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艱難的療傷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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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撤離的每一步,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輕響、傷口撕裂的銳痛,以及體內那幾股衝突能量被牽動時引發的、如同鈍刀刮骨般的悶痛。林墨如同一個由破碎部件勉強拚湊起來的人偶,依靠殘骨刃和堅韌到近乎麻木的意誌,在黑暗與泥濘中蹣跚前行。
    他不敢原路返回那可能仍有屍腐藤活躍的地縫區域,隻能憑著模糊的方向感和血瞳對靈氣流向的微弱感知,朝著黑沼林外圍、但同時又相對遠離之前戰鬥地點的一處地勢略高的亂石坡地挪去。那裏怪石嶙峋,縫隙眾多,或許能找到暫時容身的所在。
    短短裏許路程,耗費了他近一個時辰。當終於抵達那片亂石坡,尋到一處被幾塊巨大滾石半掩、入口狹窄潮濕、但內部勉強能容人蜷縮的石隙時,林墨幾乎是用盡最後力氣滾了進去,然後便癱軟在地,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仿佛被抽幹。
    黑暗、潮濕、陰冷。石隙內彌漫著苔蘚和某種礦物滲水的味道。但至少,暫時隔絕了外界的視線與大部分氣息。
    接下來,是與死亡賽跑的療傷時間。沒有丹藥,沒有靈泉,沒有師長護法。隻有他自己,和體內那柄既能救命也能要命的雙刃劍——噬靈蠱。
    第一步,處理最致命的外傷,止血與清創。
    林墨喘息稍定,強忍暈眩,開始內視。左肩的腐蝕撕裂傷最為凶險,毒素仍在緩慢蔓延。他調動起一絲新生的、相對“馴服”的濁氣(從混亂的丹田中艱難分離而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傷口處的青黑色壞死區域。濁氣本身的侵蝕性,此刻反而成了一種“以毒攻毒”的工具,開始緩慢地、極其痛苦地“腐蝕”、“消磨”那些屍腐藤的毒素。過程如同用燒紅的烙鐵去燙已經發炎化膿的傷口,帶來加倍的劇痛,但能清晰地感覺到毒素的活性在減弱。
    同時,他嚐試引導噬靈蠱的力量,極其精微地作用於傷口深處那些被毒素浸染的碎骨和經脈斷口。不是吞噬(那會連自身組織一起破壞),而是進行一種“剝離”與“引導”——將其中屬於異種毒素的能量“標記”出來,然後由噬靈蠱小心翼翼地“抽吸”掉,而盡量保留自身組織的生機。這需要心神高度集中,對噬靈蠱的控製達到前所未有的精細程度,稍有偏差,便是傷上加傷。汗水混雜著血水,不斷從他額頭滾落。
    右肋的傷口處理類似,但那裏還殘留著殘骨刃的侵蝕之力與新注入的濁氣,能量衝突更複雜。他不得不在“清毒”的同時,嚐試“調和”這兩種同源卻因屬性摻雜而變得暴烈的力量,讓它們“和平共處”甚至互相增強對藤毒的壓製,而非彼此衝突加劇傷勢。這如同在傷口裏進行一場微型的外交斡旋,耗費的心神遠超前者。
    左小腿的腫脹與經脈阻塞,他暫時無法精細處理,隻能用濁氣暫時封住勒痕處可能還在滲入的微量毒素,並嚐試以溫和的靈力(從衝突的縫隙中榨取)緩緩疏通主要血管,緩解腫脹。
    後背的擦傷與可能的骨傷,隻能暫時忽略,用最粗淺的靈力覆蓋,減輕痛感,防止感染。
    第二步,梳理體內混亂的能量格局。
    外傷初步控製後,更大的挑戰來自內部。丹田中那汙濁沉重的“濁基”極不穩定,如同一個不斷醞釀著小規模爆炸的泥潭。林墨不敢強行去“安撫”或“理順”它,那可能引發更大的反噬。他選擇了一種更迂回、也更危險的方式——引流與分流。
