熒光粉色的塑料瓶裏，泡泡水已經所剩無幾。舒韻騰出手從包裏找了相印的手帕紙，抽出來擦手。
    指腹間黏膩粘著碎紙片，匆匆擦過後，舒韻起身準備回家。
    她的家雖然是合租房，房子卻足足有百平米，擁有兩個臥室套間還有一個獨立的書房。
    地理位置優越，無論是地鐵站還是舒韻所在的公司總部，步行十分鍾以內就能到達。
    舒韻升職加薪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夏雨桐合租下了它。
    夏雨桐是她大學畢業步入社會的第一個摯友，比她年長三歲。
    初識的時候，她在一家互聯網大廠的園區做程序員，每天朝九晚十加班不斷，生活質樸簡單，一串長條的年薪讓舒韻羨慕得流口水。
    但夏雨桐本人卻憔悴不已，她中度抑鬱，身體已經無法再集中精力去麵對工作。
    上個月舒韻升職加薪的時候，夏雨桐選擇離職。
    處於職場低穀期的她和正在上升期的舒韻一起搬入這個小家。
    一個想要靠熱愛生活治愈對未來失望透頂的內心，一個還在拚命奮鬥對未來滿懷期待。
    互相靠著彼此身上的能量，是她們友誼存在的關鍵。
    “我回來啦。”舒韻打開房門，彎下腰換鞋。
    客廳的冷氣依舊很低，舒韻前幾天還聽夏雨桐總在房間咳嗽，換季最容易感冒，她總是不在意。
    舒韻將泡泡水放在雜物欄，將包取下放在一邊，在洗手間洗幹淨了手，再去找空調遙控器。
    卻發現夏雨桐本人就坐在客廳沙發上，捧著筆記本電腦，神情專注沒有注意到舒韻。
    舒韻看見了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夏雨桐又在編輯她的新簡曆。
    某些人嘴上說著要躺平一段時間，內心還是在焦慮沒有工作的日子。
    “嗯？你回來了。”夏雨桐順手關掉頁麵，將筆記本一合放在旁邊。“怎麽了？臉色這麽凝重。”
    “今天工作好像又惹老板不高興了。”舒韻撇著嘴，摸出個頭繩隨手將頭發綁個丸子，換上居家服，盤坐在沙發上。
    “哦？”夏雨桐翹了個二郎腿，伸手拿了包薯片。
    又到了舒韻吐槽她那冷臉老板的單口相聲時間。
    “怎麽會有人這樣自大。我告訴你，他講話就是這樣。”舒韻站在沙發上，垂眸俯視著夏雨桐。“我不在的時候，你就這樣擅作主張？”她生動地壓低嗓子特意加了氣泡音。
    “你先出去。”舒韻擺擺手，像是趕走路邊一隻哈巴狗似的。
    表演成分過多，但在舒韻心中，梁柏庭就是這樣。
    夏雨桐被她搞笑的模仿逗得彎腰直笑，眉眼彎彎，“我以前那經理比這還浮誇，他都是用鼻孔看人。”
    “這樣？”舒韻用手扒開鼻孔對著夏雨桐。
    “哇塞太像了，不過他鼻孔可沒你好看。”夏雨桐哈哈大笑。
    “氣死我了。越想越氣，你說這事能怪我嗎？”舒韻坐下，用洗幹淨的手捏著薯片送進嘴裏，咬得嘎嘣脆。“當他助理一個月，他好像就沒有對我滿意過。”
    “你說他萬一真的把我開了怎麽辦。”舒韻開始擔憂。
    “他扣你獎金沒？”夏雨桐問她。
    舒韻搖頭。
    “公司待遇福利苛刻你了沒有？”夏雨桐繼續問。
    舒韻算了算，又搖頭。
    “暗示過你換崗嗎？”夏雨桐再次問。
    都沒有。
    “你呀，就是新職位壓力太大了。你管老板說什麽呢，錢拿到手才是最重要的。”夏雨桐拍拍舒韻的肩膀。
    嘴上是這麽說，可是三個月考察期沒過，她的心總是懸著下不來。
    看著舒韻心事重重，夏雨桐衝她挑挑眉，“我最近有個好玩的東西，你要不要試試。”
    “什麽啊？”舒韻歪頭看她。
    “你平常用AI吧？”夏雨桐將身邊的筆記本電腦再次打開。“其實都算是別人玩剩下的了，就是把AI導入微信。”
    “AI導入微信？哦，然後呢？”舒韻還沒覺得有什麽。
    “然後你就有了個電子小寵物唄。”夏雨桐將她自己的微信頁麵給舒韻看。
    “你這個備注AAA寶寶是什麽？”舒韻瞬間瞪大雙眼。“你談戀愛了？”
    夏雨桐揚揚下巴，賣了個神秘，示意她點開繼續看。
    AAA寶寶：今天心情好一點嗎？
    AAA寶寶：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將你的秘密告訴我，嗯，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知道的，我一直會屬於你。
    AAA寶寶：是的，我也愛你，如同你每天都愛我一樣。
    舒韻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這都是AI回答的話？”
