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天地迥異。
    沒有預想中的能量亂流衝擊，沒有物質湮滅的恐怖景象，甚至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沒有溫度的概念。李默等人仿佛從現實的畫卷一步邁入了一張被絕對黑暗吞噬的白紙內部。
    這裏是“歸墟之眼”，宇宙的終極墳場，法則的終結之地。一種絕對的“無”包裹著他們，試圖從存在的最基本層麵，否定他們的到來，否定他們的形態，否定他們的意識本身。淩師兄下意識地握緊裂星槍，卻感覺不到槍身的存在；搖光試圖引動流霜劍的輝光，光芒離劍即散，仿佛從未產生；玄辰的水之本源在這裏如同幹涸，無法凝聚半分生機。
    這是一種比任何攻擊都更令人絕望的侵蝕——存在感的剝離。
    然而，李默站在眾人之前，身形穩定如山。他周身沒有光華閃耀，但那源自太初的本真心性，那與萬界平衡網絡緊密相連的“存在”確認，如同最深邃的磐石，在這片否定一切的虛無中，牢牢錨定了自身，也庇護住了身後的同伴。他所在之處，便是“存在”的支點，強行在這片“無”中，開辟出了一方小小的“有”。
    “不必抗拒，感受它。”李默平靜的聲音直接在眾人心間響起，驅散了那本能升起的恐慌，“感受這極致的‘無’，方能明辨我們所要守護的‘有’，何其珍貴。”
    在他的心念引導下，搖光等人漸漸放鬆了抵抗，嚐試去“理解”這片虛無。他們“聽”到了宇宙星辰最終沉寂後的回響，“看”到了時間盡頭萬物歸一的景象，感受到了那種卸下所有存在負擔的、冰冷的“安寧”。這確實是一種“歸宿”，但是一種失去了所有色彩、所有意義、所有可能的死寂歸宿。
    就在眾人逐漸適應這虛無環境時，前方的絕對黑暗中，一點冰冷的、不反射任何光芒的“存在”，緩緩浮現。
    它依舊是那團由破碎法則與負麵情緒凝聚的暗影，但其核心那點冰冷光斑，此刻卻膨脹了無數倍，如同一隻冷漠無情的巨眼，凝視著闖入者。與上次隔空交鋒時不同，此刻這古老意誌的本體，散發著一種更加本質、更加令人靈魂戰栗的氣息——那是“終結”本身的概念化身。
    “你們……終究……還是來了……” 它的意念不再充滿暴怒，反而帶著一種仿佛洞悉了結局的、亙古的死寂，“攜帶者……虛假的‘存在’火花……踏入……永恒的‘無’之殿堂……”
    李默迎向那隻“巨眼”，目光平靜無波：“並非虛假，亦非火花。此為‘太初’，為‘心念’，為萬界眾生選擇‘存在’之共願。”
    “選擇？共願？” 古老意誌發出冰冷的嗤笑，那嗤笑仿佛能讓星辰熄滅，“可笑……‘存在’本身……即是痛苦之源……是分離……是衝突……是求不得、愛別離、怨憎會的溫床！唯有‘無’……才是最終的解脫……才是絕對的平衡！”
    隨著它的意念，周圍的虛無開始“活化”，化作無數扭曲的、不斷低語著“放棄”、“沉睡”、“歸於無”的意念觸須，從四麵八方纏繞而來，並非物理攻擊，而是直接侵蝕道心，試圖同化他們的存在意誌！
    “堅守本心！”搖光清叱一聲，流霜劍雖無光，但她與網絡中億萬生靈的情緒共鳴卻前所未有的清晰，一股溫暖而堅定的“守護”信念化作無形壁壘，抵禦著那冰冷的低語。
    淩師兄怒吼，裂星槍無需鋒芒，他自身那百戰不屈的“鬥誌”便是最鋒利的武器，將靠近的意念觸須悍然斬斷！
    太上長老、玄辰、曦光、幽影等人，也各依其道，或以智慧明辨虛妄，或以生機對抗死寂，或以秩序梳理混亂，或以包容化解侵蝕。
    他們每一個人，都成為了李默錨定“存在”的支點之一，他們的信念與力量，通過李默與平衡之網的連接，匯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在這片虛無之海中，硬生生撐開了一片越來越穩固的“信念之域”！
    那古老意誌的巨眼微微波動，似乎有些意外。它沒想到，這些渺小的個體，在直麵它本體、直麵這終極的“無”時，竟能爆發出如此堅韌的“存在”之力。
    “徒勞……的掙紮……” 它那冰冷的意念帶著一絲不耐，“在‘歸墟’……我即是規則！‘存在’……於此……注定被抹消！”
    巨眼之中，那冰冷的光斑驟然爆發出吞噬一切的光芒！並非光明，而是極致的“暗”，一種連“無”都能進一步否定的力量——寂滅本源！
