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冷氣運作產生微噪音，指示燈在漆黑的房間散著淡淡幽光。除此之外，舒韻蜷縮在被窩裏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夾雜她沉悶的呼吸。
    好緊張。
    明明知道對麵是假的梁柏庭。
    舒韻卻代入到現實的那個梁柏庭，甚至能想象到他說出這樣話時候的神態，那張冷峻的臉不會流露太多表情，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依舊冰涼，也許嘴角會帶一絲捉弄她的嘲笑。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舒韻發現對他的認知有誤差，她也許根本駕馭不了梁柏庭這樣的人。
    那真的梁柏庭會是這樣嗎。
    腦海裏存在這個想法的瞬間，舒韻覺得自己完蛋了。
    她在覬覦她的上司。
    舒韻抿了抿唇，莫名覺得有些口幹舌燥。她將手機扔一旁，順手拿過床頭櫃的玻璃杯。
    睡前舒韻會準備一杯涼白開，之前有段時間做噩夢，半夜會驚醒，起身喝水能緩解她很多情緒。
    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舒韻垂眸，單手在鍵盤敲下一行字，屏幕反光透過她低垂長睫，發完後，她又麵無表情將手機鎖屏。
    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用戶希望你主動點，舉止包括但不限於親吻擁抱撫摸......】
    過了兩秒，她又打開手機，將這條消息迅速撤回。
    她是膽小鬼。
    她蹲在床前，身上披著薄絨的小毯子，玻璃杯貼著她滾燙的臉頰，雖然沒有照鏡子，舒韻知道自己又情緒化敏感臉紅了。
    “嗡。”手機在床頭櫃突然震動。
    梁柏庭：用戶在害羞...？
    啊——
    啊啊啊！！！
    夏雨桐你到底在AI裏麵加了什麽！
    舒韻無聲呐喊。
    她深呼吸了一口，才拿起手機繼續聊。
    ——用戶沒有。
    ——快點。
    既然AI收到消息了，那就開始吧。
    梁柏庭：你最初設定不是寫了嗎。
    舒韻困惑。
    ——什麽？
    梁柏庭：高冷不親民。
    ？
    不是他到底這個節骨眼上到底在計較什麽啊？
    ——不是這個親呀！
    梁柏庭：那是什麽親。
    不對。
    怎麽又繞回來了？
    好會耍賴啊這個人。
    還是說，梁柏庭這種人設必須得主動出擊才有可能......？
    舒韻覺得今晚算是豁出去了。她在鍵盤上敲敲打打，又刪，再打出一行字。心髒跳得厲害，她還想再喝一口涼水，卻發現杯子早已空空如也。
    喉嚨滾了滾，舒韻將消息發了出去。
    然後手機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落在被窩裏。
    舒韻雙臂懷抱著自己蜷縮起來，不敢去看回複。
    ——（我親了親你的臉頰）
    手怎麽能打出這種肉麻的話。舒韻難以相信。
    她高中畢業後對老媽發短信都不這樣。
    黑暗房間下，手機屏幕燈光再次亮起。照在牆角。
    牆壁上映著她拉長的影子，低頭，手輕微顫抖地點開消息。
    梁柏庭：哦，這樣。
    哦？
    哦！
    她的賽博初吻——！他就哦——？
    舒韻著急了，打字速度也快很多。
    ——你還回來啊，這可是我的初吻。
    梁柏庭： :
    : 是什麽意思？
    舒韻歪著腦袋看半天，最後將手機轉了90度，反應過來。
    頓時氣炸了，腦袋都能冒煙的那種。
    意思是，他笑納了？
    梁柏庭使用這種幽默表情符號的違和感不亞於九旬老太突然發來可愛小貓表情包。
    但這AI梁柏庭就是用了。
    舒韻欲哭無淚狂砸被子，她被AI耍了，還是那種耍得團團轉。
    她咬著唇，腸子都悔青了。
    梁柏庭：睡覺好嗎。
    觸發關鍵詞睡覺，舒韻以為他終於悟了。不放過任何機會地敲著鍵盤。
    ——會不會發展得有點太快了。
    剛親就要開始她期待的部分了嗎。舒韻雙手捧著手機，死死盯著對方接下來要回的消息。
    梁柏庭：明早遲到扣錢。
    ？
    舒韻氣笑了。
    嗬，性冷淡。
    死性冷淡。
    也許上高速的插件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梁柏庭這個人設。
    舒韻想開了。
    也是，畢竟男人過了二十五。
    她不一樣，她還年輕。
    ————
    次日，舒韻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地鐵來到了公司。
    渾身散發著沒有睡醒的怨氣，整個總裁辦的人見到她都紛紛避讓，無人敢惹。
    意外的是，今天遲到的另有其人。
    她的頂頭上司遲到了。
    看著空空如也的總裁辦公室，舒韻淡淡勾唇一笑。
    她遲到和梁柏庭遲到的唯一區別就是。
    她遲到梁柏庭可以扣她的錢，但梁柏庭遲到將無事發生。
    整個集團公司都是他家的。
