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輕歌又好氣又好笑，打斷道：“都這時候了，還想這個。”
    她詢問幾句，了解清楚了情況。
    小姨一整夜沒睡，白天又很忙碌，沒來得及吃中飯，導致下午突然暈倒，頭撞在柱子上。
    如今額頭上一個大血泡，打死小姨也不會去見泥人了。
    陸輕歌急匆匆放下電話，準備離開。
    走廊裏的腳步聲傳來，秘書處的王秘書突然走了進來。
    “王秘書，有事麽？”
    “小陸，有個緊急任務，需要日語翻譯，現在就要走！但要封閉幾周，你有沒有問題？”
    王秘書推推眼鏡，“秘書長讓我問問你，要是有困難，我們就再想辦法。”
    陸輕歌心中一動。
    既然需要日語翻譯，那肯定是日本人的事。
    會不會是汪衛偷偷來了魔都？
    又或者，汪衛派了人來同日本人談判？
    陸輕歌心中隱隱有些興奮。
    看來，自己一直等待的機會來了！
    泥人先生，對不起，這一次要放你鴿子了。
    她轉頭看眼電話，“可以，但能讓我打個電話同家裏說一聲嗎？”
    “那當然。”
    陸輕歌不慌不忙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爸爸，我是輕歌，我有緊急任務，要幾周回不來......對，秘書處臨時通知的.....你同小姨打個招呼，讓她注意身體，千萬看住她，別讓她亂跑。”
    電話聽筒裏傳來了小姨拔高八度的聲音，“什麽？輕歌不回來？輕歌，輕歌，你不能放鴿子啊，啊啊啊——我怎麽麵對泥人先生啊~”
    “啪嗒！”
    陸輕歌掛上了電話，對王秘書微笑，取了外套，跟著對方走出辦公室。
    ...
    傍晚6點。
    黃浦灘和南京路華懋飯店對麵角落裏，李太常一身西裝領結，活脫魔都灘小開，手裏拿著一張報紙。
    他偷偷朝華懋飯店方向不停張望，一個打扮入時、臉上全是粉的女郎從飯店裏走了出來，站在路邊，從包裏取出一塊白手帕擦擦鬢角，又收了回去。
    “手帕，這應該是芳華了。”
    “年齡身材差不多，但——這長相是照片裏的人嗎？”
    雖然天色昏暗，但李太常視力很好，基本看清，不禁大失所望。
    看來，管她什麽時代的女人，都有黑科技讓照片或者畫像裏的自己好看起來。
    他頓時也不打算出去了。
    女人在門口等了兩分鍾，開過來一輛車身上印著華懋飯店字樣的黑色轎車，女郎上了車走了。
    “不是芳華！我就說嘛，芳華比她漂亮多了。”
    李太常鬆了口氣，心情又好起來。
    不一會兒，一個圓臉長發的摩登女郎婷婷聘聘從遠走近，左手挎著包，手裏拿著一本卷起來的雜誌，右手則拿著塊白帕子擦拭嘴角。
    看到角落的李太常，眼睛一亮，立刻拋過來一個媚眼。
    李太常也眼睛一亮。
    這個人長得比剛才女人好看得多，媚眼如狐，勾魂攝魄，而且手持白帕，同照片上的芳華有幾分相似，剛才衝自己笑，應該是看到了自己手中雜誌。
    他清清嗓子，正要開口。
    卻沒想女郎衝李太常微微一笑，擦完嘴把手帕放回包裏，開口道：“小開，要跳舞嗎？”
    李太常：“？？？”
    女郎大約二十三四歲，聲音卻如黃鶯，像個高中生。
    聲優體質啊！李太常來了一點興趣。
    前世，李太常聽歌，習慣把女歌手升兩調，速度調成1.1x。
    這姑娘的聲線非常符合他的審美。
    李太常尋思，對方提到跳舞，難道是蓮兒？
    一下子約三個女人，難道時間地點搞錯了？蓮兒也約在這裏？
    不可能啊！
    他立刻反問：“去哪兒跳？”
    “當然是金拱門啦！”
    金拱門是黃埔灘附近的跳舞場，價格雖然比不上百樂門，但是因為靠近英吉利領事館和一處兵營，生意也很好。
