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蛟龍入海(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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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汽催動的火車頭帶著黑綠色車廂的列車在鐵路上吭哧吭哧的飛馳著。
車頭方向不時傳來的汽笛的聲音在提醒著車上的每一個乘客,列車距離瓏海正越來越近。
似乎一切都無法阻止這列車往瓏海駛去。
郭傳明買了列車上的一個豪華軟包,包廂內隻有兩個人。
林燦來到火車上,稍微轉了一圈後就回到軟包內,脫了外套和鞋子,就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睡覺,似乎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這模樣的林燦也讓郭傳明放心,郭傳明也沒有打擾林燦。
豪華軟包隻是隔絕自己和其他人接觸的機會,免得橫生枝節。
騰公子安排的另外兩組人馬,一組在前麵一節車廂,一組在後麵一節車廂。
軟包外麵的過道上,還站著一個人。
兩組人換著崗輪流監視著自己,把自己看得死死的,根本沒有辦法從車上逃脫。
閉著眼睛睡覺的林燦,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現在麵對的是什麽。
此刻,騰公子想必早已經到了瓏海,在準備著怎麽接手帝國銀行裏的黃金。
天黑下來的時候,林燦和郭傳明離開軟包,到餐車吃了一點簡單的晚飯。
回來後,郭傳明找著瓏海的話題和林燦聊天,想從林燦的嘴巴裏套點什麽東西出來。
但聊來聊去,卻也沒有什麽有用的信息。
第二天早上九點多,列車終於到了瓏海火車站。
列車上的售票員敲著軟包的門,穿過火車的過道,在過道上大聲喊著瓏海火車站到了,讓所有人下車。
林燦和郭傳明就隨著車上熙熙攘攘大包小包的人流,一起走下了火車。
哪怕上輩子見慣了場麵,但此刻,在瓏海火車站下車的林燦,還是震驚於這個火車站的規模。
高高的站台穹頂之下,黃銅管道如巨蟒盤繞,嘶嘶噴吐著白霧。
齒輪驅動的行李傳送帶哢嗒作響,將大箱小箱的各種貨物送到車皮上。
站台邊,一列列蒸汽機車正轟鳴著,活塞律動如鋼鐵巨獸的呼吸。
煙囪裏竄出的火星在水蒸氣下紛飛如螢,有的列車正進站,有的列車正離開。
衣著考究的紳士和和穿雲紋綢衫的商賈們與形形色色的各種人在站台上川流不息。
穿著黑色製服,嘴裏咬著口哨手上拿著棍棒的警察在維持著秩序。
黃銅傳聲管不時響起帶著電流雜音的播報。
苦力們在吆喝著,幫人運送著行李。
某個轉角,掛於站台穹頂橫梁上的一座精密的銅製大鍾忽然鳴響,在提醒著所有人此刻的時間。
走出車站,外麵各色車輛車水馬龍,來來往往,拉人的三輪黃包車,小汽車,有軌蒸汽公交車,還有卡車到處都是。
車站外就有一條河,旁邊有一個碼頭,一艘艘的輪船在江麵上行駛著,悠揚的汽笛聲震動著江麵。
“不愧是帝國的大都市,還有有軌蒸汽公交車……”看著眼前繁榮熱鬧的場景,走出車站的郭傳明也不由感慨了一句。
在元安那種地方,小汽車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拉人用的是黃包車,靠近鄉下的一些地方甚至還在用四輪馬車,至於有軌蒸汽公交車,元安更是沒有。
瓏海的三輪黃包車,是一個創新,它把黃包車和自行車這樣的發明結合在一起,製造出了三個輪子黃包車,速度更快,也更時髦。
兩人正說著話,一輛三輪黃包車看到兩人穿著講究,就在兩人麵前停了下來。
麵孔黝黑的車夫笑著和林燦打招呼,“這位公子,要去哪裏,我送你,本人價格公道,絕不宰客!”