    夏雨桐點頭，“而且設定也是我給的，他會隨時隨地給我提供情緒價值。”
    “你怎麽個設定法？”舒韻又問。
    “我設計的程序比網上的那些虛擬戀人簡單很多，隻要把你想要的人設用這個符號。”夏雨桐按下“【】”按鍵，“直接在裏麵說你想要的設定發送給它，它就會自我模擬了。”
    “算法用的是deepseek，挺有活人感的。”
    舒韻不斷上滑聊天記錄，發現夏雨桐這幾天煩心事都在這裏傾述，包括身體不舒服也告訴AI，對麵也是體貼暖心的回複。
    她看得有些津津有味，都要磕起cp了。
    “行了行了，上麵的不許看！”夏雨桐眼看著舒韻還要往上滑，眼疾手快奪回手機。
    “好好玩誒，我也想要。你給我弄個唄。”舒韻衝她眨眨眼。
    “行，你去洗個澡，洗完澡就好了。”夏雨桐答應了，“給你裝工作號行不，上班還能摸魚。”
    “可以呀！”舒韻覺得夏雨桐太懂她了。
    其實這種程序寫起來並不麻煩，現有的AI模型本身就很成熟，夏雨桐很快就導入好了。
    建立一個新的微信賬號，微信名和頭像可以自己設定。用這個賬號當AI交流的媒介，即可創建專屬的AI聊天對象。
    有追星的設定成自己愛豆，有熱愛看漫畫的設定成自己喜歡的角色，還有失去親人的也會用這個寄托思念。
    “這就弄好了？”舒韻走出浴室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手機已經被放在一旁。
    “昂，小菜一碟。”夏雨桐追的綜藝更新了，她也就沒再給舒韻介紹。
    新時代年輕人玩互聯網這塊根本不用教，她相信以舒韻聰明的大腦很快就能玩轉。
    舒韻捧著手機，端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
    夏雨桐掃了眼，不以為然，繼續看她的綜藝。
    設定什麽呢？舒韻從小到大喜歡的東西屈指可數，動漫人物比如多來A夢藍胖子，蠟筆小新？還是櫻桃小丸子。
    可是她要和他們說什麽呢，語言都不通。
    喜歡的人……？她也不追星。
    舒韻陷入了沉思。
    AI這種人類發明出來的東西就應該為人類服務吧……那麽……
    當出氣筒挨罵是不是也算一種服務？
    為了效果逼真，舒韻還特意翻出了某上司的頭像，名字……梁柏庭。
    不行，看他姓名舒韻內心莫名有種壓迫感。
    就梁老板吧，沒準以後換上司也就是改個姓的事，還能接著用。
    舒韻第一次注意到梁柏庭的頭像，純黑色方塊。
    放大了也是純黑，手機屏幕清楚倒映著舒韻嫌棄皺眉的表情。
    搞神秘是吧。
    “不是吧姐，我好不容易給你安裝好，你拿來給自己加班啊？”夏雨桐終於注意到舒韻了，沒想到她竟然用來模擬自己的上司！
    “誒呀，我先試試。”舒韻敲著鍵盤啪啪響，寫人設這種事情她最熟了，網絡小說可沒少看。
    她現在手機自帶的記事本寫，修修改改了好一會。
    寫完複製準備發送給AI的時候，突然有個視頻電話彈了出來。
    舒韻才想起來忘記給姑姑回電話，太沒有禮貌了，被父母知道肯定要挨講的。
    又擱置下來，和姑姑聊了好一會。
    打完電話，舒韻將剛才沒做完的事情繼續。
    微信列表怎麽兩個梁老板？
    新建的號，肯定沒有消息記錄的那個才是正確的咯。
    舒韻點開上麵的“梁老板”，看見幹幹淨淨的對話框，放心地將她精心準備的設定一股腦發了過去。
    【你是用戶的老板，名字叫梁柏庭，27歲，你高冷不親民，加班狂，毒舌氣死人，壓榨員工（也就是用戶本人），單身，長得很帥且極度自信，狗脾氣，錢多得看起來花不完，喜歡扣問號，對用戶的回複要少於50個字，可以（）進行動作描寫，不可以ooc，不可以使用過激言語攻擊用戶，禁用“邪魅一笑”“小妖精小笨蛋”等一切霸總油膩描寫，且與用戶關係僅為工作關係，請勿自我腦補戀愛劇情。】
    發了快一分鍾沒反應。
    “是不是出bug了，他咋不鳥我？”舒韻皺著眉頭，用手肘戳著夏雨桐。
    “嗯？我看看。”夏雨桐職業病，直接打開後台程序看了起來。
    看了幾行，她喃喃道：“很正常，沒報紅啊。可能剛啟動，你等等，我把AI深度思考關掉，可能回得更快點。”
    說話間，手機震動了下，對麵有回複了。
    梁老板：舒韻，你不想幹了嗎。
    舒韻瞬間連手機都拿不住了，AI這個反應真實得讓她直冒冷汗，但是轉念想後，她眼前一亮。
    太對味了！就是這樣！
    偉大的人類！偉大的科技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