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同燒紅的鐵水，在他幹涸的經脈中肆意奔流，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被強行撕裂、重組。王浩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上，身體劇烈地抽搐，牙關咬得咯咯作響，腥甜的血液從嘴角溢出，他卻死死忍住，沒有發出一聲呻吟。
    他眼前的黑暗中，反複閃現著秦絕和江晚星的臉。那兩張臉，一張平靜得近乎漠然，一張帶著洞悉一切的淺笑，像兩根淬了毒的釘子，死死地釘在他的神魂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那股足以將人逼瘋的劇痛終於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久違的、靈力在體內重新流淌的溫潤感。
    他緩緩從地上爬起，感受著體內恢複到煉氣八層左右的修為，臉上卻沒有半分喜悅。這力量，不是他的，是趙坤施舍的。而他付出的代價，是成為一條更聽話、更隱蔽的狗。
    王浩走到水缸邊，看著水麵倒映出的那張臉。蒼白，消瘦，一雙眼睛裏再無往日的倨傲，隻剩下如同深淵般的怨毒與陰鷙。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蕭辰……”
    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像是毒蛇在吐著信子。
    趙坤要他去找蕭辰，卻沒告訴他去哪裏找。這既是任務，也是考驗。若他連一個大活人都找不到，那他這條狗，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王浩換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短打，用頭巾包住散亂的頭發，佝僂著背，將自己偽裝成一個最落魄潦倒的散修，悄然離開了青雲宗。
    他沒有去繁華的坊市，而是徑直走向了青雲山下，那片被稱作“三不管”的混亂地帶——黑石巷。
    這裏是散修、惡徒、情報販子的聚集地，龍蛇混雜，秩序混亂，卻也因此，消息最為靈通。王浩曾在這裏為趙坤處理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對其中的門道，熟稔於心。
    他走進一間終年不見陽光的酒肆，空氣裏彌漫著劣質酒水和汗液混合的酸腐氣味。他沒有找位置坐下，而是徑直走到櫃台前，用嘶啞的聲音對那個正在擦拭酒杯的獨眼老板說道：“一杯‘忘憂’。”
    獨眼老板擦拭的動作一頓，抬起那隻渾濁的獨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在評估他的分量。
    “忘憂酒，五十塊下品靈石，先付錢。”
    王浩沒有廢話，從懷裏摸出一個破舊的錢袋，倒出五十塊下品靈石，推了過去。這是他身上最後的積蓄。
    獨眼老板收了靈石，轉身從櫃台下取出一個黑色的陶罐，倒了一碗渾濁的、散發著古怪藥味的液體，放在他麵前。
    王浩端起酒碗，卻沒有喝，隻是用指尖蘸了一點酒液，在滿是油汙的櫃台上，畫了一個奇異的符號。那符號，像是一隻眼睛，中間卻是一道扭曲的閃電。
    這是黑石巷裏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代表著“尋仇、買命、找一個共同的敵人”。
    獨眼老板看到那個符號，眼神微微一變，他不動聲色地將櫃台上的酒漬擦掉，連同那個符號也一並抹去，然後低聲道：“後院，枯井，子時。”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王浩，繼續擦拭他的酒杯。
    王浩端著那碗“忘憂酒”，走到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口飲盡。那酒液辛辣刺喉，如同刀子刮過，但他卻麵不改色。
    他需要的不是酒，隻是一個接頭的暗號。
    ……
    子時，月黑風高。
    黑石巷的後院，一口早已幹涸的枯井旁，王浩如同一尊石像，靜靜地立在陰影裏。
    周圍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破敗屋簷時，發出的嗚咽聲。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在王浩以為自己被耍了的時候，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他身後三尺之處。
    “一條被拔了牙的狗，也敢來找我？”
    那聲音冰冷而倨傲，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
    王浩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能感覺到，一股鋒銳的氣機已經鎖定了自己的後心。隻要他稍有異動，立刻就會人頭落地。
    他緩緩轉過身，看向來人。
    月光下，蕭辰一襲黑衣，負手而立。他的氣息比宗門大比時更加陰冷，周身隱隱有黑色的魔氣繚繞，那雙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正玩味地審視著他。
    “狗被逼急了，也會咬斷仇人的喉嚨。”王浩壓下心中的驚懼，聲音嘶啞地回應，“何況，我的新牙，正在慢慢長出來。”
    他刻意釋放出自己煉氣八層的修為。
