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性命之道,不假外求,寶馬贈英雄,我何惜此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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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
    藏書室外。
    得了趙黃龍三日之後,便為自己‘開文廟,賜本命’承諾的季淵,此時心神激蕩,好不容易平複下來,才剛從書樓走出。
    迎麵便見一正值芳華年歲,一襲鵝黃衣裝的少女,拽住了他的衣袖。
    季淵轉眸,隻看一眼,源自神魂的熟悉感,便隨之湧上心間。
    正是自己心神沉浸命書,化入此世時的嫡妹——季南枝。
    而與此前流落趙京不同,身姿玲瓏,眉梢輕晃,看見自己後眼眸亮起,如同青雀般的少女,早已大變了模樣。
    眼下苦讀三年,終於根基圓滿,守得雲開見月明的季淵,此時心情頗好。
    於是看著流淌同宗同源之血的季南枝,當即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語氣鬆快:
    “來得正巧。”
    季淵眼眸笑意掩藏不住,隨即便將自己即將獲賜‘本命字’,踏上修行堂皇大道的訊息講出。
    鵝黃衣裙的小姑娘聞言,當即眼眸一亮,喜上眉梢,拍了拍手後,便環抱住了季淵的手臂,看上去比他都要高興:
    “夫子說的果真?”
    “本命字...那按兄長的意思,豈不是比以觀想圖上乘築基,都要來得更加厲害?”
    “那小妹便提前三日,先恭喜兄長築基有成啦!”
    “等兄長有朝一日成了大修行者,想來我就能狐假虎威,仗著兄長的勢,橫行整個燕趙之土了。”
    她眨了眨眼,頓時雀躍不已。
    聽到這裏,季淵笑意一凝,盯著正為自己高興的季南枝,挑了挑眉:
    “今日的課業,完成的如何了?”
    聽到這話,季南枝小臉一垮,原本的喜色飛快消逝,語氣有些支吾:
    “道藏、儒文都有些深奧晦澀了,我已經盡力了...”
    見此,季淵搖了搖頭,有些恨鐵不成鋼:
    “叫你擇道藏、儒經、佛卷選一脈通讀,這麽久了還是進度平平。”
    “你可知這修行之機,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
    季淵尋思,自己在現世為了修行,連冒名頂替,欺瞞侯府的九族消消樂都幹得出來,就是為了出頭二字。
    而自從開始編撰命書,如若黃粱一夢到了此間,得到如此天賜良機之後,他數曆三年,更是宵衣旰食,一刻不敢耽擱。
    結果自家妹妹對待修行的態度雖算不上懈怠,但也稱不上有多勤勉。
    叫他見了,多少有些扼腕歎息,隻覺暴殄天物。
    畢竟有些事物,隻有沒有過、渴求過,驟然獲得之後才會珍惜。
    但季淵也明白,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又得了夫子的餘蔭照拂,見了趙京的光鮮亮麗,是殺不下心思如他一般,做苦修士的。
    可自己隻是暫駐此間,隻待命書定篇,書寫完畢的那一刻...
    後麵究竟會發生什麽,季淵自己也無從得知。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當自己心神沉浸,自三年前入了此間,此世的情感、記憶便做不得假。
    自己,總歸是要走的。
    於是季淵歎一口氣,本著做哥哥的原則,還是多規勸了兩句:
    “如今你我仰仗著夫子的勢,才能在這趙京站穩腳跟,被各家各脈奉為上賓,趨之若鶩。”
    “可倘若哪一日夫子離去,你不刻苦修行,又當如何?”
    “那我還有兄長你呀!”
    “咱們三年前一路顛沛流離,就算那樣都挺過來了,有哥哥在,沒什麽好怕的。”
    季南枝滿不在乎。
    聞言,季淵沉默了下,手掌輕抬,為季南枝理了下發梢,同時語氣有些悵然:
    “靠山山倒,靠海水枯,性命之道,不假外求。”
    “世上誰人能不死?誰人能無意外?”
    “便是我,有朝一日也有可能離你而去,那時候,你就隻能靠你自己了。”
    “而這世間,若說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
    “唯你苦修不輟,從而得來的‘修行’,二字而已。”
    這話季淵說的鄭重。
    而還不待愣愣的季南枝回應。
    “好一個唯有修行,二字而已!”
