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想同泥人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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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頭來了,巨鐮蠻橫一勾——
    我飄在空中,
    看你哭得發抖
    /
    我掙脫,少了一魄
    回到身體裏
    對你笑:“別怕,我死不了。”
    ...」
    她一口氣讀完,又細細品讀數遍,將全文都背了下來。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滴在雜誌書頁上。
    這情詩,如果單獨一首,或許平平,但是搭配上《他從地獄來》便有了驚心動魄的力量。
    看過前麵《他從地獄來》的讀者,都會不自覺的將兩者聯係在一起。
    《他從地獄來》中剛寫到死神放棄身份和能力,同女主開始了甜蜜的互動,愛情開始了,結果詩裏直接就來一個悲劇結尾。
    如此強烈的反差,將男主熾烈深沉的愛意展現得淋漓盡致,幾乎令她窒息。
    既不想男女主淪落到這樣淒慘的結局,又想看最後別離中讓人撕心裂肺的情感。
    真讓人矛盾!
    而且,對陸輕歌來說,還不止如此。
    成千上萬讀者,可,這情詩,是泥人寫給她的呀!
    想到這裏,《他從地獄來》的男主形象在她心中愈發鮮明。或許這正是泥人先生的自白?一位抗日誌士,潛伏敵後,踐行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信念。難道泥人是以他們二人為原型創作了這部小說?
    她浮想聯翩時,楊柔的驚呼打斷了她的遐想:“哎呀!這本雜誌我要收藏的呀!”
    看到陸輕歌眼淚啪嗒啪嗒落下,打濕書頁,楊柔心疼地一把奪過雜誌,小心地用一塊軟布輕輕擦拭,嘴裏不住念叨:“敗家啊——這就是絕版,我跑了十幾個報攤,確認市麵上一本都沒了,就不能小心點哭?”
    “我哭了半小時,衣服都濕透了,雜誌也沒事,你倒好......”
    “以後要是有幸見到泥人先生,要讓他簽名的。你怎麽給我弄髒了!”
    楊柔發了一通牢騷後,美眸轉轉,突然拉著陸輕歌的手。
    “好輕歌,過會兒幫我寫封信好不好?”
    “我這心裏跟貓撓一樣,我得問問泥人先生,兩人到底結局如何。”
    陸輕歌輕輕點頭,她也想知道。
    小姨文筆不太行,字更難看,每次要給作者寫信,都讓自己代勞。
    楊柔高興起來,重新將雜誌交到陸輕歌手中。
    “後麵還有驚喜,在家庭倫理故事專欄,對了,注意口水別落下來。”
    “流口水?你當我是你啊。”
    陸輕歌疑惑地看眼小姨,調笑一句,將雜誌翻到末尾,一行標題躍入眼中。
    《紅樓夢不醒》作者:泥人。
    泥人出品,必屬精品!
    她迫不及待地開始認真閱讀。
    隻讀了開頭一段,陸輕歌眼睛就睜得老大。
    怎麽能這樣?
    一抹紅霞慢慢飛上臉頰,耳根。
    她繼續往下看。
    慢慢地,眼睛笑成了一彎月牙。
    ...
    兩人來到楊柔臥房,陸輕歌坐在一張書桌前,麵前信箋右角落畫了一枚小小的咖啡勺,勺柄纏著茉莉花紋。
    這是楊柔根據《午夜咖啡館》中的描寫,專門定製的信紙,因為要開模,印刷廠少了不幹,故而一口氣訂了1000本,眼下都在陸家雜物間堆著。
    楊柔則搬一把凳子坐在旁邊。
    “輕歌,給泥人先生寫,我是他最最最最忠誠的讀者和崇拜者,我想......我想......”
    “你想什麽?”陸輕歌忍不住問,“想問死神的結局?還是天若有情的後續劇情?”
    楊柔深吸一口氣。
    “不,輕歌,我改主意了,同看後續劇情比起來,我.......我更想.......同泥人先生約會。”
    說出這句最難啟齒的話後,楊柔卸下心中重擔,變得神采飛揚。
    “我想同泥人先生在華懋飯店的龍鳳廳用餐,觀賞浦江風景。我想同他在黃浦江上吹著舒爽的江風,看滿天星鬥。我想同他喝下午茶,去百樂門跳華爾茲。我想同他去賽馬廳......”
    陸輕歌不動聲色地等楊柔說完,微笑著點點頭。
    泥人是自己的聯絡員,一名真正的軍統特工,能理你才見了鬼!
