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看。”
    “愛看什麽欄目？”
    “自然是言情了。”
    “真的？”楊柔目露驚喜。不是武俠、不是偵探，竟然是言情！
    她連忙追問：“喜歡哪一篇？”
    “《午夜咖啡館》、《他從地獄來》、《天若有情》，都喜歡。”
    “真的？我也是！”楊柔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感覺同對方距離又近了一些。
    “楊柔，關於這一點，能否不要告訴別人？”李太常嚴肅道。
    “啊——，哦，我不會同別人說的。”楊柔慌忙收斂笑容，目光帶著費解。
    “其實我們沒有什麽交集，是我多慮了。”
    李太常神情看起來有些低落，但轉眼又振奮起來，“楊柔，我有個問題，能否同我說實話？”
    看對方表情愈發嚴肅，楊柔竟然冒出來種儀式感，於是連忙鄭重點點頭，“你問吧。”
    “在你心裏，是不是覺得喜歡看言情的男人，很奇怪？”
    “一點也不！”楊柔一貫細嫩的聲音頓時高了幾度，“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隻有女人才愛看言情啊，大家都這麽說，所以我從來不敢同任何人說起此事，哪怕是妹妹。”
    楊柔目露同情，連忙安慰道：“並非如此，我認識一個大學文學係教授，也是個著名的文學評論家，名叫陳祥，他也是泥人言情作品的愛好者。”
    “按照他的說法，泥人先生寫的言情，男讀者也是愛看的。”
    “真的嗎？那為什麽我去報攤，看到排隊的都是女讀者？”
    楊柔解釋道：“其實我也問過陳先生這個問題，他告訴我，因為男讀者不屑於看言情，覺得羅裏吧嗦，膩歪得很——原話就是如此——但是泥人的言情卻一點都不羅嗦，而且很有趣，男女主人公都很討喜，他看了很喜歡，專門又介紹給自己學生看——都是男同學，結果所有人都喜歡，整整一個班都成了泥人先生的忠實讀者。”
    “這樣嗎？”李太常本意是拉近同楊柔的距離，結果卻得到了這番讓他出乎意料的驚喜。
    這說明了什麽？
    前世網文技巧超越這個時代的通俗文學太多太多，管他男頻女頻，其實自己是通殺一切讀者的。
    雖然寫言情，但還是男作者思維，隻不過單女主而已，要說隻有女讀者愛看，就算在前世也不符合實際情況。
    隻不過，自己這個碾壓文壇的金手指不能開太大，開太快，另外文字用語上也要調整，適應時代。
    倒不是說他覺得自己文筆不行，而是得貼近這時代言情和倫理小說的特點，盡可能整點背景描寫、環境描寫、心理描寫等，對話也得輔之以細膩的文風，最好再引經據典一番，才能符合現在讀者的期待。畢竟清朝滅亡隻有28年，滿街都是繁體字，這時代的人都是看好文章長大的，同前世看小白文長大的讀者絕不相同。
    李太常心開始活泛起來。
    如果男讀者也愛看摩登文藝，那未來是不是要更加考慮下男讀者的感受呢？
    比如武俠寫成純男頻後宮文，拉一下男讀者人氣，說不定從中也能發展一兩個臥底呢？
    念頭一出，頓時有些技癢，這裏可沒有審核，想怎麽寫就怎麽寫。
    李太常腦中，漫天神佛灑下花雨，一座座令人仰止、不可言說的插天高山崛起又墜落，此起彼伏，神佛高唱讚歌：“金麟~多嬌~賓~王者請歸來~”。
    大音希聲，卻振聾發聵。
    李太常在楊柔攙扶下慢慢走進了醫院，心中對神佛們抱拳，“容我考慮一下！”
    ...
    見這一對消失在醫院大門口，趙立君一個手下問：“站長，這兩人可疑得很，會不會是李氏群安排的？”
    趙立君麵容嚴肅地四下裏張望。還好，敵人的部署還沒有到位，有時間撤退。
    他已經斷定，這對俊秀漂亮的狗男女有問題，有很大問題，應該同喝綠豆湯的兩個是一夥！
    為了偽裝身份，讓自己放鬆警惕，還故意在自己麵前飆了一場三角戀的車戲。
    但這兩人明顯沒有敵占區潛伏經驗，所以，骨子裏大喇喇的氣質出賣了他。
    同剛才西裝男看似從容，實則謹慎截然不同，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派頭。
    自信？自負？自大？似乎都不是，到底是什麽趙立君說不上來。不管哪種，都不是潛伏特工該有的樣子，反而有點山城反諜處那種假裝謹慎，其實肆無忌憚的態度。
    這一點，此人自己多半沒有意識到。人呐，都是看不到自己身上問題的。哼哼哼！
    “走，第二套方案。”
    “是。”
    趙立君看眼綠豆湯攤子上背對自己的兩個敵特，朝路邊上的黑色轎車做個手勢，然後三人迅速起身，拉著黃包車消失在附近小弄堂中。
    ...
    李太常走進醫院大廳，人影綽綽，前世醫院的熟悉感撲麵而來，一股混雜著消毒水、西藥與陳舊木頭的氣味直鑽腦門。
    穿白大褂的洋醫生匆匆走過。左側掛號處排著長隊，穿陰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學生、渾身發抖裹著舊襖的碼頭苦力、抱著啼哭嬰孩的娘姨，各色人等擠作一團。
    “我去掛號！你在這裏等我！”
    “好！”
    等楊柔一走，李太常抬手攔住一個迎麵而來的年輕女護士，“阿娟在嗎？”
    年輕女護士戴著口罩，被人攔住有點不高興，目光移到李太常的臉上，神色頓時舒緩下來。
    看著對方嚴肅麵孔，她心中一動，忙問：“你是阿娟什麽人？”
    “同學！”
    原來不是泥人先生啊！年輕女護士一陣失望。
    阿娟竟然有這麽帥的同學？念頭閃過，她回道：“阿娟在五樓病房呢？”
    “我腳崴了，傷科在幾樓？”
    “二樓，你在那邊掛號，然後就可以直接去二樓看病。”
    “謝謝！”
    “你不找阿娟了？”
    “她在忙，我這也不是什麽大事。”
    女護士看眼李太常的腿，的確不嚴重，點點頭匆匆走了。
    等了大約十幾分鍾，楊柔掛完號回來，扶著李太常上了二樓，同前世醫院一樣，走廊四通八達，彎彎繞繞，找了半天才來到傷科診室門口，門口卻排長隊。
    他左看看右看看，來看傷科的大多數都是些體力勞動者，每種傷勢似乎都很可怕，個個麵露痛苦。
    李太常頓生同情。這些苦命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來醫院花錢。
    他心裏湧上來一種來醫院添麻煩的愧疚，同楊柔輕手輕腳地坐在凳子上耐心等著。
    旁邊就是肺科，咳嗽的人不少。
    一陣嘰哩哇啦的日語傳來，李太常扭頭看去，就見幾個保鏢模樣的人正從另一處樓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