林燦沒有廢話,直接坐到了車裏,看到林燦坐到了車裏,郭傳明也跟著上了車。
“到黃龍洞多少錢?”林燦開口問道。
“公子,黃龍洞距離這裏可有點遠啊,起碼二十多公裏,我們就賺點辛苦錢,要去的話起碼六角錢!”開車的司機叫價。
“走吧!”林燦根本沒講價。
“要先付錢!”車夫轉過頭來說道。
這是怕賴賬,旁邊的郭傳明一聲不吭,就掏出一個銀元遞了過去。
車夫收下銀元,找回兩個兩角的銅幣,愉快的就踩著車上路了。
走了一段之後,林燦就發現跟著他的那兩撥人,一些人上了一輛黑色的轎車,還有兩個人叫了兩輛三輪黃包車,就跟在這輛車的後麵。
“房子是不是在黃龍洞那邊?”車在路上,郭傳明小聲問了一句。
一直到現在,他其實都不知道林燦究竟要去哪裏,林燦沒有說出自己的目的地。
“房子不在黃龍洞,隻是以前父親帶我去過那裏,我想去黃龍洞再看看!”林燦平靜的說道。
“睹物思人,可以理解,我們也不急,今天不去明天也可以去,我先陪你去逛逛!”
郭傳明沒有再追問,隻是眼睛微微眯了眯,大度的說道。然後就若無其事的看著窗外的景色,他不相信林燦能跑得了。
車在路上差不多跑了一個小時,終於到了黃龍洞。
隴海的黃龍洞可不是什麽偏僻的地方,而是位於城市西邊的一片繁華無比的商業區。
這裏的傳統高層建築鱗次櫛比,街上人來人往,酒樓,銀行,當鋪和商店到處都是。
飛簷鬥拱與霓虹燈的招牌交織在一起,朱漆欄杆的拱橋下穿梭著輪船畫舫。
有軌蒸汽公交車在街上叮當駛過,驚飛一群簷角鑄鐵脊獸上停駐的麻雀。
酒樓茶館的窗戶敞開,收音機裏的琵琶聲和二胡悠揚響起,開腔的女聲分外有韻味。
當汽車來到黃龍洞最核心的區域的時候,林燦讓司機停下車。
“小燦,就這裏麽?”郭傳明打量著外麵。
“你在車上稍等,我給你個驚喜!”林燦笑著對郭傳明說道。
郭傳明看了一眼汽車上的後視鏡,跟著的兩組人馬也到了。
這裏雖然熱鬧,但周圍地形卻很簡單,左右也隻有一條路而已。
下了車的林燦,也不可能從這裏憑空消失,於是他點了點頭,心中還有些期待,不知道林燦要給他什麽驚喜。
難道之前林燦繞來繞去,那銀行保險櫃的鑰匙,就藏在這附近?
郭傳明的心髒猛烈跳動了幾下。
在一堆人目光的注視下,林燦從容下了車,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後就朝著不遠處路邊的一個當鋪走了過去。
而就在他快要走到當鋪門口的時候,林燦卻腳步一轉,不疾不徐的穿過街邊的一個小花園,走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不用郭傳明吩咐,有兩個盯梢的已經悄悄跟了上去。
林燦穿過幾個商店和一排行道樹,來到了一棟格外高大古樸的七層樓高的傳統建築前麵。
隻是稍微駐足停頓,就像在打量周圍的環境,然後沒有猶豫,直接踏上了那棟建築麵前的台階,原本的從容一下子變成了敏捷。
他邁開腳,就在一群人的目光的注視下,迅速進入到了那建築的大門之內,讓跟蹤他的人都措手不及。
在林燦來到那棟建築麵前的時候,郭傳明心中陡然覺得有些不妙,一下子咯噔了一下。
等到林燦進入到那棟建築之中,郭傳明的臉色已經猛的一變,一下子迅速跑了過去。
附近的兩輛車上,也迅速衝過來五個人,比郭傳明更快衝到了那棟建築麵前。
那棟建築外麵沒有人守著,周圍的街道也幹幹淨淨,隻有一對飽經風霜的石獅矗立。
但那棟建築上麵掛著的牌匾,卻讓所有的人,臉色煞白心中巨震。
沒有一個人敢隨意踏足那幾節看起來普通的台階。
“補天閣”是那棟傳統建築外麵的招牌上的三個字。
這三個字,就像有一種無形的魔力,震懾住了所有人。
這裏是瓏海補天閣的一個分部……
每個月逢6的日子,正是大夏各地補天閣敞開方便之門,迎接新人的日子。
今天26號,剛好趕上。
此刻,別說是他們,哪怕是騰公子他爹親來,哪怕騰公子有一百個親爹到了這裏,也不敢怎麽樣。
補天閣淩駕於一切之上。
就在郭傳明和一幹人麵麵相覷不知所措的時候,台階上麵的那道朱門後,林燦的臉露了出來。
林燦居高臨下目光冰冷的看著那些裹足不前的人,臉上帶著一絲嘲弄的笑容,嘴裏說出來的話則分外冰冷,帶著壓迫感,“郭傳明,這個驚喜怎麽樣……”
“小燦,你……你幹什麽……”郭傳明都結巴了。
“我要加入補天閣,就不勞煩諸位再相送了,回去告訴騰子青,讓他洗幹淨脖子等著我,想吃什麽就多吃點,我會去找他的!”