    她擰開鋼筆帽,開始刷刷書寫。
    楊柔在旁,看著秀美的字跡,臉上如鮮花盛開。
    「泥人先生尊鑒:
    展信如晤。
    我是芳華,您最最最最忠誠的讀者。
    冒昧致信,是因一個荒唐的念頭日夜瘋長:我想見您。
    不是隔著油墨鉛字,而是真真切切地,看您用拿筆的手執咖啡杯,聽您說那些未寫入書中的故事。
    日思夜想地想見您。」
    不知為何,陸輕歌越寫越順,已經忘了身邊的小姨。
    房間裏,隻有刷刷地鋼筆書寫的聲音。
    「若蒙不棄,可否賞光同往華懋飯店龍鳳廳小敘?
    臨窗的座位能望盡浦江燈火,恰似您筆下臨江的午夜咖啡館。
    或者黃浦江的夜航船、靜安寺路的下午茶、百樂門的狐步舞,盼您選一處。
    我甚至備好了賽馬廳的入場券,隻因記得《他從地獄來》裏那句“賭徒與癡人,原是一枚銀元的兩麵”。
    自然,若您覺得唐突,隻當是個傻姑娘的囈語。
    即頌
    著安
    芳華於民國廿十八年3月23日晚。」
    “呼!”陸輕歌輕輕放下鋼筆,抿著嘴唇拂過略微發燙的麵頰,心虛地不敢看小姨。
    “好!寫得好!”
    楊柔忍不住鼓掌,將信紙拿過來反複誦讀,滿臉癡迷。
    等她看夠,才裝入信封,小心封好,寫上摩登文藝雜誌社地址。
    楊柔癡癡看著這封信,幽幽道:“輕歌,你說泥人先生會答應我嗎?”
    “會。”
    “真的?”
    “嗯,可是他卻找不到同你聯係的地址。”
    “啊?!!!”
    楊柔腦中劃過一道閃電,天雷滾滾。
    天哪!
    她寄出去那麽多信,卻居然從未想起留回信地址,泥人先生要是能給她回信才見了鬼!
    說不定泥人先生也想著自己,也正苦惱哩!
    “啊啊啊啊——”楊柔痛苦地揪住了頭發,然後開始飛快拆信。
    自己這麽傻,配得上泥人先生嗎?
    “輕歌,你怎麽才提醒我?”
    “我也是剛想起來。”
    楊柔捂臉,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哎呀,上次還讓先生回信的,居然地址都不留,我們蠢死了!”
    陸輕歌連忙努力做出一副懊惱的神情。
    片刻後。
    楊柔重新小心地封好信封,長出了口氣,臉上蕩漾著春意盎然。
    “這下好了。”
    “小姨。”
    “嗯?”
    “要不要塞一張你的照片進去?小姨這麽美,泥人先生肯定動心。”
    不知道為何,她開始有點想讓泥人同小姨見麵了。
    “對啊!”楊柔眼睛倏地亮了。
    自己怎麽沒想到呢?泥人哥看到了自己照片,肯定心動了。
    於是出來同自己見麵,然後......
    哎呀呀,真羞死人了。
    陸輕歌震驚地看著千嬌百媚、滿臉通紅的小姨,腦補著對方的腦補。
    好半天,楊柔終於冷靜下來,注視著表情古怪的陸輕歌,同樣麵露古怪:“輕歌,你怎麽不早說?!”
    陸輕歌慌忙解釋:“我剛想起來。”
    這一次,她是真的剛起意。
    她也沒當過作家,不知道作家會不會同讀者見麵。
    如果這是常態,作為潛伏者的泥人要是從不同讀者見麵,豈不是反而奇怪?
    楊柔卻不信了。
    “......剛才一次,這又一次,死丫頭,你敢這樣對我?”楊柔反應過來,頓時大怒,舉起兩手,作勢嗬癢。
    “看我不修理你這小妮子!”
    陸輕歌最怕癢,忙不迭求饒,“好小姨,饒了輕歌這一次吧。”
    “饒你不得!”楊柔餓虎撲食,波濤洶湧地壓了上來。
    陸輕歌被壓得氣都快喘不上來了,她欲哭無淚。
    自己說謊了,小姨相信。
    自己說了真話,小姨卻不相信了。
    突然陸輕歌發現楊柔不動了,偷眼看去,隻見楊柔又一次紅了臉。
    “小姨戲可真多,又怎麽了?”
    楊柔腦中,剛才突然閃過《紅樓夢不醒》的開頭情節。
    這場景,何其相似。
    隻可惜,被自己壓住的不是泥人先生......
    胸下的陸輕歌開始嚐試掙脫,驚醒了楊柔,她立刻探出雙手,無情地朝侄女的腋窩撓了上去。
    “啊——”
    陸輕歌失去了所有力氣,癱軟如泥,臉像個紅蘋果。
    “饒了輕歌吧,輕歌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