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血月疑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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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燕俠翎返回,對南宮容璟低聲道:“王爺,後廚確實有些許火星,已被撲滅,虛驚一場。但酒樓內外因這動靜,有些騷亂。”
    蔣應韓哈哈一笑,打破沉默:“看來今日這酒,是喝不痛快了。攝政王,顧先生,既然天意如此,不若改日再聚?至於雲夫人……”他看向沈生瀾,眼神意味深長,“小弟今日得見,已是幸甚。夫人保重。”
    他竟是主動提出散場!顯然,這“走水”事件讓他也起了戒心,不願在情況不明的環境中久留。
    顧先生也起身,拱手道:“既然蔣東家如此說,老朽便先行告辭。王爺,我主靜候佳音。”說完,也不拖泥帶水,帶著一名始終沉默的隨從,飄然而去。
    南宮容璟目光陰沉地看著蔣應韓和顧先生先後離開,沒有阻攔。他今日布下的局,顯然被這意外的“走水”打亂了。
    蔣應韓滑不溜手,顧先生背後勢力不明,硬留無益。
    南宮祈霽見主要人物都走了,有些急了:“皇叔!那這毒婦……”
    “你也回去。”南宮容璟冷冷道,“閉門思過,莫再生事。”
    南宮祈霽不甘地瞪了沈生瀾一眼,在南宮容璟冰冷的注視下,終究不敢違逆,悻悻離去。
    轉眼間,喧鬧的雅間隻剩下南宮容璟、沈生瀾、燕俠翎,以及守在門口的陶太監和仆婦。
    南宮容璟緩緩走到窗邊,掀開厚重的窗簾一角,望向樓下燈火闌珊的街道和逐漸散去的人流。
    蔣應韓的馬車已不見蹤影,顧先生的人也已融入夜色。
    “好一出‘走水’。”他聲音冰冷,聽不出情緒,“沈生瀾,你說,這會是誰的手筆?”
    沈生瀾垂眸:“妾身不知。”
    “不知?”南宮容璟轉過身,目光銳利如刀,釘在她臉上,“蔣應韓收到你的‘提醒’,當眾揭穿。顧先生聞風而來,要分一杯羹。南宮祈霽跳出來翻舊賬。現在,又有人放火攪局……你告訴本王,這一切,真的都與你‘無關’?”
    他一步步走近,強大的壓迫感讓沈生瀾幾乎窒息。
    “王爺明鑒,”沈生瀾聲音發顫,卻努力維持鎮定,“蔣東家所言,妾身確實不知。顧先生與晉郡王為何而來,妾身更無從得知。至於走水……或許是意外,或許是有人不想讓王爺與蔣東家、顧先生談成什麽……”
    “哦?”南宮容璟停下腳步,距離她隻有一步之遙,俯視著她,“那你覺得,是誰不想讓我們談成?”
    沈生瀾心跳如鼓。
    她知道,這個問題答不好,便是滅頂之災。她必須給出一個既符合邏輯,又能將自己摘出去的答案。
    “或許……是另一股也在尋找星隕石的勢力?”她試探著說,抬起眼,迎上南宮容璟審視的目光,“妾身雖不知詳情,但聽蔣東家和顧先生言語,似乎覬覦此物者眾。有人不願見王爺與任何一方合作,故而製造混亂,阻撓談判,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也符合南宮容璟多疑的性格。他將信將疑地盯著她,似乎想從她臉上找出破綻。
    沈生瀾強忍著躲閃的衝動,眼神坦蕩中帶著一絲被懷疑的委屈和恐懼。
    良久,南宮容璟冷哼一聲,移開了目光。“最好如此。”他走回桌邊坐下,手指敲擊著桌麵,似乎在思索。
    “蔣應韓今日看似莽撞,實則句句試探,且對星隕石誌在必得。”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沈生瀾聽,“顧先生背後之人,藏頭露尾,所圖不小。南宮祈霽……不過是個跳梁小醜。”他頓了頓,目光重新聚焦在沈生瀾身上,“至於你……沈生瀾,你最好記住,你的價值,在於你‘知道’什麽,也在於你‘屬於’誰。若讓本王發現你腳踩兩條船,或者妄圖借他人之力脫離掌控……”
    他沒有說完,但眼中那冰冷的殺意已說明一切。
    “妾身明白。”沈生瀾低下頭,“妾身與孩子們的性命,皆係於王爺之手,豈敢有二心。”
    “明白就好。”南宮容璟站起身,“回府。”
    回程的馬車上,氣氛比來時更加壓抑。
    沈生瀾靠著車壁,閉目養神,實則心中翻江倒海。
    蔣應韓的咄咄逼人,顧先生的神秘莫測,南宮祈霽的突然發難,還有那場蹊蹺的“走水”……
    今日醉仙樓一行,看似有驚無險地度過,卻讓她更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身處漩渦的中心,以及各方勢力錯綜複雜的關係。
    蔣應韓與南宮容璟有舊怨,且對星隕石勢在必得。
    顧先生代表另一股強大勢力介入。
    南宮祈霽的偏執是個不穩定因素。
    而南宮容璟,則試圖掌控一切,將她作為最重要的籌碼和鑰匙。
    那場“走水”……究竟是誰的手筆?是孫婆子背後的人,為了攪局?還是陶太監那條線在暗中相助?亦或是……第三方勢力?
