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搶柳縈的第一個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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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懸,萱茂堂的主臥裏卻依舊燭火明亮。
燭光搖曳,映著床上那張睡得並不安穩、眉心緊蹙額發盡濕的臉。
“活人償債,質婦為奴!”
“將軍高義,典妻為妓!”
“蕭少將軍!三年期滿,人——給你送回來了!!”
呼嘯的寒風卷起雪粒子,直往人臉上撲,蕭雲賀站在城樓上,看著她一寸寸爬進城門。
將軍府裏,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理直氣壯:“蘇明月,父命難違,我更是守城之將……典妻三年,換一城生靈……我別無選擇。”
後來,他護著梨花帶雨的柳縈,字字如刀:
“蘇明月,你滿身汙穢肮髒不堪,我將軍府肯給你一個容身之處,已是天大的仁慈!”
“縈兒她千裏迢迢隨我來到燼州,更苦守那麽多年,至今也隻是將軍府的二夫人!她已委屈至此,你還想怎樣?!”
再後來,他五指如鐵,死死扼住她的喉嚨,眼中翻湧著滔天恨意,咬牙切齒:
“蘇明月!你不知廉恥以身侍敵,讓將軍府蒙塵,讓本將軍成了所有人的笑話!”
“你為何……不死在北狄啊?”
“你當時為何不於城門前自裁?既已離開,你為何非要回來?”
“蘇明月!你該死!你早就該去死!!”
嗬……
他們都恨不得她死……
可她究竟做錯了什麽?
她憑什麽……非死不可?
榻上,蘇明月緊閉著眼,眉心皺了又皺,昏睡中依舊淚水漣漣。
她仿佛被困在無邊的夢魘裏,斷斷續續地嗚咽:“為什麽……為何這樣待我……”
一直靜立在屏風後的蕭凜,聽到她哭,蹙眉走到了榻前。
“小騙子……”
“不是要給本侯送晚膳嗎?本侯等了許久,你卻非但沒來,倒是先哭上了……”
他坐在床沿,抬手想替她抹去眼淚,蘇明月卻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嗬……”
蕭凜唇角掠過一絲淺笑,坐在榻沿一下一下輕拍她的手臂,試圖安撫她的不安。
“蕭雲賀……蕭雲賀……”你不該這麽對我!你怎麽可以這般待我?
???
蕭凜原本漾著笑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他抬手,掌心覆上她纖細白皙的脖頸。
“夢裏都在念著他,是嗎?”
“阿月,你真該死……”
他指尖微微顫抖,五指慢慢收攏……
……
不……
“不要!”
蘇明月霍地睜眼、猛然坐起身來,兩隻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脖頸。
那夢境太過真實,她以為自己真的差點被蕭雲賀掐死。
住在隔壁的小荷小桃,聞聲趕忙衝了進來。
“夫人!您又魘著了?”小荷語帶擔憂。
小桃又一次問:“夫人,就讓奴婢和小荷輪流睡在腳踏上為您值夜吧……”
蘇明月搖頭,“且不說腳踏睡著難受,我不願你們因我受苦。再說有人與我同住,我反而睡不踏實……”
“你們不必擔憂,依舊住我隔壁就好。”
她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因著前世那些痛苦的記憶,重生後她噩夢不斷,夜裏甚至不敢熄燈,枕下也始終藏著一把開了刃的匕首。
她怕自己會在極度緊張下,不小心傷到她們。
“夫人喝水。”
蘇明月接過小桃遞來的溫水,小口小口地喝,看了眼天色趕忙吩咐道:“去準備一下,咱們寅時出門。”
“記住,我們從角門走,不要驚動任何人。”
天未亮便要出門?還得如此隱秘?
“是,夫人。”小荷小桃雖心中疑惑,卻並未多問。
窗外,蕭凜鴉睫低垂,指腹撚了撚。
眼下覆上的淡淡陰影,幾乎遮住了那顆殷紅的淚痣。
她經常做噩夢,卻不願人陪?
所以她究竟做了什麽虧心事?
這般偷偷摸摸的……她要去做什麽?
可有危險?
……
半個時辰後,蘇明月帶著小荷小桃溜出平陽侯府,徑直去租了輛馬車,直奔城外。
馬車裏,小荷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夫人,咱們這是要去哪兒啊?”
蘇明月微微勾了下唇,神色冰冷。
她要去搶柳縈命中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機緣!
前世,柳縈之所以能掙脫柳家束縛,長住蕭泓毅府上,甚至可以左右自己的婚事,跟隨蕭泓毅全家去往邊關,全因她手裏有錢。
她也是無意間才知道,上一世,因著她與蕭雲賀的婚事已定,柳縈傷心欲絕,便在這一日出了城,想去法華寺求一求她和蕭雲賀的姻緣。
馬車停在山腳下,她偶然遇到一位賣身救母的少年,名喚晏知閑。
“救母”不同於“葬母”,那就是個無底洞!
