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著間奏而過。
    房間裏，李星辰的歌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吉他弦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這時，客廳連接餐廳的拱門處，一道纖細的身影悄然出現。
    葉子晴已經收拾好了廚房，洗淨了手，身上還帶著一點點水汽和淡淡的清潔劑香氣。
    她原本是來看看父女倆在做什麽，是否該準備洗漱休息了。
    然而，眼前的畫麵讓她瞬間停下了腳步，放輕了呼吸。
    暖色調的燈光主要聚集在沙發那一角。
    曦曦，小手舉著那盞星星夜燈，頂在自己的腦袋。
    像個最虔誠的小小追光師，柔光籠罩著她最愛的爸爸。
    李星辰微微垂首，指尖在吉他弦上流淌出帶著淡淡憂傷的旋律，正唱到：
    “.....我那時候不懂，假如我年少有為不自卑
    懂得什麽是珍貴，那些美夢
    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他的側臉在光影中顯得格外深邃，眉頭微蹙，是完全沉浸於音樂與回憶中的神情。
    而手機支架上的屏幕，隱約可見飛速滾動的、密集的彈幕。
    ....
    聽著歌
    葉子晴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她沒有出聲，甚至沒有向前走，隻是靜靜地、悄悄地退後了半步，讓自己完全隱在客廳主光源之外的陰影裏，背輕輕靠在牆壁上。
    她知道這首歌並非完全是她與李星辰的故事，藝術創作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
    某些情緒是共通的.....
    那些因為年輕、因為現實、因為“未能有為”而不得不承受的分離與思念，是他們彼此都曾深嚐過的滋味。
    她仿佛看到了他和李星辰之間的事情，有多少誤會。
    也吞咽了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苦。
    那個時候，年少有為...
    小星星，原來曾經那麽讓人心疼呀！
    .....
    李星辰的歌聲透過手機揚聲器，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低回。
    一輛夜班公交車上，靠窗的位置，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年輕人，戴著耳機，手裏捧著一小塊裝在透明塑料盒裏的提拉米蘇蛋糕。
    他今天生日，加班到此刻，隻有便利店這最後一塊蛋糕。
    耳機裏，是李星辰唱的歌。
    年輕人的動作微微停住了。
    蛋糕的甜膩似乎化不開喉頭的酸澀。
    他愣愣地看著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卻陌生的城市夜景，視線逐漸模糊。
    眼淚不由得湧了出來。
    然後越流越多。
    “我....呃...”
    然後他摘下了眼鏡，擦著眼淚，又戴上，眼裏眼淚糊了鏡麵。
    他自己拿了下來放在自己的兜裏。
    他吃著蛋糕，一口一口大口吃著。
    嘴巴微微脹起，他看著車窗微微閃爍自己的模樣。
    那張勞累胡渣的臉，還有吃著蛋糕嚼著，臉的微微顫抖，因為大口吃蛋糕，腦袋的青筋微微凸起。
    他一時間愣住了。
    冷風順著車窗吹來，不由得讓他打了一個寒顫。
    他看著手機。
    屏幕上，是李星辰沉浸的麵容和曦曦那盞溫暖的小燈，彈幕裏滿是感同身受的唏噓與淚水。
    孤獨感襲來。
    他顫抖著手指，在快速滾動的彈幕區，小心翼翼地打下一行字，發送：
    “今天生日，一個人。
    大家可以祝我生日快樂嗎？”
    發出後，他盯著屏幕。
    李星辰的直播間內，滿是彈幕。
    很快他的彈幕便是淹沒在其中了。
    看著熱熱鬧鬧的直播間。
    他搖了搖頭。
    喉頭滾動，笑了...
    又有誰在意他呢？
    然而，幾秒後——
    @“生日快樂！！兄弟！”
    @“生日快樂！雖然不認識你，但祝你天天開心！”
    @“生日快樂呀！吃蛋糕了嗎？要對自己好一點！”
    @“生日快樂！未來的超人！”
    @“生日快樂！李老師的歌陪你過生日，不孤單！”
    一條，兩條，越來越多.......
