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為什麽，能給我說說嗎?”楊柔精神一振。
    “《天若有情》是傳統言情，類似《金焚世家》，所有鴛鴦蝴蝶都是悲劇結尾，泥人這人自負得很，喜歡標新立異，絕不能落人話柄，說他借鑒了誰！所以《天若有情》必然同《金焚世家》完全不同，得是圓滿結局。”
    “至於《他從地獄來》，這種設定誰也沒有寫過，本來就都是新鮮感，故而用不著刻意寫成皆大歡喜的結局。這文寫的是不該發生的愛情，強大的地獄如果不能拆散一對，還叫地獄嗎？那就明顯不合理了！”
    “我明白了，這就如同董永同七仙女，誰也反抗不了天庭，但是他們的愛情卻深入人心。”楊柔臉上表情複雜，既有得到見解的欣喜，又帶著三分遺憾。
    她看向李太常的目光中帶著讚歎、欣賞和崇拜。
    王動很厲害很厲害，如果成為作者，肯定也是個大作家，就算不如泥人先生，但是他這種殺手文也好有吸引力。
    果然隻有作家理解作家，如果能再次約到泥人先生，請他同王動見麵，自己在旁定然能見證到一場精彩絕倫的文學探討。
    想到這裏她滿臉興奮，身體開始不自覺地輕微扭動，有些坐立不安。
    李太常無語地看著這個漂亮女人的肢體動作。
    這楊柔的情緒捉摸不定，一會兒抑鬱一會兒高亢的，起落比老子劇情還特麽跌宕起伏。
    他指尖在腿上上輕叩兩下，決定終止無休止地談論三本言情的具體劇情，轉化個話題，給自己的作品做個定點調研，同時測試下鐵粉的文學鑒賞力，“楊柔，你就沒從這三本言情中看出來點什麽弱點嗎？”
    “弱點？泥人先生哪有弱點？”
    “一定要找個弱點出來。”
    “這樣啊——”楊柔蔥白似的手指抵著腮邊，睫毛忽閃幾下，“若說美中不足，大概隻有文筆了吧，泥人先生的言情小說，文筆不如鴛鴦蝴蝶派的細膩。”
    “此言差矣，不敢苟同！”李太常原本懶散靠著牆，聞言直起腰背。
    這幾本書其實有些問題，就是細節不太行，這也不怪他。
    李太常一個現代人，剛穿越民國沒多久，並沒有完整融合原主記憶，比如這時代人到底是怎麽做飯，怎麽出行，怎麽婚喪嫁娶，怎麽同鄰居交往，他都不太清楚。故而寫這幾本都市言情，寫的時候是露怯的，很多地方一筆帶過，深度不夠。
    但楊柔找出來的這個文筆問題，他是不認的！
    “照你這麽說，魯尋先生通篇白描，從沒有華麗的辭藻，豈不是文筆拙劣？”
    “這——倒的確！”
    楊柔一時語塞，她確實沒怎麽讀過魯大師的作品，不過人的名樹的影，文壇泰鬥的名號還是聽說過的。
    要說魯大師沒有文筆，肯定要被人笑話的。
    “可是，在很多報紙評論欄目上，誇讚金焚世家類似言情的文筆好，修辭華美，書也的確好看，所以我以為這就叫文筆好。”楊柔有些糊塗了。
    “這些人誇錯了，金焚世家的確文筆好，不過卻不是修辭，而是作者寫出了鮮活的人物和跌宕起伏的情節！但到了那些評論家嘴中，這書好看是因為其用詞優美、辭藻華麗，這是本末倒置的錯誤引導。”
    李太常翹起二郎腿，重新懶散地靠在牆上，悠悠道：“正如魯尋先生的文章，用最質樸的語言，寫出最動人的故事、華麗的內容、最深刻的人物和思想，這才叫絕佳的文筆。”
    “奧！”楊柔恍然大悟，俏臉上滿是收獲的驚喜。
    原來如此，泥人先生不是文筆不好，而是文筆很好！王先生對文學的鑒賞力也相當高啊。
    她一雙美眸佩服地看著李太常，“我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連陳祥教授都沒有說過，王動，你好厲害，對了，你既然是泥人先生的讀者，給他寫過信嗎？”
    “沒有！你寫過？”李太常目光對上楊柔。
    “是啊，我寫過。”