況且升米恩,鬥米仇……誰都不想去冒給自己惹麻煩的風險!
是以即便晏知閑再年輕、骨相再好……除了趨吉避凶的,許多人都怕遇到騙子,亦或是不齒他年紀經經隻知乞討,根本無人理他。
倒是柳縈看他可憐兮兮,煩悶的心情瞬時好了許多,隨手丟給他一錠銀子。
那錠銀子救了晏母半條命,讓她捱過了漫長冬日,晏知閑感激不已,千方百計尋到柳縈,作為報答將自己的身契給了她。
他是個經商奇才,僅憑著柳縈放在他那裏的幾百兩銀子,竟慢慢為她攢出座金山來!
後來他成了柳縈最忠實的助力,為她肝腦塗地。
蘇明月時常想,若柳縈沒有遇到晏知閑,自己的結局是否會不同?
畢竟,她會被送去北狄,全是柳縈一手策劃的!
至於這一世……
蘇明月唇角輕勾。
她不會再給柳縈任何傷害自己的機會。
靠人不如靠己。
她要組建自己的勢力,其中就需要一隻忠誠的犬。
她要讓晏知閑為她所用,替她打造商業帝國,成為她最得力的臂膀、最堅實的後盾!
蘇明月輕輕舒了口氣,抬眸看向兩個丫頭,語氣極輕:“最近諸事不順,咱們去廟裏拜拜。”
兩個小丫頭安心地點點頭,“那今日的第一炷香,定是咱們的!”
……
馬車行至山腳下,蘇明月果然看見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跪在路旁乞討。
他單薄的身體明顯在發抖,似是搖搖欲墜。
現在時辰還早,附近的人並不多,他一見馬車便俯身磕頭,額頭緊貼在地麵上。
每每有人掀簾看他,他磕得更是急切……
小荷順著蘇明月的視線望去:“夫人,要幫他嗎?”
蘇明月斂眸,纖長的手指輕輕鬆開,車簾緩緩垂落。
晏知閑望著那道晃動的簾子,一顆心再次沉沉墜了下去,喉頭湧上苦澀。
若非父親嗜賭,不僅敗盡家業、還丟了性命……母親也不會為了養大他和妹妹日夜操勞,重病在床卻無錢醫治!
難道老天爺……當真要讓他眼睜睜看著母親去死嗎?
可她今年不過才三十幾歲啊!她還那麽年輕……
晏知閑不敢再想下去,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他正絕望自責,那輛已駛出數丈的馬車,卻“籲——”的一聲,緩緩停了下來。
車簾輕動,一名青衣女子下了馬車,小心翼翼走向他,將一錠銀子遞到他麵前:
“我家夫人說,你或許遇上了什麽難處……願你早日渡過難關,往後平安順遂。”
晏知閑恍惚抬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馬車窗口……
恰逢車中善人拂起簾角,露出一張傾城絕豔的臉!
他渾身一顫、瞳孔劇震,竟不接那銀子,踉蹌著撲向馬車,‘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求蘇神醫發發慈悲,救救在下的母親吧!”
他一下接一下地磕頭,額上很快沁出了血。
“……?”馬車裏,小荷驚得瞪圓了眼,頓時將腦袋探了出去,“你竟認得我家夫人?”
天呐……居然連路邊乞兒都識得她家主子!?
大戶人家向來不喜婦人四處拋頭露麵……難怪自打主子嫁入平陽侯府,太夫人就明令禁止主子隨意外出,尤其是替人看診了!
“你認得我?”蘇明月聲音輕柔,眉梢微挑卻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
她看著晏知閑道:“有道士直言我餘生恐多劫難,要我今日務必去廟中請第一炷香,往後才能順遂如意。”
“那錠銀子足夠你去請京中最好的大夫了,我將馬車讓給你,你快些去,莫要耽擱了!”
前世,晏知閑的母親雖熬過了冬日,卻死在了第二年的春分,想必她定是病得極重。
她要將給他的恩情不斷加碼,重到他永遠無法償還!
她除了要讓他對她的感激更深,還要讓他對她愧疚……如此這般,他才會更加死心塌地的、心甘情願地為她所用。
蘇明月邊說邊走下馬車,晏知閑卻不管不顧地攥住了她裙擺一角。
“放肆!”小荷護主心切,仗著自己有些三腳貓功夫,猛地將晏知閑踹了出去。
蘇明月看看小荷,又看了眼迅速擋在她身前、嚇得連耳根都瞬間紅了的小桃,不由揉起眉心:這兩丫頭的性子若能勻一勻,那該多好!
晏知閑捂著胸口,“噗”地吐了口血,小荷下意識看著蘇明月,臉色煞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