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聚寶閣，林楓並未直接回住處，而是如同一條滑溜的遊魚，在皇都縱橫交錯的街巷中穿梭起來。他看似漫無目的，實則早已將“融境”斂息術運轉到極致，身形在人群中若隱若現，氣息與周遭環境完美融合。
    那幾道鎖定他的目光，起初還能勉強跟上，但隨著林楓幾個看似隨意、實則暗合陣法方位的轉折，又借助了幾處人流密集的市集和突然駛過的華麗車架作為掩護，不過半柱香的功夫，便將身後的“尾巴”甩得幹幹淨淨。
    “跟我玩跟蹤？哥們兒當年上班摸魚躲領導的時候，你們還在玩泥巴呢！”林楓得意地撇撇嘴，確認安全後，這才拐進一條僻靜的死胡同，身形一晃，便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上了牆頭，幾個起落，消失在鱗次櫛比的屋頂之間。
    他沒有回客棧，而是按照地圖指引，來到了城南一片相對老舊、但別有韻味的坊區。這裏青石板路斑駁，兩旁多是些經營古玩、字畫、樂器等雅致生意的店鋪，行人稀疏，氣氛安寧。
    在一排爬滿青藤的院牆盡頭，他找到了那扇不起眼的、甚至有些掉漆的木門，門楣上掛著一塊小小的匾額，以清秀的字體寫著“聽雨閣”三字。若非特意尋找，極易錯過。
    林楓整理了一下衣衫，上前叩響了門環。
    “吱呀——”一聲，木門從內打開一條縫，一個梳著雙丫髻、約莫十二三歲、眼神靈動的小丫鬟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林楓：“這位公子，您找誰？”
    “在下林楓，應柳大家之約前來。”林楓拱了拱手，語氣平和。
    小丫鬟眼睛一亮：“原來是林公子！小姐吩咐過，您若來了，直接請進便是。請隨我來。”
    小丫鬟側身將林楓讓了進去，隨即關上院門。門內竟是一處別有洞天的小院，麵積不大，但布置得極為精巧雅致。假山玲瓏，池水清澈，幾叢翠竹隨風搖曳，角落裏還種著一株高大的海棠樹，正值花期，粉白的花朵綴滿枝頭，暗香浮動。
    小院深處是一座兩層的小樓，飛簷翹角，古色古香。
    小丫鬟將林楓引至一樓的一間靜室，室內陳設簡單，一桌，兩椅，一琴，一爐檀香正嫋嫋生煙，散發出寧靜人心的氣息。
    “公子請稍坐，小姐片刻便來。”小丫鬟奉上一杯清茶，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林楓也不客氣，坐下品茶，目光則打量著這間靜室。這裏的氣息與他那日在大街上感知到的柳大家身上的氣息同源，清冷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孤高。
    沒過多久，輕微的腳步聲響起，門簾掀開，一道白色的倩影款款而入，正是柳大家。她今日依舊戴著麵紗，但換了一身更為居家的素白長裙，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婉約。
    “林公子果然守信。”柳大家在林楓對麵坐下，聲音依舊清悅。
    林楓放下茶杯，笑了笑：“拿人東西，與人消災。雖然柳大家說那是謝禮，但我這人不太喜歡欠人情。更何況，我對柳大家口中的‘小忙’，也確實有幾分好奇了。”
    柳大家眼眸微彎，似乎笑了笑：“公子快人快語。那日望月台，多謝公子解圍。不知公子這幾日在皇都，可還適應？”
    “適應，太適應了！”林楓一拍大腿，開始滔滔不絕，“皇都真是個好地方！吃的玩的看的，樣樣精彩！我剛還去聚寶閣逛了圈，拍了塊黑不溜秋的鐵疙瘩，花了一萬五，心疼死我了！你說那些人是不是傻，一塊墊桌腳的石頭也跟我搶……”
    他開始發揮“街溜子”本色，東拉西扯，就是不切入正題，試圖掌握對話主動權。
    柳大家安靜地聽著，也不打斷，直到林楓說得口幹舌燥，端起茶杯猛灌時，她才輕輕開口，一句話就讓林楓的動作僵住了。
    “公子拍下的，恐怕不是普通的鐵疙瘩吧？能引動《太初衍道圖》感應的東西，又豈是凡物？”