說完這話,林燦的身影就從門後消失了。
就在郭傳明和旁邊的那幾個人猶豫著不知所措的時候,台階旁邊的兩尊石獅的眼珠緩緩轉動,就像活過來一樣,開始盯著他們。
一種莫大的威壓從石獅身上散發出來。
那石獅的眼珠,似乎正在慢慢變紅,眾人甚至聽到了一聲低沉的獅子的咆哮聲。
郭傳明心神巨震,幾乎當場被嚇失禁,其他幾個所謂的狠角色也狼狽無比,不敢在補天閣麵前多呆。
一群人最終連滾帶爬的離開了這裏。
……
隴海的某個豪華酒店的房間內……
“你們這些廢物……”騰公子的臉色扭曲猙獰得嚇人,偽裝出來的溫文爾雅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他直接一耳光抽在了郭傳明的臉上,把郭傳明抽倒在地,兩顆牙齒都噴了出來,掉在房間內昂貴的地毯上,郭傳明一聲都不敢吭。
其他五個負責盯人的人,也被騰公子一腳一個狠狠踹翻,在地上蜷縮成蝦。
就算如此,騰公子仍然怒火衝天。
他拿起桌子旁邊的一個銅製台燈,狠狠砸到了一個負責人的臉上,把那個人的臉打得血肉模糊,仰天倒下。
騰公子知道,他被林燦那個廢物耍了。
他提前來到瓏海,原本是等著好消息,準備拿到黃金後就把林燦那個廢物給弄死,沉到海裏喂魚。
哪裏想到,他等來的消息卻是這個。
在最後關頭,他親自把林燦從牢裏撈了出來,送到瓏海,脫離了騰家的掌控,進入了補天閣,也為騰家留下了無窮後患。
他之前不是沒想過會出意外,隻是在他的設想中,林燦要是敢逃,他就敢派人追殺。
甚至在元安那邊,他還可以再給林燦安排上一個人命官司,讓林燦變成大夏帝國的通緝犯。
天下之大,哪裏有他的容身之地。
林燦那個隻會唱戲的廢物再怎麽樣,也不可能逃出他騰公子的手掌心。
隻是沒想到,林燦居然就在萬千的可能性之中,找到了那唯一一條逃出他掌控的路子。
他所有的手段,設想,準備和安排,在林燦踏入補天閣的那一刻起,都成了笑話。
他敢給已經進入補天閣的林燦再安排一個通緝令麽?
給他一萬個膽子他都不敢,那些見不得光的齷齪手段,補天閣一旦插手調查,他就是自尋死路。
林燦那個廢物,一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
一定是早有圖謀!
居然能在最後關頭,看破他的布置,利用郭傳明,把他們一群人耍得團團轉。
想到“補天閣”這三個字,騰公子的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讓他靈魂戰栗的寒意,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在這三個字麵前,他們騰家,算個屁。
“他……他未必能踏入補天閣的神道之路……”郭傳明的聲音嘟囔著。
郭傳明臉色惶恐雙眼無神,完全沒有了在法庭上的那種風采:
“聽說普通人想要進入補天閣踏上神道之路,十個未必能活一個——”
“林燦隻是個公子哥,嬌生慣養的,沒可能過得去,或許,他隻是尋求一個苟延殘喘的地方,通過補天閣去當一個世俗道神廟的香火弟子……”
郭傳明的話像是自我安慰,騰家和林家已經是死仇,林燦如此苦心孤詣,又放下狠話,怎麽可能隻甘心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香火弟子。
難道之前林燦在監獄裏一直在和自己演戲,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所作所為,他就是在利用自己。
一想到這裏,郭傳明就心裏就莫名發寒,感覺大禍臨頭。
騰公子依然焦躁,猶如受傷的野獸,在房間裏走來走去。
哪怕隻有十分之一的風險,對他來說,都是不可承受的。
他父親還不知道瓏海發生的變故,要是知道,能剝了他一層皮。
“立刻,先回元安!”騰公子紅著眼睛,猶如野獸一樣,沙啞的嘶吼了一句,然後又指著兩個手下,“你們兩個留在瓏海,等我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