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鍾的餘音還未散盡，廝殺聲與慘叫已匯成一片沸反盈天的血色交響。
    青雲宗，這個平日裏仙氣繚繞的宗門，此刻已淪為人間煉獄。烈焰舔舐著雕梁畫棟，將精致的樓閣化為扭曲的骨架，濃煙滾滾，遮蔽了天上的星月，隻餘下那血色骷髏，如一隻冷漠的魔眼，俯瞰著這場同門相殘的慘劇。
    林墨的身影在混亂的戰場上穿行，像一葉隨時可能傾覆的扁舟。
    他不是修士，至少不是一個擅長戰鬥的修士。飛濺的鮮血，斷裂的法寶，還有那些曾經鮮活的同門倒在血泊中抽搐的身體，都在衝擊著他那顆懸壺濟世的心。
    他死死地攥著手中的玉瓶，瓶身溫潤的觸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瓶子裏，是他耗盡心神，在丹爐前守了三天三夜才煉成的百枚護心丹。每一枚，都可能從死神手中搶回一條性命。
    “救……救我……”
    一處倒塌的院牆下，幾名外門弟子蜷縮在一起，身上滿是傷口，靈力渙散，氣息奄奄。他們的眼神，在看到林墨那身煉丹堂的服飾時，迸發出一絲微弱的希冀。
    “撐住！”
    林墨心中一緊，加快了腳步。他繞開一具尚在燃燒的傀儡殘骸，正準備衝向那幾名弟子。
    就在他經過一處被陰影籠罩的拐角時，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破空聲，從他側後方響起。
    那聲音，比蚊蚋振翅還要輕微，被戰場上震耳欲聾的喧囂完美地掩蓋。
    林墨的靈覺畢竟遠超常人，在那道聲音響起的瞬間，他心中警兆突生，本能地向一旁側身。
    但，還是晚了一步。
    “噗。”
    一聲輕響。
    一根細如牛毛、通體漆黑的毒針，精準地沒入了他左邊的肩膀。
    刺痛隻是一瞬間，隨之而來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那股冷意仿佛有生命一般，順著他的經脈，瘋狂地朝著丹田湧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原本運轉自如的靈力，像是被戳破了的氣囊，正在飛速地流逝、消散。
    身體的力量，隨著靈力的消散而被迅速抽空。林墨腿一軟，踉蹌著撞在一旁的石壁上，才勉強沒有倒下。
    “嗬嗬……林大煉丹師，別來無恙啊。”
    一個陰冷的、帶著濃濃怨毒與快意的聲音，從他身後的陰影中傳來。
    林墨艱難地轉過頭，視線已經開始變得模糊。他看到一張在火光下扭曲而猙獰的臉，那雙眼睛裏燃燒的，是毫不掩飾的仇恨。
    王浩！
    那個本該被關在地牢裏，卻離奇越獄的家夥！
    “是你……”林墨靠著牆壁，胸口劇烈地起伏，試圖運轉靈力去抵抗那股陰毒的力量，卻發現丹田內空空如也，提不起半分力氣。
    “化功毒針”的滋味，如何？王浩從陰影中緩緩走出，手中把玩著一個精巧的吹筒，臉上掛著病態的笑容，“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幽冥宗餘孽手裏換來的寶貝。專門用來對付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天才’。”
    他一步步逼近林墨，眼神像毒蛇一樣，在他身上掃視。
    “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這種假惺惺的家夥，一定會出來救人。果然，讓我等到了。”王浩的聲音壓得很低，充滿了報複的快感，“秦絕那個雜種，我殺不了他。江晚星那個賤人，我找不到她。但能先拿你這個走狗開刀，也算是不錯的開胃菜了。”
    林墨沒有理會他的叫囂，他的目光，越過王浩的肩膀，落在了不遠處那幾個正用絕望眼神看著他的受傷弟子身上。
    他的手，還緊緊地攥著那個玉瓶。
    那是希望。
    不能斷在這裏。
    “想救他們？”王浩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臉上的笑容愈發殘忍，“別做夢了。你馬上就會變成一個連凡人都不如的廢物。我會當著你的麵，親手擰斷他們每一個人的脖子，讓你好好欣賞一下，什麽叫做絕望。”
    林墨的呼吸變得急促，化功散的毒性正在加速發作，他的視線開始出現重影，耳朵裏也嗡嗡作響。
    他看著王浩那張扭曲的臉，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幾雙期盼的眼睛。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從他身體深處湧了上來。
    他猛地抬起手，用盡全身最後一絲力氣，將手中的玉瓶，朝著那幾名弟子的方向，奮力拋了出去！
    “接住！”
    他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卻清晰地穿透了戰場的嘈雜。
    玉瓶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像一顆流星，承載著最後的希望，越過火光與煙塵。
    “你找死！”王浩臉色一變，他沒想到林墨在這種情況下，想的不是自保，而是救人。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攔，卻慢了半拍。
    “啪嗒。”
    玉瓶精準地落在了離那幾名弟子最近的一人懷中。那名弟子先是一愣，隨即狂喜地打開瓶塞，濃鬱的丹香瞬間彌漫開來。
    “是護心丹！是上品的護心丹！”
    絕處逢生的狂喜，讓那幾名弟子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