    “噗——！”林楓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瞪大了眼睛看著柳大家，“你……你怎麽知道？！”
    他心中掀起驚濤駭浪！《太初衍道圖》是他最大的秘密之一，這柳大家是如何得知的？！
    柳大家看著他震驚的樣子，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平靜道：“公子不必驚慌。我並非窺探公子隱私，隻是公子那日化解趙晟趙公子）刁難時，身上流轉的道韻，與我師門傳承中記載的《太初衍道圖》氣息，有幾分相似。故而大膽猜測。今日公子靠近，那感應更為清晰了些。”
    師門傳承？記載《太初衍道圖》？
    林楓心中更是驚疑不定。這《太初衍道圖》來曆神秘，連係統都語焉不詳，這柳大家的師門竟然有所記載？
    “你……究竟是什麽人？”林楓收斂了玩笑之色，目光銳利地盯著她。
    柳大家坦然迎著他的目光，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麵紗。
    麵紗之下，是一張清麗絕倫的容顏，眉如遠山，目似秋水，氣質空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但最讓林楓注意的是，她的眉心處，有一個極其淡的、若隱若現的、如同蓮花瓣般的銀色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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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大虞，護國神宗——淨天齋，末代齋主親傳弟子，柳清音。”她聲音清越，帶著一種古老的韻律，報出了自己的身份。
    淨天齋！大虞護國神宗！
    林楓瞳孔微縮。這來頭，可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難怪她知道《太初衍道圖》，淨天齋作為前朝護國神宗，底蘊深厚，知曉一些上古秘辛並不奇怪。
    “原來是柳齋主。”林楓拱了拱手，態度鄭重了些，“失敬。”
    柳清音柳大家）微微搖頭：“淨天齋早已煙消雲散，我亦不過是苟全性命於一隅的孤女，當不得齋主之稱。林公子身負太初道韻，才是真正的前途無量。”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林楓隨身攜帶的儲物袋上：“公子拍得的那塊‘未知奇鐵’，若我所料不差，其名當為‘隕星神鐵’，又稱‘法則承載體’。它本身並非煉器材料，而是一種……能夠記錄並顯化天地法則碎片的特殊媒介。”
    記錄顯化法則碎片？！
    林楓心中巨震！難怪《太初衍道圖》會有反應！這道圖本身就有推演、解析法則的功效，遇到能記錄法則的“硬盤”，能不激動嗎？！
    “你的意思是……這塊鐵疙瘩裏，可能記錄著某種法則？”林楓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若能從中參悟一絲法則，其價值遠超任何丹藥法寶！
    “隻是可能。”柳清音謹慎道，“而且即便有，也必然是殘缺不全的碎片，甚至可能是某種禁忌或扭曲的法則。此物據說源自天外，伴隨隕星墜落，流落各界，記載的內容光怪陸離，吉凶難料。公子需謹慎對待。”
    林楓點了點頭，將這信息牢牢記下。這玩意兒看來是個雙刃劍，用好了是外掛，用不好可能引火燒身。
    “多謝告知。”林楓真誠道謝，隨即話鋒一轉，“那麽，柳姑娘之前所說的‘小忙’，想必也與這前朝舊事，或者說，與烏先生竊取龍脈的陰謀有關吧？”
    柳清音見他主動提起，也不再繞彎子，神色凝重道：“正是。烏先生並非孤身一人，他背後，站著的是‘黑煞教’！他們竊取龍脈，並非僅僅為了提升修為，而是為了進行一場名為‘九幽喚魔’的恐怖儀式，試圖接引域外天魔之力，重塑此界秩序！”
