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流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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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記的敗落,如同石子投入棲水鎮的池塘,漣漪散去後,水麵重歸平靜。
    容安堂的生意卻因禍得福,愈發穩健。
    沈生瀾並未因此鬆懈,反而更加用心經營。她借著與仁心堂等醫館建立的聯係,逐漸將幾種獨家炮製的藥材銷往更遠的州縣,銀錢如細流匯入,悄然充盈著瀾園的庫房。
    安安一天天長大,已能清晰地喊出“娘親”,搖搖晃晃地滿院子跑,像隻精力旺盛的幼獸。
    沈生瀾多數時間仍深居簡出,親自教導安安識字、辨認簡單的草藥圖形,偶爾才會在傍晚人少時,戴著帷帽,由周管事陪著,去容安堂後堂查看賬目,或是去鎮外僻靜的河灣散步。
    江南的夏日悠長而濕潤,空氣裏彌漫著荷香與草木蒸騰的氣息。
    一切看似安寧美好。
    然而,這日周管事從鎮上回來,臉色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他尋到正在水榭教安安念《千字文》的沈生瀾,待嬤嬤將玩累了打盹的安安抱走後,才低聲道:“姑娘,鎮上來了幾個生麵孔,像是北邊來的,在打聽藥材行情,問得頗為細致,尤其……問到了幾家藥鋪的東家背景。”
    沈生瀾執團扇的手微微一頓,扇麵停止搖曳:“哦?可探聽到他們具體問了什麽?”
    “旁敲側擊地問了容安堂,問東家是何方人士,何時來的棲水鎮,家中還有何人。”周管事眉頭微鎖,“聽描述,那幾人舉止不像普通商賈,倒有幾分……官家做派,或是軍中習氣。”
    北邊來的……官家做派……軍中習氣……
    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讓沈生瀾的心緩緩沉了下去。
    南宮祈霽?還是官家殘餘的勢力?他們終究還是查過來了嗎?
    “我們的人可被注意到?”沈生瀾聲音依舊平穩。
    “應當沒有。他們問得隱蔽,我們的人回話也謹慎,隻說是東家是北邊遭了災的寡婦,帶著幼子投親至此,開了間藥鋪糊口。”周管事答道,“那幾人聽了,也未再多問,轉而去看別家了。”
    沈生瀾沉默片刻,指尖無意識地撚著團扇的玉骨。“讓我們的人最近都警醒些,鋪子裏進出藥材仔細查驗,莫要被人做了手腳。瀾園內外,防衛再暗中加強一圈。”
    “是。”周管事應下,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姑娘,是否要……給燕爺那邊遞個消息?”
    沈生瀾抬眼,望向水榭外接天蓮葉的荷塘,目光幽深:“不必。若真是衝我們來的,遞消息反而容易暴露行蹤。先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她頓了頓,又道:“你去查查,這幾日鎮上可還有別的異常?比如,是否有生人打聽租賃或購買宅院?或是……有沒有京城的車馬、船隊抵達?”
    周管事領命而去。
    接下來的幾天,棲水鎮表麵依舊平靜,但那幾個北邊來客的身影,卻如同陰雲般懸在沈生瀾心頭。她減少了外出,連傍晚的散步也取消了,隻待在瀾園深處,陪著安安。
    安安似乎察覺到母親的心事,也比往日安靜些,常常抱著一本彩繪的草藥圖冊,挨在沈生瀾身邊,用胖乎乎的手指指著上麵的圖畫,奶聲奶氣地問:“娘親,這個……是什麽呀?”
    沈生瀾摟著兒子柔軟的小身子,耐心地講解,心底那片冰冷的警惕,卻絲毫未減。
    又過了兩日,周管事帶回新的消息:“姑娘,查到了。那幾人前日已乘船離開,似乎是往南邊州府去了。鎮上這幾日並無京城來的大隊車馬,隻有幾艘北來的商船靠岸,卸了些皮貨和山珍,並無異常。”
    離開了?
    沈生瀾微微蹙眉。是虛驚一場?還是對方更為謹慎,隻是前來探路?
    她不敢掉以輕心。
    “讓我們的人,繼續留意鎮上的生麵孔,尤其是北邊口音的。”她吩咐道,又補充了一句,“另外,想辦法查查,京城那邊,近來可有什麽關於晉王府,或者……已故官家的新消息?”
    她需要知道,南宮祈霽和官映雪如今的處境。隻有了解敵人的動向,才能判斷這暗流來自何方。
    周管事麵露難色:“京城消息傳遞不易,恐怕需要些時日,而且未必詳盡。”
    “無妨,盡力即可。”
    周管事退下後,沈生瀾獨自坐在窗邊,看著外麵沉沉的夜色。
    江南的夏夜,蛙聲一片,更襯得四周寂靜。
    她撫上自己的臉頰,這張臉,與穿越之初已有了些許變化,少了些少女的青澀,多了幾分為人母的沉靜與風霜。
    但若仔細看,依舊能辨認出昔日尚書府千金的輪廓。
    南宮祈霽……他若見到如今的她,可還認得出?
    這個念頭剛起,便被她自己掐滅。
    認不認出,都已不重要。他們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的仇敵。
    她起身,走到隔壁房間。安安已經睡熟,嬤嬤在一旁打著扇。
    小家夥睡顏恬靜,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沈生瀾輕輕在床邊坐下,指尖拂過兒子柔嫩的臉頰。
    無論來的是誰,無論他們想做什麽,她都絕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她和安安來之不易的安寧。
    夜色漸深,瀾園內外一片靜謐,唯有暗處守衛的呼吸聲,輕不可聞。
    而在遙遠的京城,晉王府書房內,燭火通明。
    南宮祈霽看著暗探送來的密報,上麵隻有寥寥數語:“江南棲水鎮,容安堂,東家沈氏,北地寡婦,攜一幼子。”
    “沈氏……幼子……”他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麵,眼神陰鷙,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與……懷疑。
    官映雪端著一碗參湯走進書房,見他神色不豫,柔聲問道:“王爺,可是朝中又有煩心事?”
    南宮祈霽抬眼,看著燈下官映雪那張依舊美麗卻難掩憔悴的臉,腦海中卻不合時宜地閃過另一張蒼白卻倔強的麵容。
    他猛地閉上眼,揮了揮手:“無事,你身子不好,早些歇息吧。”
    官映雪眸光微暗,放下參湯,默默退了出去。
    書房內,南宮祈霽盯著那寥寥數語的密報,久久未動。
    江南,棲水鎮……會是她嗎?
    那個他曾經棄如敝履,如今卻如同紮在他心頭一根刺的女人?
    還有那個孩子……算算時間……
    他猛地攥緊了拳,眼底翻湧起複雜難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