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風向好像突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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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開篇就極為抓人。
    元朝末年,天下動蕩,而這一切的根源,竟與當年南宋遺失在民間的一位皇子血脈有關。這位化名為“燕青”的年輕皇子,肩負著光複故國的沉重使命,混入戒備森嚴的大都皇宮,假扮成一名小太監,實則要探聽一樁關乎大元國運的驚天秘密。
    傳說,元朝之所以能橫掃天下,在於得了漠北聖山“狼居胥”中一條龍脈的氣運。而燕青的任務,就是找到這條龍脈的具體位置,然後......毀了它,給祖宗報仇,讓中原重歸大夏!
    鹽井迎乙看到這裏,眉頭便不自覺地鎖緊。
    這故事的設定,比《九龍奪嫡》更帶著一種強烈的民族對抗意味。
    他繼續往下讀,很快便沉浸在類似泥人《九龍奪嫡》第二章第三章的寫作技巧和敘事風格中。
    這不像傳統武俠小說那樣平鋪直敘,而是大膽地運用了近乎於話劇舞台劇的寫法。場景切換極快,對白精煉而富有深意,每一個人物的出場都自帶光環與背景。
    “燕青”機智、冷靜、膽大心細,在一次次驚心動魄的危機中化險為夷,人物形象鮮活得仿佛要從紙上跳出來,讓讀者忍不住為他捏一把汗,又深深地為他的智慧所折服。
    鹽井迎乙緩緩合上雜誌,表情變得異常沉重。
    作為一個資深的情報專家,他很清楚這段時間魔都通俗小說界掀起的大風波。
    他也非常欣賞泥人的言情作品,那流暢的文筆、新奇的構思,即便是以他挑剔的眼光來看,也堪稱超越時代的手筆。
    這是一個非常厲害的言情作者,雖然他筆下小說好樂不縱,色而不淫,遠遠達不到他情色的要求,但是這筆名很喜歡。
    泥人!不就是泥塑的雕像,空洞,沒有生命力嗎?
    這個筆名同他的偉大構想完美地匹配!
    一個沉迷於風花雪月、大肆描寫香豔言情的作者,政治立場上多半是軟弱甚至是沒有立場的,這樣的人最容易被“大東亞聖戰”的宏大敘事所感召,成為帝國手中一支有用的筆杆子。
    畢竟,那些真正的反日分子,都聚集在左翼陣營裏,他們熱衷於描寫底層苦難,控訴社會不公,筆下流淌的是血與淚,而非香水與胭脂。
    但《九龍奪嫡》第二章讀過後,他有些不安,這人竟然開始寫家國情懷,要驅除韃虜,立場似乎是偏左翼,於是暫時打消接觸的念頭,改為按兵不動,繼續觀察。
    後來事情鬧大,傳得沸沸揚揚,他才知道,之所以《九龍奪嫡》第二章改變寫法,因為有兩個作者抄襲抄到泥人頭裏去,先寫了驅除韃虜爭天下,泥人不得不跟進。
    現在,這些同泥人打對台戲的抄襲者處心積慮地模仿,越寫越激進,封狼居胥都出來了,反過來說不定會刺激泥人也越寫越激進,恐會對社會風潮起到極為負麵的影響。
    這些抄襲者真可惡啊。硬生生把一個通俗作者,逼成了左翼作者!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他取下眼鏡,邊輕輕擦拭邊想:“得幫幫泥人。”
    鹽井迎乙對付文人自有一套成熟的法子。
    先幫忙,再拉攏,一次不行就幫兩次。
    中國文人死要麵子,欠了你情,你請他幫忙就不好意思推辭,一來二去就上了自己的船。
    他拿起電話打了出去,“章先生,我是鹽井啊,有段日子未見了,甚是想念.......要拜托您一件事情.......對,我們得幫泥人,你來寫文章支持他。”
    “最好叫上你的朋友一起。章先生,這事就拜托了,對,不能刊載在親日媒體上,請務必盡快找租界中立媒體刊登!”
    ...
    時間一天天過去。
    魔都五月,天氣像個善變女人,時而晴空萬裏,時而又暴雨傾盆。
    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都是清新的味道。
    李太常坐在辦公室裏,揉揉手腕,嘴裏嘀咕一句:“純手寫,遲早腱鞘炎三段!”
    麵前的稿紙上,墨跡未幹,這是《九龍奪嫡》第五期的稿子,足足15000字。
    他又隨手拿起手邊的《小說故事》雜誌,翻到《封狼居胥》。
    很明顯,胡良那夥人不僅沒有認輸,而且逼人回複的手段層出不窮。
    自己讓解遜退場,朱小寶上位後,這個筆名為“花榮”的家夥跳出來寫了這篇。跳過了第一章,直接從第二章開始抄自己的《九龍奪嫡》。
    這模仿之作,確實有幾分門道,寫出了小劇場緊張、走鋼絲般的感覺。
    要是拍成話劇,肯定效果不錯。
    李太常曾想過,要不要將《九龍奪嫡》直接改成真正的二月河版《九龍奪嫡》,但轉念一想,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畢竟,這是武俠小說,不是曆史小說。
    武俠的根基,在於一個“武”字。讀者想看的,是快意恩仇,是絕世神功,是超脫於現實之外的奇遇。一味地陷入權謀,反而會失去武俠最根本的魅力。
    同理,要改成《從元朝末年開始建立千年世家》也是不成立的。
    李太常點起一根煙,微微冷笑。
    跟我死磕是吧?
    老子第一章難道是白寫的?
    “主編,今天的報紙。”
    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抬頭看去,宋槐抱著一大疊報紙走進來,臉上帶著一種既困惑又興奮的複雜神情。
    李太常冷眼看他表情,就知道有發現。
    果然,宋槐將報紙放下,拿起第一張道:“主編,風向好像突然變了。”
    “哦?”李太常來了興趣,從他手中接過最上麵的一份《魔都報》。
    《魔都報》,大夏發行時間最久、影響力最大的報紙之一,素來以穩重持平著稱。這半個多月來,它對這場文壇風波始終保持著一種克製的沉默,不曾發表過任何評論。
    然而今天,在它的副刊“自由談”版麵上,一篇署名“容與”的評論文章,赫然占據了顯要位置。
    標題是:《當有容人之量》。
    文章開宗明義,近期圍繞“泥人”的爭論,已脫離了文學批評的範疇,演變成了一場“多數人的暴政”。
    然後開始亮明自己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