    “我淨天齋世代守護大虞龍脈，深知其關乎天下氣運。龍脈若被邪魔之力汙染乃至吞噬，不僅流雲王朝將傾，整個大陸都將陷入無邊浩劫！我輩修士，雖力薄勢微，亦不能坐視！”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悲壯與決絕。
    林楓聽得眉頭緊鎖。黑煞教！又是黑煞教！這幫陰魂不散的家夥，怎麽哪兒都有他們！而且這次玩得更大，直接要召喚天魔了？
    “所以，柳姑娘需要我做什麽？”林楓直接問道。
    柳清音取出一張繪製在獸皮上的、看起來極其古老的殘圖，鋪在桌上。圖上線條模糊，但能隱約看出是皇都及其周邊的地形，其中幾個點被特別標注，散發出微弱的靈光。
    “這是我淨天齋秘傳的‘龍脈地竅圖’殘卷，標注了幾處可能與龍脈節點相連的‘地竅’位置。其中一處，我高度懷疑，就在前朝皇陵之下，也是烏先生經營的核心所在！”
    她指向圖中一個被紅色標記圈住的位置，正是前朝皇陵區域。
    “我需要公子做的，是設法潛入皇陵外圍，利用你手中的‘虞’字玉佩和龍脈秘鑰殘片，確認那處地竅的具體位置和內部情況，最好能探知烏先生儀式的準備進度。此事極其危險，烏先生本人很可能坐鎮其中，皇陵守衛亦森嚴無比……”
    林楓看著那張殘圖，又摸了摸儲物袋裏的玉佩和秘鑰，感覺一個巨大的、金光閃閃但也危機四伏）的寶藏，正在向他招手。
    確認節點位置，探查儀式進度……這正好與他係統任務不謀而合！
    他沉吟片刻，抬頭看向柳清音，臉上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帶著點市儈的精明笑容：
    “柳姑娘，這忙……可不小啊。”
    “你看，又是闖龍潭虎穴，又是對抗金丹後期大佬，還要防備黑煞教的邪魔外道……”
    “這風險，可不是一般的大。”
    柳清音似乎早有所料，平靜道：“公子有何條件，但說無妨。”
    林楓搓了搓手指，嘿嘿一笑：“條件嘛，好說。第一，這次行動的所有收獲除了你們淨天齋非要不可的核心傳承），歸我。第二，若此事能成，你們淨天齋得欠我一個人情，以後我有什麽麻煩，你們得力所能及地幫一把。第三嘛……”
    他指了指桌上那塊“隕星神鐵”：“這玩意兒怎麽安全地‘讀取’，你得把你知道的方法告訴我。”
    柳清音聽完，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點頭：“可。隻要不違背道義，淨天齋力所能及之處，必鼎力相助。至於‘隕星神鐵’的用法，我稍後便可將師門記載的秘法拓印一份給公子。”
    她如此爽快，反倒讓林楓有些不好意思了，感覺自己是不是要價低了？
    “成交！”林楓一拍桌子，站起身來，豪氣幹雲假裝），“為了天下蒼生，為了……呃，為了咱們的共同利益，這皇陵，我闖了！”
    柳清音起身，對著林楓鄭重一禮：“如此，清音便代淨天齋，代這天下蒼生，謝過林公子高義！”
    “別別別，談錢……啊不，談條件傷感情，談感情傷錢。”林楓連忙擺手，“咱們還是務實點，先把行動計劃商量一下。”
    兩人重新坐下，就著那張殘圖，低聲商議起來。
    窗外，海棠花靜靜飄落。
    皇都的夜色，愈發深沉。
    而一場關乎王朝命運、針對古老皇陵的潛入行動，就在這靜謐的小院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林楓這條鹹魚，又一次被命運的和利益的）浪濤，推到了風口浪尖。
    隻不過這一次，他兜裏揣著底牌，眼裏盯著寶貝，心裏算著收益。
    這龍潭虎穴，似乎也沒那麽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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