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隍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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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淵來到城隍廟前,眼前的廟宇破舊不堪。
    顯然【雪僧】所言不假,這城隍老爺的確是遭了劫難。
    陳淵深吸口氣調整心態,上前推開虛掩的木門,隨著吱嘎一聲,一股木頭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
    借著廟內昏暗的光線,他看見正中央供奉著一尊城隍爺神像,與《誌怪錄》上的畫像一模一樣。
    身披金甲,紅袍垂地,目光威嚴如電。
    隻是身軀上布滿了裂紋,堆滿了灰塵。
    而神像前的香爐裏還插著幾炷殘香,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祭拜了。
    他走到神像前,拱手躬身,試探性地開口道,
    “城隍老爺,小子是黑水鎮巡捕陳淵,不幸遭到‘喜轎’的標記,五日大限將至。”
    “先前《誌怪錄》顯靈,想必是您老人家指引,今日前來,隻求一線生機。”
    他的聲音在空曠破敗的廟內回蕩,除此之外,並無任何回應。
    陳淵皺了皺眉。
    難道真是自己猜錯了?還是說需要什麽特殊的儀式?
    而念頭剛起,下一刻異變陡生!
    隻見那泥塑的神像上竟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暈,緊接著一道溫和而不失威嚴的聲音在陳淵腦海裏響起,
    “你來了。”
    陳淵心中一凜,知道正主來了,當即恭敬回道,
    “晚輩陳淵,拜見城隍老爺。晚輩身陷絕境,望老爺慈悲,施以援手!”
    那溫和的聲音帶著一絲笑意,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急切,
    “莫慌。那‘喜轎’雖凶,但解法倒也簡單。”
    陳淵眼前一亮,可臉上笑容還沒來得及露出來,就聽見了城隍老爺的下一句話,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你得替本座辦一件事。”
    陳淵心頭一沉。
    不用多說,城隍爺親口所托,定然不是小事。
    當即謹慎問道,
    “敢問老爺,是什麽事?”
    “本座當年晉升時被仇家偷襲,以至於根基受損,百年來痛不欲生。”
    那聲音陡然帶上了恨意,
    “那幾個仇人,大部分已被本座親手了結。還剩兩個......一個藏在黑水河,另一個跑去了臨夷城!本座要你,去殺了他們!”
    陳淵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雪僧】口中的故事,在這還能聽到後續,更沒想到自己還要在其中插上一腳。
    一想到要麵對那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陳淵頓時麵露難色,誠懇道,
    “您都做不到,我哪行?”
    “非我不能,而是受限。”
    城隍爺解釋,
    “身為城隍,受地界規則所束縛。你放心,他們受了重傷,實力遠不如前。”
    陳淵一時陷入沉默,吃了沒當過城隍的虧,也不知祂所說的是真是假。
    至於後半句......
    陳淵頓感心累。他們哪怕再弱,也總不能被一個一重天的武者兩刀砍死吧!
    想到這,他不由發問,
    “前輩為何選我?黑水鎮武者雖少,但武道三四重的也並非沒有,更何況還有總捕頭這種武道高手。”
    對不住了總捕頭,死道友不死貧道。
    陳淵心中懺悔兩秒。
    而城隍爺的目光卻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能夠直刺陳淵的靈魂,幽然道,
    “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你也是‘怪’,不是嗎?”
    陳淵心中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內心吐槽:雖然自己走的是借屍還魂的路子,但自己是實打實的人類,而且還是很良善的那種。
    旋即他暗歎口氣,很明顯,若是自己不答應,這城隍老爺便不會幫助自己。
    事到如今,也沒得選了。
    “好,我答應你。”
    “很好。”
    城隍爺似乎滿意了,
    “黑水河裏那個,便是‘河母’。而臨夷城那個,時機到了你自會知曉。”
    河母.....果然如此嗎......
    陳淵心中苦笑連連,世人見都沒見過的強大存在,現在卻成了自己的“狩獵目標”。
    不過接下來才是重頭戲,也是自己來這的主要目的。
    “對付‘喜轎’的法子正如本座先前所說,其實很簡單,它要‘娶’的是你們的性命,隻需給它一個‘替身’便可。”
    說罷,城隍爺神像口中吐出一口濁氣,兩張紙人憑空出現,緩緩飄落在陳淵麵前。
    “用五畜之血混上你們的血,在紙人上寫下名字。五畜的氣息雜亂,能夠擾亂喜轎的感知。等喜轎來的那晚,再將紙人擺放在門口便可。”
    五畜之血?