    “先生大才。”
    “趙京如先生一般年紀的,上至王侯、下到簪纓,無一不是鮮衣怒馬,恣意張揚。”
    “就算有人苦逐修行,但因家世顯赫,披著於身,有些事情,也不如先生看得透徹。”
    季淵話語才剛落下,如黃鶯出穀,幹淨清脆的姣好嗓音,便自遠處陡然傳來。
    驀然回首。
    隻見一襲紅妝豔豔,灼灼如桃李,眉目不乏貴氣與英氣,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乘馬而至!
    那寶駒渾身無一縷雜色,眼眸似火,鼻息噴焰,簡直神俊莫名。
    光是靠近,就叫季淵隻覺如見一尊身如烘爐的大武夫立於身前,氣壓駭人得緊!
    上陰學宮,乃趙氏一朝,文脈重地。
    能於其中策馬馳騁,家世得有多顯赫?
    “長平姐!”
    而原本被季淵訓得乖乖聽話的季南枝,見到此女,當即眼神一亮,踮腳招了招手。
    “見過郡主。”
    季淵盯著那馬看了一路,心中嘖嘖兩聲,羨慕的緊,隻是麵上不顯。
    要是自己現世,也能有如此神駒該多好...
    心中雖說泛起了嘀咕,但直至此女到了近前,神情也沒有顯出紕漏,禮數周全。
    眼前這人,乃是趙氏宗親,雖不是公主,但卻比之一般的公主王孫,都要更加金尊玉貴!
    因為...
    她乃是趙國唯一一位‘鎮國大長公主’的嫡女,敕封長平郡主,位比公主,食邑千戶!
    就連學宮之內,都能一路馳騁,足見榮寵。
    就算季淵拜了趙氏國師兼學宮之主,大修行者趙黃龍為先生,按理來講,也是見不上這等人物一麵的。
    但不知為何...
    這三年來,宮廷之內,曾多次召過自己與小妹入王闕,有夫子帶著,一來二去,倒是混了個臉熟。
    雖心智遠不似外表稚嫩,但季淵對於個中關竅,仍舊有些摸不著頭腦,隻能將其歸咎於趙黃龍的威望所致。
    但季南枝沒那麽多心思。
    看到長平郡主趙扶搖到了近前,縱馬而下,小姑娘當即靠了上去,彎腰俯身摸了摸那一片雪白的俊朗神駒,眼神羨慕得緊:
    “這馬好生金貴,鬢發純白,性如烈火,卻在趙姐姐的調教下,溫順異常,還通人性。”
    “兄長讀書三年,君子六藝嫻熟,騎射不差,就是可惜沒有如此神駒...”
    長平郡主趙扶搖笑意吟吟,一身紅衣戎裝,英氣逼人,見到季南枝的模樣,眸光停於季淵身前:
    “那有何難?”
    女子臉上帶著笑,大手一揮:
    “我方才聽聞,淵先生要得趙夫子親刻‘本命字’,如此通天根基,再兼心性通明,他朝名列‘龍鳳評’頭甲,也是易事!”
    “寶馬贈英雄,我何惜此駒?”
    “三日之後文廟開,待到淵先生得字本命,一朝築基,扶搖便來為先生慶!”
    長平郡主趙扶搖說完,大步踏入藏書室。
    作為趙武宗室出身,又兼鎮國公主嫡女,卻能不落修行,隔三岔五便來尋書參讀,此誠難得可貴。
    而季淵則眸帶思索,看著這位一襲紅衣的郡主背影,斟酌著她方才言語。
    自己...到底為何會得這趙家宗室,如此看重?
    此前在王闕之時,那些看似驕橫跋扈,貴氣恣意的鳳子龍孫,見了他也是收斂不少。
    若說全是看在趙黃龍夫子的麵上,也未必全對才是。
    這三年來...
    路,走的有些太順了,和他本尊謹小慎微,處處風險截然不同。
    但畢竟不是現世,能一路暢通無阻,高歌猛進,再加上命書並無示警,季淵倒也樂得如此。
    當務之急,還是烙印本命字,真正接觸‘修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