜的屍體。”紀金玉回想到上一世所經曆的天災人禍,悲聲道:“那已經是人間煉獄了。”
“當太陽出來的時候,幸存的人以為終於得救,但等來的卻是來勢洶洶的瘟疫和官府的拋棄,最後不管是生是死全部填入大坑,用火焚燒。”
大火焚燒尚未死去的百姓,而人們淒厲的慘叫仿佛又出現在紀金玉的耳邊,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嘴巴卻在說,“我不想去賭,所以,我們搬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