    陳淵眉頭微挑,他知道五畜包括牛、犬、羊、豬、雞,都是些常見的牲畜,弄來它們的血倒也不難。
    隨後城隍爺繼續叮囑道,
    “切記,這期間不可讓紙人損壞,否則‘喜轎’會察覺異樣,到時誰也救不了你們。”
    陳淵伸手接住這輕飄飄的紙人,感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像接下了燙手山芋。
    可不管怎麽說,他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兩張紙人收好,再次躬身行禮,
    “多謝城隍老爺指點。”
    再抬頭時,那城隍神像已然散去金光,化作普通的泥塑,平平無奇。
    陳淵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城隍廟。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陳淵往回走,心裏琢磨著剛才的事,雖說有了應對喜轎的法子,但卻因此卷入了更大的漩渦當中。
    他搖搖頭,事到如今想這些也沒用,得先回去找老趙商量紙人的事。
    走著走著,他路過一條小吃街,正想著買幾塊桂花糕回去吃,忽然感覺到如芒在背,有人在盯著自己。
    他假裝在攤前挑選東西,實則悄悄四下打量,卻始終找不出那暗地裏窺探自己的人。
    陳淵並未因此掉以輕心,他可沒忘狼妖的事,說不定就是飼養狼妖的人找上門來了。
    同時他還有些懊惱,自己雖說擁有化境刀法,可在身法、感知等其他方麵還是欠缺得很,隻可惜武學基本上都不外傳,偶爾有一兩本在市麵上流通,卻也要價頗高。
    他歎了口氣,等解決完“喜轎”的事,無論如何都得找些武學來練,要不然走在大街上都沒有安全感。
    好在,那股窺探感並沒有持續太久就散去了。
    敵在暗我在明,陳淵也不打算節外生枝,提著半斤桂花糕便往巡捕房趕。
    這回路上倒是沒再生出其他什麽狀況。
    回到巡捕房,老趙還沒回來,估計還在醫館療傷。
    陳淵從原身記憶中得知,老趙身體其實一直不太好,這些年硬撐著沒退休,多半是為了照顧原身這個徒弟。而昨夜受的重傷,怕是把多年積攢下來的舊傷都引發了。
    如今自己占據了陳淵的身體,也算是承了這份恩情,等熬過“喜轎”這關,自己怎麽說也得勸他退休。
    陳淵看了眼外麵的夜色,一片安寧祥和。狼妖伏誅,巡捕們也不用再去苦哈哈地巡夜,說來還是托了他的福。
    他收回目光,兩三口吃完桂花糕,躺床上慢慢睡了過去。
    翌日一大早,陳淵便往醫館趕,剛到門口,便好巧不巧地看見王家嫂子正拉著一個身穿巡捕服、麵相憨厚的中年漢子在說話。
    那漢子正是王老大夫的兒子王傑,在巡捕總房當差。
    原身因為長輩的恩情,和王傑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人性格老實本分。
    王嫂子眼尖,一眼就瞧見了陳淵,仗著自己男人在身旁,而且還是總房巡捕,當即挺直了腰板,聲音也拔高了幾分。
    “當家的,你有所不知啊!有些人啊,昨天可是威風得很,差點把你媳婦我給欺負哭了!”
    陳淵眼皮子都沒抬一下,淡淡道,“王嫂子,昨天是你先上來要藥錢,忘恩負義在先。趙叔是你家恩人,你這麽鬧,就不怕王大夫心寒?”
    王傑看著陳淵,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他感覺今天的陳淵似乎有些不同,具體哪裏不同又說不上來,就是那份沉穩淡定的氣度,和以前那個畏畏縮縮的年輕人判若兩人。
    而他還沒來及開口,就被氣得滿臉通紅的王嫂子拽住胳膊,“當家的!你看他敢這麽跟我說話!快教訓他!”
    王傑皺著眉把妻子往後拉了拉,對著陳淵拱手道歉,
    “陳兄弟,對不住,內人不懂事。趙叔是我爹的救命恩人,你是他徒弟,就是我王家的貴客,千萬別往心裏去。”
    王嫂子還想說些什麽。王傑用力扯了一下她的手,壓低聲音道,
    “你忘了那年我在總房得罪了上級,還差點丟了差事,是誰連夜去求的情?沒有趙叔幫忙,咱家哪能有今天!”
    王嫂子嘴唇蠕動兩下,沒再吐出聲來,狠狠瞪了陳淵一眼,跺著腳轉身走進了內堂。
    陳淵眼神訝異,倒是沒想到王傑這麽明事理,心裏暗自思忖,這才像是王大夫的兒子,可惜就是挑媳婦的眼光太差。
    王傑望著躲進內堂的妻子背影,無奈搖頭,旋即衝著陳淵歉意地點點頭,
    “麻煩陳兄弟多擔待幾分。最近鎮上不太平安,我就先去總房當值了。”
    說完他便匆匆離開。
    陳淵隨後來到醫館後院,這裏藥香撲鼻,庭院四角的空地上種了不少藥材。
    而老趙正在太陽底下晨練,手裏握著製式橫刀,劈、砍、刺的動作雖不花哨卻紮實有力,一板一眼,明顯下足了氣力,不多時便滿頭大汗,頭頂冒著白蒙蒙的熱氣。
    陳淵一眼就看出這是基礎刀法,他都練到臻至化境了,熟得不能再熟。
    隻是老趙的恢複狀態遠超自己的想象,本以為還躺床板呢,沒想到這麽生龍活虎的。
    “趙叔,你這是......回光返照?”陳淵忍不住道。
    老趙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是王大夫把珍藏的百年人參拿出來給我補身體了。”
    他歎了口氣,“老王是個實在人,當年的情分他一直記著。”
    陳淵一驚,人參這玩意能補氣血、活脈絡,在武者眼裏可是搶手貨。幾十年份的都已難得,百年人參更是稀世珍品,稱得上“大藥”了。
    怪不得王家嫂子大早上的就找自己麻煩,搞了半天,原因擱這啊。
    老趙這時又歎道,“可惜我這身子早就虧空了,這參給我也是浪費。更何況......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幾天活頭了......”
    他搖搖頭,滿臉惋惜,末了還感慨一句,“唉,老王是個仗義人啊......”
    陳淵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無論什麽世道,這麽重情重義的人都挺少見。
    他從旁拿起塊粗布毛巾遞給老趙擦汗,並低聲道了一句,
    “趙叔,我昨天去了一趟城隍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