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韜一個哆嗦，連忙問：“幼櫻，你怎麽了？”
    “我生病了。”
    “醫院確診了？”成海韜頓時兩眼冒金星，就這一個侄女，這麽年輕就死了，自己以後如何麵對九泉下的哥哥嫂子？
    “到底什麽病？”他一個跨步就來到侄女麵前。
    柳幼櫻指指自己的心口。
    “心髒病？”
    成海韜額頭冒汗，顫顫巍巍地拉住侄女的胳膊，輕聲細語道：“幼櫻，我能找來全魔都最好的醫生，你千萬別擔心，現在醫學非常發達，心外科手術加磺胺，成功率很高的，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說著說著，眼淚都快掉下來。
    這些話成海韜自己都不信。他自己就有心髒病。
    那天在泳川醫院現場，他還同院長和幾個心髒病手術權威聊天呢，如今的心髒手術僅僅隻有幾個術式，好多病根本沒有先例，手術失敗率很高。
    “不用醫生，您就能救我。”
    “我？”成海韜指著自己鼻子，儒雅的臉上難過表情僵住。
    “嗯。”柳幼櫻看看門外沒人，把臉湊近，認真地點頭，“你讓中央捕房巡長把王動的家庭住址和電話給我，我的心病就好了！”
    成海韜一張臉陰晴變化，麵皮抽搐，突然嗷撓一嗓子：“我替大哥打死你個不要臉的！”
    “啊——”
    屋子裏頓時雞飛狗跳。
    片刻後。
    “你被騙了！”成海韜沉著臉教訓侄女，“你以為他叫王動，其實他叫李太常，是摩登文藝的主編！”
    這個人他重點關注過，調查得很清楚，是偶然去醫院的，而且一位有身份的小姐替他作證，全程一直在一起，身材也同殺神不一樣。
    所以嫌疑可以排除，但是此人用假名又讓成海韜很不高興。
    “啊？摩登文藝的主編？”柳幼櫻立刻抓住了叔叔話裏的重點。
    她本來隻見了王動一麵，是她主動追王動的，對方謹慎地不透露真實身份不是很正常嗎？
    成海韜看著一臉驚詫的侄女，欣慰地點頭，“知道社會上的可怕了吧，所謂人心隔肚皮，這種人，就喜歡玩弄年輕女性的感情......”
    話未說完，就見柳幼櫻臉綻放成一朵桃花，“哎呀，怪不得他對泥人的作品見解如此深刻，原來是給泥人審稿的主編啊！”
    “怪不得，怪不得！這麽年輕的主編，撿到寶了！哈哈！”
    “沒事了，叔叔我走了。”
    “你——”成海韜捂著胸口，慢慢坐到沙發上。
    “快給我拿藥！”心髒陣陣劇痛襲來，他嘶啞著喉嚨喊道。
    “噢噢噢！”柳幼櫻衝到桌前，手忙腳亂地找藥瓶子，可桌上的文件太多，她索性一把全掃在地上，嘴裏不停念叨：“在哪，在哪呢？”
    成海韜麵色淒苦地掙紮著站起來，趴在地上，探頭伸手去夠沙發下的藥瓶。
    “你給我滾，滾啊！”
    他把藥瓶死死攥在手心裏，喘著粗氣，衝侄女怒目而視。
    “我走我走，叔叔你千萬保重身體。”柳幼櫻吐吐舌頭，飛快溜出了辦公室。
    嘿嘿！摩登文藝雜誌社！
    她漂亮眼睛眨眨，輕咬貝齒：“王動，哦，李太常，你往哪裏跑？！”
    ...
    四月底的魔都豔陽高照，微風徐徐。
    鋼筆尖在稿紙上沙沙移動，旁邊攤開的《金焚世家》被窗外的風吹得嘩嘩作響。
    李太常在寫情詩。
    「早就該死了，撐到現在
    走過黃泉路，上了奈何橋，跌入忘川河
    再見，地獄
    我將回歸人間
    /
    撞見你——
    再睜眼，豔陽滿天
    原來，這裏並非深淵
    /
    ...
