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裏，空氣中漂浮著幹草與塵土混合的味道。江晚星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整個人像是被釘在了那裏，一動不動。
    那刺眼的血色警告，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她的視野中。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係統提示音，還在腦海裏回響，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她的心上。
    【警告！檢測到權限高於您的“總部巡查使”，正在靠近本世界！】
    【警告！對方已鎖定您的平台坐標，預計抵達時間：半個時辰！】
    【警告！請總代理立刻做好應對準備，或……啟動緊急銷毀程序，放棄本世界！】
    總部巡查使。
    權限高於她。
    已鎖定坐標。
    半個時辰。
    這幾個詞，像一條冰冷的鎖鏈，瞬間纏住了她的心髒，越收越緊。一直以來，無論是趙坤的陰謀，還是蕭辰的挑釁，都還在她可以理解和掌控的範疇之內。他們是這個世界裏的玩家，而她，是發牌的莊家。
    可現在，一個來自“總部”的家夥，要來查她的牌桌了。
    “銷毀程序……”江晚星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粗糙的木桌上劃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放棄這裏的一切？放棄秦絕，那個已經初具劍神雛形的少年；放棄林墨，那個正在冉冉升起的丹道新星；放棄楚瑤，那個野心與魄力並存的未來女帝。
    放棄她辛辛苦苦發展起來的客戶網絡，放棄她在這個世界賴以生存的根基，然後變回那個靈根駁雜、隨時可能被碾死的螻蟻？
    不。
    她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她的指尖停了下來，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一聲輕響。在這死寂的柴房裏，顯得格外突兀。
    必須應對。
    可怎麽應對？對方權限比她高，這意味著，在平台的功能層麵，她很可能被完全壓製。硬碰硬，無異於以卵擊石。
    她的腦子飛速運轉，前世身為傳銷大師的本能，讓她在絕境中嗅到了一絲機會。
    對方的優勢是什麽？權限高，實力強。
    那她的優勢是什麽？
    江晚星的目光，掃過自己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雜役服，掃過這間堆滿雜物的簡陋柴房。
    她的優勢，就是她的弱小。
    巡查使要找的，是一個能分銷係統的“總代理”。在他的想象中，那應該是一個攪動風雲、氣息強大、深不可測的幕後黑手。絕不會是……一個為了幾塊靈石奔波，住在柴房裏的外門雜役。
    燈下黑。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要做的，就是將自己這層“弱小”的偽裝，做得天衣無縫。她要讓自己看起來，比宗門裏任何一個弟子都更普通，更不起眼，普通到那道從天而降的審視目光，會像掃過一粒塵埃一樣，直接從她身上掠過。
    但，這隻是被動的防禦。萬一……萬一被發現了呢？
    她需要一張底牌。一張能在最危急的時刻，掀翻牌桌的底牌。
    江晚星的目光，落在了平台光幕上，那個代表著秦絕的、明亮卻略顯躁動的光點上。
    她的底牌，就是她的客戶。
    而她最鋒利的底牌，必須變得更鋒利。
    她沒有絲毫猶豫，點開了與秦絕的通訊。
    ……
    秦絕的房間裏，一片狼藉。
    地麵上，幾道深淺不一的劍痕，交錯縱橫，破壞了青石地板的平整。空氣中，殘留著靈力失控後狂暴而混亂的氣息。
    他盤膝坐在蒲團上，臉色有些蒼白，呼吸也有些紊亂。就在剛才，他進行了第四次衝擊築基的嚐試。
    又失敗了。
    靈氣匯聚到丹田，卻始終無法凝成那道築基的門檻。仿佛有一層看不見的隔膜，堅韌無比，任憑他如何衝擊，都紋絲不動。他的劍意，也因此變得滯澀不穩，甚至隱隱有反噬自身的跡象。
    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煩躁。就好像一個手握利刃的武士，卻被困在一個無法破開的繭裏，空有一身力氣，卻無處施展。
    就在這時，那道熟悉又浩渺的意念，毫無征兆地降臨在他的識海之中。
    “你的劍，在猶豫。”
    秦絕猛地睜開眼，眼中的煩躁瞬間被驚愕與一絲羞愧取代。
    他衝擊瓶頸失敗之事，從未對任何人說起，包括江晚星。可這位神秘的“尊上”，卻仿佛親眼所見。
    “是，我……”他想解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江晚星的意念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聲音依舊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煉氣如鑄劍，築基如開鋒。你的劍胚已千錘百煉，足夠堅韌，但你的‘心’，還未與劍合一。故而，鋒銳不足，無法斬開天地桎梏，破境開鋒。”
    劍心不合一？
    秦絕咀嚼著這幾個字，若有所悟。他一直以為，隻要修為足夠，劍法夠強，突破便是水到渠成之事。卻從未想過，問題會出在自己的“心”上。