    她想起孫婆子傳遞消息時說的“蔣三日後醉仙樓有約”,以及陶太監腰間突然出現的舊香囊。
    這兩條線,似乎都在暗中活動。
    回到王府暖閣,已是夜深。
    陶太監伺候沈生瀾更衣梳洗後,默默退下。屋內隻剩她一人,燭火搖曳。
    她走到窗邊(依舊是封死的鐵板),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板麵。
    係統微弱的涼意從耳墜傳來,似乎在提醒她它的存在。
    今日一場鴻門宴,她僥幸過關,但也徹底暴露在各方目光之下。
    南宮容璟的疑心不會消除,隻會更深。她必須盡快“想”起更多“有價值”且“可控”的信息,來維持自己的價值,換取喘息之機。
    同時,她也要想辦法,利用蔣應韓、顧先生甚至南宮祈霽與南宮容璟之間的矛盾,為自己和孩子們製造機會。
    這很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除此之外,她別無他路。
    她輕輕撫上小腹,那裏因生產而鬆弛的皮膚下,是空空如也的宮腔。
    孩子……她剛出生的孩子,還有安安……他們現在在哪裏?是否安好?
    就在這時,腦海中係統的聲音忽然響起,比之前清晰了一線:
    【能量恢複至8%……短距離生物信號掃描完成……確認東南方向一百一十丈,新生個體生命體征穩定……】
    【警告:偵測到新生個體周邊存在異常能量波動……微弱但持續……性質分析中……疑似……監控或防護類能量場……】
    【另偵測到……西北方向約兩百丈……存在與宿主血脈高度共鳴之生命信號……信號強度波動……情緒狀態:焦慮、恐懼……】
    西北方向兩百丈?與她的血脈高度共鳴?
    是安安!那是安安的方向!而且係統偵測到安安情緒焦慮恐懼!他怎麽了?
    沈生瀾的心瞬間揪緊!安安出事了?還是隻是害怕?
    她急切地在心中詢問:“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嗎?安安有沒有危險?”
    【信號分析中……未檢測到明顯生命威脅……情緒波動可能源於環境或心理因素……具體信息不足……】係統的回複依舊有限。
    但足以讓沈生瀾心急如焚。
    安安在害怕!她這個母親卻困在這裏,無能為力!
    還有新生的孩子,也被某種能量場監控或保護著……
    她必須盡快行動!不能再等了!
    目光落在桌上陶太監留下的、盛著安神湯藥的瓷碗上。
    碗底似乎還有些許未幹的褐色水漬。
    她走過去,端起碗,指尖摩挲著碗沿。陶太監……蘇沐……韓清辭……
    也許,這條線,可以冒險再用一次。
    她需要往外傳遞一個消息,一個關於她剛剛“回憶”起的、關於星隕石“真正”下落的、足以讓南宮容璟、蔣應韓甚至顧先生都為之動容的消息。
    一個半真半假,能將水攪得更渾,也能為她爭取時間和機會的消息。
    她蘸著碗底殘留的藥汁,在桌麵不易察覺的角落,用極小的字,寫下了兩個字:
    “血月。”
    然後,迅速用袖子擦去。
    血月,一種罕見的天象。可以指向特定的時間,也可以被解讀為某種儀式或線索的關鍵。
    這足夠模糊,也足夠誘人。
    接下來,就看陶太監,或者他背後的人,能否領會,並願意將這微不足道的信息,遞出去了。
    窗外,夜色濃重,寒風呼嘯。
    暖閣內,燭火將沈生瀾孤寂而堅定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牆壁上。
    她輕輕吹熄了燭火,將自己融入黑暗。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得驚人。
    沈生瀾擦去痕跡,靜待回音。
    這是她主動拋出的又一個餌,比之前更加模糊,也更加危險。“血月”可以指向天象,也可以指向傳說中的祭祀、災變,甚至與某些隱秘傳承中的儀式相關聯。她賭的是外界(無論是陶太監背後的蘇沐韓清辭線,還是孫婆子所代表的墨家或蔣應韓勢力)對這個詞的敏感和解讀能力。
    接下來兩日,風平浪靜。
    陶太監依舊如常送藥伺候,神色舉止毫無異常,仿佛那夜桌上微濕的痕跡從未存在過。
    孫婆子按時來為她檢查產後恢複,按摩時力道沉穩,話卻更少了,隻偶爾提及新生的孩兒“胃口見長”,卻絕口不提外界任何動向。
    暖閣外守衛森嚴如故,隔絕了所有不必要的聲響。
    但沈生瀾能感覺到,平靜的水麵下,暗流的速度正在加快。
    南宮容璟沒有再召見她,但吳太醫診脈時,會“不經意”地透露王爺對她恢複情況的關注,並再三強調“務必靜心,切忌勞神,尤其不可再受驚嚇或情緒劇烈波動”。
    這既是醫囑,也是警告——南宮容璟在盯著她,且對她可能通過某種方式與外界“情緒波動”聯係保持警惕。
    係統也在緩慢而持續地恢複。能量逐漸回升至9%,短距離掃描功能更加穩定。它確認新生孩子仍在東南方向約一百一十丈處,生命體征平穩,周圍的能量場似乎是一種兼具保護和監視性質的法陣或機關。
    而安安那邊的信號,情緒波動雖仍有,但未再出現劇烈的恐懼峰值,這讓沈生瀾稍感安慰,卻更添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