    甚至有人複製粘貼，讓那句簡單的“生日快樂”反複刷過屏幕。
    這些ID他一個都不認識，來自天南海北，卻在此刻，穿透網絡，將最樸素的善意精準地投遞到他麵前。
    年輕人愣住了。
    嘴裏咀嚼的動作完全停止。
    他瞪大眼睛，幾乎是有些無措地看著屏幕上那些滾動的祝福，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微微顫抖。
    寂寞的心中如同鏽跡斑斑的鐵盒一般輕輕地裂開了一道縫，有光照進來。
    ....
    然後，此刻一個清脆的童音，透過耳機，清晰地、帶著滿滿元氣地響起：
    “生日快樂，大哥哥！不要孤單哦！
    直播間可是有15萬人在陪你過生日哦！”
    .....
    這句話像一道溫暖的光束，正中年輕人最脆弱的心房。
    他猛地低下頭，額頭重重抵在前座冰涼的塑料椅背上.
    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聳動起來，滾燙的淚水決堤般洶湧而出。
    打濕了他握著手機和蛋糕盒的手。
    ......
    他一邊哭，一邊又忍不住想笑。
    他抬起淚眼模糊的臉，看向手機屏幕。
    而彈幕裏:
    “曦曦小天使！”
    “破防了兄弟！”
    “生日快樂！我們都看到了！”
    “兄弟，曦曦小天使都給你慶祝生日了！
    我們可羨慕咯~”
    他手忙腳亂地，用袖子胡亂抹著臉。
    然後找到輸入框，打下：
    “謝謝大家......謝謝曦曦！
    真的.....謝謝你們！”
    冷風還在從車窗縫隙鑽進來，但他忽然覺得，好像……沒那麽冷了。
    這趟駛向未知終點的夜班公交，這十五萬陌生人的短暫同行。
    還有那塊小小的蛋糕，似乎都因為這個夜晚，這首歌，這些祝福，而變得不同起來。
    .......
    城市的另外一邊。
    深夜的燒烤攤，煙霧繚繞，人聲卻不多。
    油膩的折疊桌旁散坐著幾個晚歸的食客：一個滿臉倦容的代駕司機；
    一對沉默吃著烤串似乎剛吵過架的小情侶；
    還有一個獨自對著幾瓶啤酒發呆的中年男人。
    攤主的手機，公放著李星辰的直播：
    “假如我年少有為知進退，才不會讓你替我受罪........”
    烤著串的大叔光著膀子，汗水在昏黃的燈泡下泛著光，手中的鐵簽翻動慢了半拍。
    他聽著歌，眼神有些發直，爐火的劈啪聲仿佛都遠了。
    眼睛微微濕潤，讓他不知道是熏得還是感傷。
    底下那桌沉默的小情侶，女孩偷偷擦了擦眼角，男孩遞過去一張紙巾，自己卻把頭扭向一邊，喉結滾動。
    代駕司機停下咀嚼，望著遠處樓宇的燈火，不知在想什麽。
    獨飲的中年男人端起酒杯的手懸在半空，最終長長歎了口氣，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老板，聲音能再大點嗎？”中年男人忽然開口。
    燒烤大叔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似乎也豎著耳朵的食客，默默把手機的音量放到了最大。
    李星辰帶著悔憾與釋然的歌聲更加清晰地籠罩了這個小小的、充滿煙火氣的角落。
    中年男人:“這首歌，寫得真特麽好啊！”
    “老板，這是什麽節目！什麽歌？”
    老板大叔:“是一個叫做李星辰的歌手，寫的新歌！”
    “真會寫！
    好一個年少有為，可惜啊...
    沒有錢的家裏，年少怎麽會有為啊?”
    大叔翻動著手裏滋滋冒油的肉串，火光映著他被生活刻下痕跡的臉，他低聲嘟囔了一句，混雜在油煙和歌聲裏，卻仿佛是說給所有人聽：
    “是啊........
    如果我那年，膽子再大點，本錢再厚點......嘿！
    如果...
    可惜沒有如果。
    年少有為真的很難啊！”
    他搖了搖頭，把烤好的串精準地分放到各個盤子裏，
    “你的肉筋，趁熱吃。”
    “姑娘，你的蜜汁雞翅，小心燙。”
    沒有人再說話了，伴著歌聲。
    喝酒吃燒烤，和幾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