    “請尊上指點。”他收斂心神，恭敬地請教。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遁去其一，凡事皆有一線生機。”江晚星的聲音，如同從雲端傳來，縹緲而威嚴，“你的生機，不在宗門之內，而在宗門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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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道模糊的地圖，緩緩在秦絕的識海中展開。地圖上，青雲宗的輪廓清晰可見，而在宗門後山深處，一個被標記為紅點的區域，散發著一股淩厲至極的氣息。
    “此地名為‘劍心秘境’，乃青雲宗上古遺留。秘境內，有萬年劍氣衝刷而成的‘劍心石’。得此石，可助你磨礪劍心，人劍合一，斬破瓶頸。”
    劍心秘境！劍心石！
    秦絕的心神劇震。他從未聽說過宗門還有這等地方。這等隱秘，恐怕隻有宗主和寥寥幾位太上長老知曉。而“尊上”卻能信手拈來，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心中對這位“尊上”的敬畏，又加深了幾分。
    “多謝尊上指點！我即刻便前往！”秦絕壓抑著激動，恨不得立刻就動身。
    “不急。”江晚星的意念，如同一盆冷水，澆熄了他的衝動，“時機未到。”
    “為何？”秦絕不解。
    “宗門大典在即，趙坤的叛亂已如箭在弦。那將是一場席卷整個青雲宗的風暴。”江晚星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凝重，“以你現在的實力，尚不足以在風暴中，護住你想護住的人。”
    護住……我想護住的人。
    秦絕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江晚星那張總是帶著一絲狡黠、卻又在關鍵時刻無比可靠的臉。
    是啊，趙坤、蕭辰，這些敵人一個比一個強大。如果在大典上，他們對江晚星下手，自己若是還在衝擊瓶頸，或是遠在秘境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江晚星繼續道：“這場叛亂，對青雲宗是劫難，對你而言，卻是磨礪。在生死搏殺中，更能勘破劍道真意。待大典事了，平定叛亂之後，你再去那劍心秘境，屆時，心境與時機俱佳，突破築基，方是水到渠成。”
    先專注平叛。
    這幾個字，重重地敲在秦絕的心上。他明白了。這不僅是“尊上”的指點，更是一場考驗。
    “弟子明白。”秦絕深吸一口氣，眼中的焦躁與迷茫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堅定，“大典之前，我絕不會離開宗門半步。”
    “善。”
    那道浩渺的意念，留下最後一個字，便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絕緩緩站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清冷的夜風吹拂著他的臉頰，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意，隻覺得一股熱流在胸中湧動。
    他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劍柄的冰涼觸感，讓他無比安心。
    瓶頸仍在，但路，已經清晰了。
    ……
    柴房內，江晚星切斷了與秦絕的通訊。
    她看了一眼平台光幕的右上角，那裏，一個由血色數字組成的倒計時，正在飛速跳動。
    【000517】
    隻剩下五分鍾了。
    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將體內為數不多的靈力，全部收斂回丹田深處，不泄露一絲一毫。她整個人，仿佛都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氣息微弱得如同一截枯木。
    她做完了所有能做的準備。
    接下來，隻能聽天由命。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柴房裏，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000003】
    【000002】
    【000001】
    當倒計時歸零的瞬間，江晚星猛地感到一陣心悸。
    不是錯覺。
    一種難以言喻的宏大威壓，自九天之上，轟然降臨！
    那不是力量的壓迫，而是一種來自生命層次的、絕對的俯視。仿佛一個巨人，正低下頭，審視著腳下的蟻巢。
    整個青雲宗，不，是整個世界，在這一刻，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風停了，蟲鳴消失了，連空氣的流動都變得凝滯。
    一道無形的、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意誌，如同一張無邊無際的巨網，從天而降，緩緩掃過這片大地。
    它掃過山川，掃過河流，掃過城池，掃過每一個生靈。
    江晚星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覺到，那道意誌之網，正朝著青雲宗的方向，緩緩收攏。
    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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