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雲錦暗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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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王府賞花會後,官映雪雖被南宮容璟當眾震懾,暫時偃旗息鼓,但那怨毒的眼神,沈生瀾記憶猶新。
    靜語苑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軌跡。
    南宮容璟依舊忙碌,很少出現在內院,隻是每日會有管事來回稟安安的學業進度。
    那位請來的西席是位嚴謹的老秀才,學問紮實,要求嚴格,安安雖覺辛苦,但在沈生瀾的鼓勵和南宮容璟偶爾查問的壓力下,倒也學得認真。
    沈生瀾並未將自己困於內宅。有了南宮容璟默許的雲錦閣這條線,她開始悄然活動。
    她並未直接插手雲錦閣的生意,那太過顯眼。
    而是通過蘇東家,接觸到了幾位與雲錦閣有往來、背景相對幹淨、且在各自行當裏有些門路的中間人。她以“雲娘子”的身份,用之前積攢的部分銀錢,通過這幾人,零星地投了幾樁小生意——一批從嶺南來的香料,一船閩地的幹貨,甚至還有一小股跑南北貨的商隊。
    這些投資不大,分散,且與她“投親寡婦”的身份相符,並不引人注目。她需要的不是立刻賺取暴利,而是編織一張屬於自己的、隱秘的信息和物資網絡。
    蘇東家是個聰明人,對這位“爺”親自引薦的“雲娘子”的要求,無不盡力配合,提供渠道和人手,卻從不多問。
    這日,沈生瀾正在花韻軒內查看蘇東家悄悄送來的一份關於漕運近期動向的簡報文牒,外麵傳來丫鬟的通傳聲:“姑娘,燕爺來了。”
    沈生瀾收起文牒,起身相迎。
    燕俠翎肩頭的傷似乎好得差不多了,臉色也紅潤了些,隻是眉宇間添了幾分沉鬱,想是之前遇襲之事影響猶在。
    “燕爺傷勢可大好了?”沈生瀾請他坐下,親自斟了茶。
    “勞姑娘掛心,已無大礙。”燕俠翎接過茶杯,笑了笑,隻是那笑意未達眼底。他看了一眼在旁邊小書房裏跟著西席念書的安安,壓低聲音,“爺讓我來問問姑娘,在揚州可還習慣?若有什麽短缺,或是想出去走走,盡管吩咐。”
    沈生瀾知道這是例行問話,也低聲道:“一切都好,謝爺掛念。隻是整日閑居,有些悶得慌,前幾日托蘇東家尋了幾本雜書和揚州風物誌來看,聊作消遣。”
    她這話半真半假,既解釋了她近日與雲錦閣的接觸,又顯得合情合理。
    燕俠翎點了點頭,似乎並不意外,也沒深究。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姑娘可知,官側妃……前幾日病了一場?”
    沈生瀾眸光微閃,麵上露出適當的訝異:“哦?竟有此事?可是那日賞花會受了風寒?”她心中冷笑,官映雪那日被南宮容璟當眾下了臉麵,回去不病才怪,隻怕是氣病、嚇病的成分更多。
    燕俠翎扯了扯嘴角,帶著一絲嘲諷:“說是舊疾複發,在驛館閉門不出好幾日了。不過……”他話鋒一轉,聲音更低,“晉王殿下不日將抵達揚州。”
    沈生瀾執壺的手幾不可查地一頓。
    南宮祈霽要來?!
    她抬眼看向燕俠翎,對方眼中帶著一絲凝重和提醒。
    “爺的意思……”沈生瀾試探著問。
    “爺說,姑娘心中有數即可。”燕俠翎沒有明說,但意思很清楚。
    南宮祈霽此來,必定與官映雪有關,也與她這個“死而複生”的前晉王妃脫不了幹係。
    南宮容璟這是在提醒她,早做準備。
    “我明白了。”沈生瀾平靜地點了點頭,“多謝燕爺告知。”
    燕俠翎看著她波瀾不驚的神色,心中暗讚此女心性了得。他起身告辭:“消息已帶到,燕某就不打擾姑娘了。”
    送走燕俠翎,沈生瀾獨自站在院中,看著牆角一株開得正盛的紫薇花,眼神漸冷。
    南宮祈霽要來。
    該來的,終究躲不過。
    她並不十分懼怕。如今她在南宮容璟的羽翼之下,南宮祈霽即便懷疑,沒有確鑿證據,也不敢在揚州地界,對他皇叔庇護的人明目張膽地動手。
    但麻煩是少不了的。
    試探,窺探,甚至可能的構陷。
    她必須擁有更多的籌碼。
    回到房中,她鋪開紙筆,沉吟片刻,開始寫信。
    不是給南宮容璟,而是通過雲錦閣的隱秘渠道,發給那幾個她暗中投資的中間人。她需要加快信息的收集,尤其是關於京城動向、晉王府近況,以及……官家殘餘勢力的消息。
    同時,她指令他們將最近一批投資的利潤,全部轉換為更容易隱匿和攜帶的小額金票。
    她要確保,在任何情況下,她和安安都有立刻抽身而退、並且能支撐一段時日的資本。
    寫完信,用特殊的火漆封好,她喚來心腹丫鬟,低聲吩咐其送往雲錦閣蘇東家處。
    做完這一切,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力量,需要一點點積累。她不能完全依賴南宮容璟的庇護,那隻猛虎的心思太過難測。今日他能護著她,焉知明日會不會為了更大的利益,將她推出去?
    唯有自己掌握的力量,才是真正的依仗。
    傍晚時分,南宮容璟出乎意料地來到了花韻軒。他似乎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還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氣息。
    安安剛下課,正趴在桌子上畫畫,看到他,立刻丟下筆跑了過去,舉著一張塗得亂七八糟的畫紙:“叔叔你看!我畫的花!”
    南宮容璟接過那張抽象派的“花”,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沈生瀾身上:“今日燕俠翎來過了?”
    “是。”沈生瀾答道,“燕爺來問安,還說……官側妃病了,晉王殿下不日將抵達揚州。”
    她直接說了出來,觀察著南宮容璟的反應。
    南宮容璟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淡淡“嗯”了一聲,仿佛聽到的是再尋常不過的消息。他將畫紙遞還給眼巴巴望著他的安安,道:“畫得尚可。”
    依舊是那吝嗇的誇讚,卻讓安安再次眉開眼笑。
    “本王近日要離揚數日。”南宮容璟忽然對沈生瀾道。
    沈生瀾心下一動。他要離開?在這個節骨眼上?
    “爺要去何處?”她忍不住問了一句。
    南宮容璟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處理一些瑣事。你與安安,安心待在苑中,無事不要外出。若有急事,可尋燕俠翎,或……去雲錦閣。”
    他提到了雲錦閣!
    沈生瀾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是,民婦記下了。”
    他果然什麽都知道。
    知道她與雲錦閣的往來,甚至可能知道她私下做的那些小動作。但他沒有阻止,反而在此刻,給了她明確的許可和指引。
    這個男人,他到底想做什麽?
    南宮容璟沒有再多言,逗留了片刻,檢查了一下安安今日寫的字,便離開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沈生瀾心中非但沒有放鬆,反而更加警惕。
    南宮祈霽將至,南宮容璟卻突然離開。這揚州城,怕是要掀起新的風浪了。
    而她,必須在這風浪之中,為自己和安安,尋到那艘能安穩航行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