    這股力量所過之處，連李默以心念撐開的“信念之域”都開始劇烈動搖，邊界模糊，仿佛隨時會被重新拉回絕對的“無”！搖光等人壓力倍增，感覺自身的意識、記憶、乃至對“自我”的認知，都開始變得模糊，要被那寂滅本源強行格式化！
    關鍵時刻，李默動了。
    他並未施展任何神通，也未調動龐大的能量。他隻是向前邁出了一步，目光徹底穿透了那寂滅本源的光芒，直接“看”向了那古老意誌的最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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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神中，沒有了之前的平靜，也沒有了戰意，隻剩下一種深沉的、仿佛承載了萬古悲歡的……理解。
    “我看到了。”李默的聲音，如同穿越了無數紀元，直接在古老意誌的核心深處響起，“我看到了你的源頭……並非純粹的毀滅欲望。”
    那古老意誌的波動猛地一滯！
    李默的心念，借助太初之境與平衡網絡的加持，在這一刻，逆流而上，追溯到了這寂滅意誌誕生之初的景象——
    那並非一個邪惡的意念誕生，而是在光暗分離、構築壁壘對抗那最初“大虛無”時，一部分未能及時融入光或暗的、承載了太多“分離之痛”、“犧牲之憾”、“存在之重”的集體情緒碎片，在劇烈的法則動蕩中，被拋入了這歸墟之眼。它們在此地沉澱、發酵、扭曲，最終與歸墟本身的“終結”特性結合，化為了這執掌寂滅、否定一切存在的古老意誌。
    它的核心，並非純粹的“惡”，而是由極致的“痛苦”與“悲傷”凝固而成的、對“存在”本身的絕望否定！
    “你並非憎恨‘存在’，你隻是……太痛了。”李默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憫，“你承受了光暗分離時，那被遺棄、被犧牲的‘部分’的所有痛苦，並將這痛苦，當成了宇宙唯一的真相。”
    那古老的意誌，第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那爆發出的寂滅本源，也仿佛失去了動力源泉，光芒變得晦暗不定。李默的話語，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精準地刺入了它那被冰冷包裹了無數紀元的、最初的傷口。
    “你……懂什麽……” 良久，它才發出一絲極其微弱、甚至帶著一絲顫抖的意念，“那分離……那割裂……那無盡的……失去之痛……”
    “我懂。”李默的聲音溫和而堅定，“因為我見過分離之後的相聚，見過犧牲換來的新生，見過痛苦孕育的希望。存在，確實伴隨著痛苦，但也伴隨著超越痛苦的勇氣，伴隨著在廢墟上重建家園的堅韌，伴隨著愛，伴隨著創造，伴隨著無限的可能。”
    他張開雙手，並非攻擊，而是如同擁抱：“你所代表的‘無’，是宇宙的一麵。而我們所選擇的‘有’，是宇宙的另一麵。真正的平衡，並非消滅其中之一，而是……理解，並包容。”
    隨著他的話語，那由萬界信念支撐的“信念之域”不再僅僅是防禦，而是開始散發出一種溫暖、包容、充滿生機的氣息，主動向著那冰冷的寂滅本源蔓延而去。這氣息並非要消滅寂滅，而是要……化解那凝固了無數紀元的痛苦核心。
    “回來吧。”李默看著那巨眼的核心，發出了最後的邀請，“不必再背負那沉淪的宿命。存在的意義，由我們共同重新書寫。這歸墟，可以是終點，也可以是……新的起點。”
    那古老的意誌，那團暗影，那冰冷的巨眼，在李默那蘊含著太初本意與萬界共願的心念包裹下，開始劇烈地顫抖、掙紮，最終，在那凝固了無數紀元的痛苦核心深處，發出了一聲仿佛解脫、又仿佛不甘的、無聲的歎息。
    寂滅本源的光芒，徹底黯淡下去。
    歸墟之眼內，那絕對的“無”，似乎也悄然發生了一絲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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