    他以《殘陽訣》的功法路線為基本框架(盡管這功法本身也問題重重),嚐試在主要經脈之外,那些相對次要、甚至已經受損的經脈網絡裏,開辟出幾條臨時的“泄洪通道”。然後,小心翼翼地引導丹田中衝突最劇烈、屬性最駁雜的那部分渾濁靈力,以及體內各處“毒灶”散逸出的衝突能量,緩緩導入這些“泄洪道”。
    這無異於在體內人工製造幾處“汙染區”或“能量垃圾場”。過程痛苦無比,那些被引導的狂暴能量在狹窄的“泄洪道”中橫衝直撞,帶來陣陣撕裂般的痛楚。但好處是,減輕了丹田和主要經脈的壓力,讓主循環得以稍微順暢地運行,新生(且相對純淨一絲)的濁氣得以緩慢產生,滋養近乎枯竭的身體。
    同時,他利用噬靈蠱對新吞噬的妖獸靈力的“興趣”,嚐試將蜈怪妖力中相對“溫順”(相對而言)的部分,引導去“喂養”那些模擬強化肉身的蠱蟲“觸須”;將屍腐藤陰毒中偏向腐蝕麻痹的部分,引導去“喂養”那正在醞釀新毒力的部分。這是一種極其大膽的“廢物利用”和“定向培養”,試圖將體內隱患轉化為潛在的特殊能力。風險極高,可能加速自身異化,甚至催生出不受控製的“副蠱”,但眼下,他需要一切可能的力量,哪怕這力量帶著劇毒。
    第三步,對抗精神侵蝕與補充消耗。
    療傷過程中,那些被吞噬的妖獸殘念、毒素附帶的負麵情緒,以及噬靈蠱異變帶來的暴戾衝動,不斷衝擊著他的神智。眼前時而閃過蜈怪複眼中的冰冷殺意,時而感受到屍腐藤那種毫無理智的吞噬欲望,內心深處更有一股無名邪火蠢蠢欲動。
    林墨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神,如同堅守堤壩的士兵,牢牢守住靈台最後一絲清明。他反複默念《殘陽訣》中那寥寥幾句鎮壓心魔(盡管這功法本身就可能滋生心魔)的口訣,以自身那冰冷堅定的複仇執念為錨,對抗著外來的精神汙染。這個過程無聲無息,卻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可能迷失在殺戮與混亂的欲望中,徹底淪為隻知吞噬的怪物。
    至於體力的補充,他隻能靠石隙內滲出的、帶著土腥味的微量水汽潤喉,以及緩慢運轉功法,從稀薄的天地靈氣和自身血肉中壓榨出微不足道的能量。饑餓如同跗骨之蛆,時刻啃噬著他的胃袋,但他連捕捉一隻蟲子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忍受。
    時間在極致的痛苦、專注與忍耐中緩緩流逝。石隙外,黑沼林迎來了又一個黎明,又度過一個白晝,再次陷入黑夜。林墨對時間的感知已經模糊,全部心神都投入在這場與自身傷痛和混亂進行的、沒有硝煙卻更加殘酷的戰爭中。
    左肩傷口的青黑色終於開始褪去,壞死組織被濁氣腐蝕剝離,露出下方鮮紅(但色澤暗沉)的新生肉芽,雖然緩慢,但確在愈合。右肋的衝突能量被暫時調和,傷口不再惡化。左小腿的腫脹消退了些許,恢複了部分知覺。體內狂暴的能量被初步分流,“泄洪道”承受著巨大的壓力,但主循環確實順暢了一絲。
    代價是,他整個人仿佛瘦了一圈,眼窩深陷,臉色蒼白中透著一股不健康的灰敗。左眼的血瞳光芒黯淡,但深處那點冰冷的執念,卻如同淬火的精金,在反複的折磨中,變得更加凝實、更加……非人。
    艱難的療傷過程,遠未結束。這僅僅是穩住傷勢,避免立刻崩潰。想要恢複行動力,乃至恢複一定的戰鬥力,還需要更長的時間,更多的忍耐,以及……或許,更危險的“嚐試”。
    但至少,最危險的時刻,暫時過去了。他在這汙穢的石隙中,以自身為鼎爐,以痛苦為薪柴,以噬靈蠱為邪火,進行了一場殘酷而詭異的“煉己”。
    他緩緩吐出一口帶著濃重血腥與濁氣的呼吸,血瞳望向石隙外微弱的天光。活下去,第一步,算是勉強做到了。接下來的路,隻會更加艱難。而複仇的目標,依舊遙遠。但他必須走下去,帶著這身傷痕與日益深重的汙穢,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