    死關係戶。
    雖然上司不在，但是舒韻活又不能不幹，以防梁柏庭來公司突擊檢查。一早上她代理去給員工開早會，水了半小時就匆匆結束。然後處理完重要郵件，挑出來發給梁柏庭，結果人連已讀都不給一個。
    昨晚吃飯給他吃傷著了？
    舒韻坐在辦公室舒舒服服地追劇摸魚，雖遲但到的良心讓她給黎漾發了消息。
    ——老板今天是身體不適嗎，還是有另外的行程安排，現在都還沒到公司。
    Ahri：我也不太清楚，他今天還沒有聯係我。
    ——【/調皮】【/調皮】享受吧。
    很好，領導不上班，她和黎漾直接放大假。
    Ahri：【/玫瑰】你也是。
    午休的時候，舒韻突然接到了來自家裏的微信電話。她一般不會拒接，因為父母不在她的身邊，家裏獨生子女，她擔心他們會有緊急的情況。
    從抽屜裏摸了個藍牙耳機，舒韻就帶著手機去洗手間最裏麵的一格。
    接聽後才發現是視頻通話。
    “舒韻呀，你現在應該是午休吧？”屏幕對麵有三個長輩，其中有一個就是姑姑舒燁，舒韻這才想起來當時酒席順嘴答應下來的相親。
    “我等會還要忙，有什麽事呀姑姑？”舒韻壓著聲音說話，她現在隻希望隔壁沒有人。
    “上次你不是跟你表姐提過你還有兩天假期嘛。”舒燁的臉湊得很近，有些擋著舒韻看爸爸媽媽了。
    爸爸舒林就咧著嘴看她笑，倒是楊季臉色不算太好。
    那可是她留著出去玩的假期，怎麽可能用來相親。
    “沒有啦姑姑，我用掉參加姐姐婚禮了。隻有周末有時間呢。”
    “是這樣的，那個男孩子工作比較特殊，周末不太能有時間，我們商量著把時間定在了周三，你看能不能中午抽個時間出來一起吃頓飯。”
    工作特殊抽不出來時間相毛線親啊。
    舒韻無語。
    舒韻眉頭微緊，衝著媽媽的方向擠眉弄眼，後麵楊季直接被擠出屏幕外了。
    從小到大，姑姑待她不薄，當初上學找學區房，都是姑姑替他們家找的房子，還托關係找了好老師輔導她。
    長輩心不壞，就是方法讓舒韻接受不了。
    沒辦法，舒韻又是個“窩裏橫”的，隻敢在家裏仗著父母的溺愛才發發脾氣，遇到這樣的長輩，從小到大都是被教育聽話的。
    她可憐的兩天假期。
    “有幾個呀姑。”舒韻開口。
    “嗯？”舒燁愣了下。
    “這樣，我請兩天，您把能約到的都幫我約了唄。”舒韻打算一口氣全相完，如果都不順利的話，想必以後也就不用再相親了。她相信舒燁會放棄的。
    “哎喲舒韻，你真的想明白了，太好了。我跟你說，那個李家，你知道的，家裏有人在市委當小領導，還有陳家的，現在人是教師，工作穩定著呢。哦，我這次先給你約的，你應該更熟悉。”舒燁翻著她的一個本，上麵記錄著相親男嘉賓的基本信息。
    舒韻不記得自己長大到現在有什麽異性熟人。
    “好像是你高中同學吧。我看你們高中是一個學校的。”舒燁笑著說。
    舒韻微愣。
    高中嗎。
    她微微有種不好的預感，但眼下她隻想快速敷衍過去。“行，早上我去相那個高中同學，下午去見市委小李，晚上讓我休息休息，第二天呢，我在去見那個陳老師，怎麽樣？”
    “好，既然你有這份心，姑姑就幫你去辦。”舒燁笑著點頭。
    總算應付過去。
    她馬上就讓她姑姑見識到什麽是屢戰屢敗再敗，敗敗敗。
    ————
    從洗手間往工位走的時候，舒韻感覺整層樓的氣氛突然壓抑了起來。午休還沒有完全結束，喜歡在茶水間講小話的同事也不在了，甚至有人午休還在工位上加班。
    她猜到梁柏庭已經到公司了。於是瞬間加快腳步往總裁辦公室走去。
    陽光透過未完全閉合的百葉窗照射進來，在寬闊一塵不染的辦公桌灑下光紋，男人修長骨感的手撐在桌麵，食指根折射出素戒的光澤。
    他並未穿外套，西裝馬甲偏新中式風格，紐扣嚴絲合縫，襯衫袖口並未挽起，貼合著他的腕部穩重禁欲。身子微下壓，視線停留在另一隻手的文件。
    沒有察覺舒韻已經站在門口。
    “早啊梁總。”舒韻衝他開玩笑，陰陽怪氣他半天不來上班。
    “不早。”顯然梁柏庭並不配合她。
    他抬眸，目光清冷寡淡，不經意掃過她臉上的黑眼圈，又打量起她整個人的精神狀況。眼神直白安靜地落在她身上，直到舒韻撞上他的視線，和他對視。
    視線相撞，先心虛的那個人先躲閃。
    舒韻腦海冒出昨晚熬夜撩AI的那一幕，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垂眸。
    “昨晚沒睡好？”
    他語氣淡淡，隨口一問。
    舒韻以為是在批評她今天工作狀態不精神。
    因為熬夜，舒韻是有些疲憊。但她又不能像眼前這人去給自己放假，她的假期還得用來相親。
    “還可以梁總。”舒韻違心回答。
    舒韻感受到梁柏庭還在盯著她，腦子過了一遍實在沒有犯下什麽大錯後，她幹脆借機把相親要用的假期給請了。梁柏庭給她批的假還剩兩天。
    “梁總，我還想把另外兩天的假期給請了。放在這周三周四。”舒韻抬眸偷瞄了眼梁柏庭的臉色，還好沒什麽情緒起伏。
    “這次又是親戚結婚？”梁柏庭當她想偷懶不上班。
    “沒有，這次是家裏給我安排了相親。”舒韻實話實說。
    對麵沒了回應。
    還未等他開口，就又聽見她用那恭敬又禮貌的語氣再次詢問。
    “老板，這假，您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