    李太常微微側頭，盯著楊柔柔美的臉龐片刻，心裏琢磨：到底是哪一個呢？
    這麽個美人，字肯定漂亮得不像話。
    難道是蓮兒？可照片不像啊。應該是從沒有寄過照片的一個。
    想了半天，也沒有思路。
    會不會她就是芳華？李太常被自己天馬行空的想法差點逗樂。這怎麽可能，兩人人品差距太大了。
    那毒婦，要是知道自己盜用的照片正主也給自己寫信，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你筆名叫什麽？”他直接了當問道。
    沒等楊柔回答，“咚”的一聲從上傳來的悶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這聲音不像打雷，倒像是有人從高處扔了一袋沉重的水泥，李太常下意識抬頭，看見走廊頂上的吊燈晃了晃。
    “這是什麽聲音？”
    楊柔感覺座椅微微顫動，有些緊張地跟著抬頭，吊鏈正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李太常也不知道，他正要說話，卻聽“吱呀”一聲，那間特殊診室門開了，吳司寶帶著人衝了出來，直奔樓梯跑去。
    “閃開！”
    “快讓開！”
    “咚”又是一聲悶響，吳司寶腳步一頓，接著若有似無的“砰砰砰”聲又傳入耳中，他繼續朝樓上衝去，嘴中怒道：“手雷，他媽的就是手雷，肯定是軍統那幫混蛋！”
    “司寶，站住！”房間門被猛地拉開，李氏群從房間裏快步走出，隨手帶上了門。
    “不要去五樓了，上麵28個人，不缺你這幾個。”他聲音冷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語氣，“我們去一樓，打電話通知赤木，叫巡捕來。”
    六個人一起朝樓下跑去，李太常豎著耳朵聽，聲音隱隱傳來。
    “大哥，那師父那裏......”
    “2枚手雷，師父多半已經沒了。絕不是一般的軍統，誰都知道師父隨身幾十個保鏢，敢動手說明有把握。”
    “那我們堵門？”
    “沒用！醫院得有幾百病人，一窩蜂要出去，靠我們十個根本攔不住，至少要50人，才能在院子裏布防。”
    “那怎麽辦？”
    “我們藏起來，等他出來的時候......”
    “......”
    後麵就聽不見了，李太常既驚詫於竟然碰到軍統刺殺紀勻青，又對李氏群心生忌憚。
    李氏群這狗賊的確比平常人聰明得多，也有能力得多。
    什麽叫能力？不是平時的紙上談兵，而是在關鍵時刻正確的思考和反應。
    可惜他卻站在了大夏人民的對立麵，再有能力也是螳臂當車。
    附近所有候診的病人聽到對話，麵麵相覷，紛紛觀察著其他人反應，來決定自己該逃還是該留。
    沒人領頭逃跑，大家就都苟著不動。
    又過一會，轟隆隆腳步聲讓人坐立不安起來，從樓梯上跑下來一大群人，立刻有人上去拉住一個人問：“樓上怎麽了？”
    “殺神炸死了紀勻青，現在去三樓找日本人殺！”那人一把將其推開，繼續撒腿下樓。
    殺神？炸死了紀勻青？
    從五樓去了三樓，那豈不是很快就會來二樓？
    片刻後，一傳十，十傳百，整個二樓的人大呼小叫的開始逃跑。
    “我們趕緊走好不好？”楊柔麵露憂色，雙手攪在一起，“還是去廣慈醫院治療吧。”
    “殺神是誰？”
    “你竟然沒聽說過軍統殺神詹飛？”
    楊柔連忙將關於軍統殺神的傳言簡要說了一遍。
    殺了一千個鬼子兵？李太常聽完肅然起敬！
    他正欲再問細節，視線所及的走廊盡頭突然繞出來一個男人，急急朝這邊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