    /
    之前多少個寒冬刺骨，現在便還我多少個春日暖陽
    原來，我的人生，從冬天開始。」
    “搞定！”他吹了吹墨跡。九個段落對應九個字的情報：「速回複近況，探汪行蹤」
    李太常放下筆，通讀一遍，再核對一遍頁數、行數和字數，滿意地點頭，然後寫上標題：「原來」
    “主編，有人找！”宋槐敲門，探頭進來。
    “我沒空，你接待下。”李太常頭也不抬。
    “本小姐隻要你接待！”
    木門被“砰“地推開，黃鶯般好聽聲音傳入耳中，李太常抬頭。
    就見一個青春靚麗的女孩叉腰站在門口，燙染過的栗色卷發披在肩頭，墨綠旗袍開衩處露出裹著玻璃絲襪的小腿，像顆剛剝殼的荔枝，水靈得晃眼。
    “柳幼櫻？”李太常眯起眼睛，腦中閃過在泳川醫院外的情景，這個瘋瘋癲癲的舞女，竟是發租界警務處成海韜的侄女。
    可她為什麽要打扮成個舞女？
    李太常擺擺手，讓八卦之火熊熊燃燒到眼睛裏的宋槐退走，請柳幼櫻在沙發上坐。
    “你怎麽找到我的？”
    “在這魔都灘兩個租界1967條弄堂，就沒有我柳幼櫻找不到的人！”柳幼櫻不坐，挺起胸膛在辦公室轉圈，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響。
    她停在書櫃前，指尖劃過精裝書脊，然後走向李太常。
    “原來你是摩登文藝的主編啊，怪不得評論起泥人來頭頭是道，對了，我給泥人還寫過信提到你，泥人同你說過嗎？”
    “說過！”
    李太常抽出根煙遞過去，看對方不要，心裏鬆了口氣，翻個白眼冷冷道：“你一個陌生人，要安排原本兩個熟悉的人見麵。”
    “哈哈哈！”柳幼櫻前仰後合，絲襪膝蓋抵著桌沿，眼睛瞬間瞥到了桌上的兩份稿子，手閃電般探出，刷地一聲拿在手中。
    “《他從地獄來》？《原來》？哇——竟然是泥人先生新一期稿子啊！”柳幼櫻美眸瞪大，“怎麽墨跡都沒幹？”
    “他剛才在我辦公室寫稿，寫完就走了。”
    “啊？我錯過了泥人先生？！”柳幼櫻作勢欲追。
    “別追了。這會兒肯定坐黃包車走了。”
    “哎呀，下次他來你一定要告訴我啊。”柳幼櫻滿臉失望，但很快又高興起來，可以提前看稿的感覺，真好！
    她自顧自地坐到沙發上，先讀《原來》。
    她一口氣讀完，滿臉陶醉，“這詩寫的是沈有情，寫得真好！”
    “上一次那首《再見》寫的是《他從地獄來》，終於有一首寫《天若有情》的了。好喜歡。”
    她抬頭，“為什麽這首詩叫《原來》？我覺得應該叫《冬始》”
    “《冬始》也不錯，不過《原來》更好，表達一種終獲幸福的喜悅。”
    柳幼櫻再讀一遍詩，點點頭。果然覺得《原來》更好。
    然後才鄭重拿起《他從地獄來》的新一期稿子。
    上一期說到地獄已經發現死神蕭炎失蹤，派出了死神，要殺死蕭黛，並將蕭炎抓回地獄審判，蕭炎燃燒壽命，暫時恢複了能力，殺死了來襲的死神，這個死神大有來頭，是地獄中鼎鼎大名的黃金家族最有天賦的新一代死神，這下惹了馬蜂窩。
    而蕭黛也察覺到異常，一番長談，知道蕭炎是一個死神，兩人為了躲避追捕，逃到了另一座城市，過了一個月的舒心生活。
    “蕭炎蕭黛能躲開地獄新派來的死神嗎？真是好期待啊！”
    柳幼櫻迫不及待地讀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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