    可蓮兒同他說的是百樂門。
    李太常鬆了口氣，不是蓮兒，是個舞女。
    他挑挑眉，斜睨對方冷冷道：“你請我？”
    女人掩口，笑得渾身亂顫，看起來的確有料。
    “小開你真幽默。自然是你請我。”
    李太常冷笑：“你請我吃開封菜，我就請你去金拱門！”
    這時代的舞女如同前世酒托一樣，想發設法拉客，隻要進了跳舞場，消費可不是一張門票和一杯啤酒。
    同舞女跳一支舞就是一張舞票，唱歌也要送舞票，碰到爭風吃醋的，一晚上一個當紅舞女就能掙到幾百上千票。
    便宜的場子舞票五角，如金拱門這樣的要八角。
    老子還要攢錢跑路，哪有錢去跟你這種女人瞎搞？
    再說還要等女大學生芳華哩。
    “開封菜？”
    漂亮舞女一愣，“我吃遍了魔都灘，還真沒聽說過哪有開封菜。”
    “小開你帶我去好不好？”
    “人家不會讓你吃虧的嘛。”說著嘟著嘴就往李太常身上蹭來。
    李太常冷不丁一閃，舞女一個踉蹌倒地，揉著腳踝哀怨地看著李太常，包和雜誌都落在地上。
    雜誌封麵朝上，借著南京路上的路燈，李太常赫然看到四個大字：摩登文藝。
    自己這雜誌，讀者群體有點Low啊。
    李太常蹲下把雜誌拾了起來。
    看來，未來得考慮寫點陽春白雪的文青東西，拉開檔次。
    舞女罵罵咧咧地起身，撿起包，一把奪過雜誌，小心地擦去上麵灰塵，塞進包裏。
    “多少租界的達官貴人和外國佬想占老娘便宜而不得，你這小白臉竟然是個柳下惠，哼！”
    李太常理都不理，看看表，已經6點15了，看著空空如也的華懋飯店門口，他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芳華在哪裏？
    漂亮舞女看著他這副模樣，眼珠轉轉，臉上怒容突然消失，西格格湊過來問：“原來小開在等女朋友？”
    她佯作害怕拍拍胸口，長長吐氣。
    “嚇死老娘了，我還當自己不好看了，原來是怕女朋友碰到吃醋啊。”
    舞女湊近，嗬氣如蘭，“不過，沒事，我們可以改天啊。”
    “女朋友嘛，又不一定隻能一個。”
    “改天跳完舞，去華懋飯店開個九國套房，怎麽樣？”她把手輕輕搭在李太常胸口，嬌媚道：“隨便做什麽。”
    舞女近距離看著燈光下李太常冷峻的臉和深邃的眸子，突然一呆。
    這氣質——
    葉凡，蕭炎，陳天若，一個個名字在腦中閃過。
    到底更像誰呢？
    舞女立刻圍著李太常轉了一圈，上上下下把他仔細打量一番，忍不住嘖嘖稱奇，眼睛閃閃發光，似乎把附近的路燈燈光、霓虹燈光和天上月光全都吸了進來，又反射到李太常身上。
    “像，真像！”
    她不停喃喃自語，又轉一圈，最後站定在李太常麵前，格格笑了起來，“你這西裝，最多80元——原來是個窮酸小子，卻穿得山青水綠裝小開。倒是老娘走了眼。”
    “我叫柳幼櫻，你叫什麽？”
    看李太常不答隻顧看表，柳幼櫻也不惱，拍掉身上的灰，露齒一笑，燈光下美豔動人：“被女朋友甩了？”
    “沒女朋友有什麽關係？沒錢有什麽關係？”
    她清越的嗓音抬高，老氣橫秋地勸道：“做人呐，就是要想開點！”
    “有些人，不值得你等待！”
    “其實......”柳幼櫻突然變得有些吞吞吐吐：“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啊，我可以請你跳舞啊，我請你去華懋飯店住九國套房啊！”
    看李太常愣愣看著自己，她慢慢靠近，手伸了過來。
    “別難過，我養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