    做完了這一切，林墨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精氣神，身體一軟，順著牆壁滑倒在地。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感覺像是在吞咽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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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很好！”王浩的臉因為憤怒而徹底扭曲，他緩緩轉過身，一步步走向癱倒在地的林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既然你這麽想當救世主，那我就先送你上路！”
    他從腰間抽出一柄淬著綠芒的匕首，匕首上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氣。
    “我會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地剝下來。我倒要看看，你那張溫和的假麵下，藏著的是什麽東西！”
    王浩居高臨下地看著林墨，眼中滿是即將虐殺獵物的興奮。
    林墨靠在牆角，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王浩的身影如同一個索命的鬼差。他的靈力已經徹底消散，身體軟弱無力，連動一動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要死了嗎？
    他想起了秦絕那張冷峻的臉，想起了楚瑤那雙銳利的眼，最後，腦海中定格的，是江晚星那副總是帶著幾分算計，卻又在關鍵時刻無比可靠的模樣。
    他還沒幫秦絕煉出破障丹，還沒看到楚瑤複國，還沒……還清欠江晚星的那些“債務”。
    不，不能死。
    林墨的眼神，在渙散的邊緣，重新凝聚起一絲光亮。
    他是一個煉丹師。
    一個煉丹師，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丹藥。
    就在王浩的匕首即將刺下的瞬間，林墨那隻垂在身側、看似無力的手，卻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閃電般地探入了自己的懷中。
    王浩的瞳孔微微一縮，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林墨的手再次伸出時，手中已經多了一個小小的紙包。
    他沒有絲毫猶豫，用盡最後的氣力，將那紙包朝著王浩的臉，猛地一揚！
    “呼——”
    一大片白色的粉末，劈頭蓋臉地朝著王浩撒了過去。
    “雕蟲小技！”
    王浩冷哼一聲，他早有防備，另一隻手迅速抬起，袖中飛出一道小小的旋風，試圖將那些粉末吹散。
    然而，就在此時，一股旁人無法察覺的、來自更高維度規則的波動，以林墨為中心，悄然降臨。
    這股波動，精準地籠罩了王浩的身體。
    王浩隻覺得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大錘狠狠砸中。他識海中那個一直與他對話、為他提供各種陰毒輔助的係統麵板，在這一瞬間，所有的光芒都黯淡了下去，變成了一片死寂的灰色。
    他與係統之間的聯係，被……切斷了！
    那道本該吹散粉末的旋風，因為失去了係統的靈力加持，威力驟減，隻吹開了一小半的粉末。
    剩下的大半白色粉末，結結實實地糊在了王浩的臉上。
    王浩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他隻覺得一股奇異的香氣鑽入鼻腔，眼前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林墨的身影，在他眼中分裂成了十幾個，每一個都在對他微笑。無數的幻象，如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成功殺掉了秦絕，看到了江晚星跪在他腳下苦苦哀求，看到了自己當上了青雲宗的宗主，受萬人敬仰……
    “嘿……嘿嘿嘿……”王浩站在原地，發出了癡傻的笑聲，手中的匕首“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開始手舞足蹈，仿佛在與空氣中的敵人對戰。
    迷魂散。
    而且是林墨用係統改良過的，加強版。
    林墨大口地喘著氣，看著陷入幻覺的王浩，心中沒有半分輕鬆。他知道，這迷魂散的效力持續不了多久。
    他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但化功毒針的毒性太過霸道，他的身體依舊不聽使喚。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林師兄！你怎麽樣？”
    是剛才那名接住丹藥的弟子，他服下護心丹後，傷勢穩住，見林墨遇險，立刻趕了過來。
    “快……扶我起來……”林墨沙啞地說道，“帶我……去找江……”
    他的話還未說完，陷入幻覺中的王浩，身體猛地一震，眼中那癡傻的笑意，竟開始飛速褪去。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黑色的血液，一股更加陰冷、更加強大的氣息，從他體內爆發出來！
    他竟然靠著自損心脈的秘法，強行掙脫了幻覺！
    “你……竟敢……”王浩的雙眼變得一片赤紅，死死地盯著林墨和那名扶著他的弟子，聲音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你們，都得死！”
    他猛地張開嘴，一顆漆黑如墨、散發著劇烈毒氣的丹丸，從他口中噴出，直射林墨的麵門！
    那名弟子駭然失色，想要躲避，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王浩那狂暴的氣勢鎖定，動彈不得。
    林墨的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能感覺到，那顆毒丸上蘊含的，是足以瞬間融化血肉的劇毒。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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