    “哦？”蕭辰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看來，你背後那位，還挺看得起你。”
    他顯然已經猜到，王浩能重塑經脈，絕非易事。
    “廢話少說。”王浩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我來找你，隻為一件事——合作。”
    “合作？”蕭辰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嗤笑一聲，“你憑什麽？憑你丹田被廢，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趕出內門？還是憑你這張我隨時都能捏碎的臉？”
    屈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燒著王浩的內心，但他強行壓了下去。他知道，在蕭辰這種人麵前，尊嚴一文不值，唯有價值，才能換來平等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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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憑，我知道一個地方，能讓秦絕的劍，再也揮不出來。”王浩一字一頓，眼中射出毒蛇般的寒光。
    蕭辰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幾分。
    他最近的日子並不好過。上次圍殺秦絕失敗，讓他顏麵盡失，回去後被他背後的勢力狠狠敲打了一番。他迫切地需要一場勝利，來洗刷恥辱，證明自己的價值。
    而秦絕，就是最好的目標。
    “說來聽聽。”蕭辰的語氣依舊淡漠，但眼神裏，已經多了一絲興趣。
    “迷霧森林。”王浩吐出這四個字。
    “那裏終年被濃霧籠罩，神識探查的範圍會被壓縮到極致。一旦進入，就像是瞎子和聾子，最適合設伏圍殺。”
    “而且，”王浩加重了語氣，“那裏是外門弟子曆練的首選之地。秦絕為了磨礪劍法，一定會去。我們可以布下天羅地網，讓他自投羅網！”
    蕭辰靜靜地聽著，沒有說話。他自然知道迷霧森林，但他之前並未將那裏作為首選的獵殺場。因為那裏的環境，對雙方都是公平的。
    王浩看出了他的疑慮，繼續拋出自己的籌碼：“我對迷霧森林的地形了如指掌，哪裏有天然的陷阱，哪裏是妖獸的巢穴，哪裏的霧氣最濃，我都一清二楚。我甚至可以提前布下‘鎖靈陣’，進一步限製他在陣中的感知和靈力恢複。”
    “最重要的是，”王浩死死地盯著蕭辰，“我對秦絕的恨，比你隻多不少。我不需要任何好處，我隻要他的命！我可以做那個最鋒利的誘餌，也可以做那把最陰狠的刀。”
    這番話，終於打動了蕭辰。
    他需要的，正是一條像王浩這樣，熟悉環境、充滿仇恨、又可以隨時拋棄的瘋狗。
    “很好。”蕭辰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他的價值，“人手，我來出。陣法材料，我也提供。你，負責帶路和布陣。”
    “一言為定！”王浩心中湧起一陣狂喜。
    “事成之後，秦絕的命歸你。他身上的所有東西，包括那柄劍，那個係統，都歸我。”蕭辰冷冷地補充道，語氣不容置疑，“至於江晚星……我會親自處理。”
    “沒問題。”王浩毫不猶豫地答應。他要的，隻是親手虐殺秦絕的快感。
    兩人在枯井旁，定下了這個惡毒的計劃。夜風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殺戮，提前奏響序曲。
    “三天後，子時，還是這裏。”蕭辰丟下一句話，身影一晃，便再次融入了無邊的黑暗，仿佛從未出現過。
    王浩站在原地，任由冷風吹拂著他單薄的衣衫。他緩緩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裏，仿佛還殘留著捏碎雜役令牌時的觸感。
    他慢慢地，將手掌握成了拳頭。
    “秦絕……你的死期，到了。”
    ……
    柴房內，江晚星打了個哈欠，從草堆上坐了起來。
    她看了一眼光幕，秦絕的光點依舊在宗門後山平穩地閃爍著，正在閉關穩固修為。林墨則在煉丹房裏忙得熱火朝天，像個勤勞的小蜜蜂。楚瑤的勢力範圍，在經曆過上次的“斷魂穀”大捷後，已經趨於穩定，正在消化戰果。
    一切，似乎都風平浪靜。
    然而，就在她準備伸個懶腰，繼續補覺的時候，平台的警告提示音，毫無征兆地、尖銳地響了起來。
    【滴！滴！滴！高危風險預警！】
    一行血紅色的文字，猛地在光幕中央彈了出來。
    【檢測到敵對總代理“蕭辰”與高威脅目標“王浩”產生惡意鏈接！雙方已製定針對客戶“秦絕”的a級獵殺計劃！】
    【計劃地點：迷霧森林。】
    【計劃核心：陷阱，圍殺，絕殺。】
    【風險評估：極度致命！請總代理立刻采取措施！】
    江晚星睡意全無，猛地坐直了身體。她的目光落在“王浩”兩個字上，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她就知道，趙坤費力把這條狗保出來，絕不是讓他去掃院子的。
    “迷霧森林……”她喃喃自語，指尖在光幕上輕輕敲擊著，眼中閃過一絲冰冷而危險的光芒，“想設局？好啊……就怕你們的網，不夠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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