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良得意地衝花編輯一挑眉。
    那意思，你法子不靈，薑還是老的辣！
    胡良自感搞掂了李太常，言談自如起來，稱自己是個性情中人，說話做事不過腦子，在報紙上發表過攻擊摩登文藝的不當言論，如今幡然醒悟，希望李主編大人大量不要在意。
    李太常冷眼觀之，聞言擺擺手，“可以原諒，不過胡主編跟性情中人有什麽關係？”
    看胡良滿臉問號，他道：“你要是敢在報上罵日本人，才叫性情中人。”
    胡良擦擦汗，咽了口唾沫，“那我是不敢的。”
    又被敲打，他連忙放低姿態，不住道歉。
    李太常直到聽滿意了，才說了個龜兔賽跑的新解。
    太陽升起，草原上的生物都開始為了食物奔跑，獅子要吃羚羊斑馬，可摩登文藝和摩登時代不過是烏龜和兔子，不存在核心矛盾，為何要做對頭？
    不如攜手同行，陸地上我馱你，過河你馱我，這樣隻要大家發揮各自優勢，就能實現雙贏，抱團取暖。
    末了李太常道：“以後，魔都文壇，還望胡主編能與我們《摩登文藝》一道，共同維護原創的尊嚴。”
    胡良徹底心服口服，緊緊握住李太常的手，用力地搖晃著，哽咽道：“李主編真是宰相肚量，您放心！從今往後，我胡良但凡再動一絲歪念，就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什麽反泥聯盟，跳梁小醜耳！那邊有任何風吹草動，我都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李主編。”
    李太常拍拍胡良手背以示感謝，轉頭看向花編輯，“胡主編，你還沒介紹過這位是誰？”
    胡良趕緊介紹：“這位是雜誌社的資深編輯花雨軒，以前在大報幹的，被我挖來，倚為左右手。”
    “這麽說，花榮這個筆名就是你？那部《封狼居胥》是你寫的？”
    花編輯臉上恰到好處地一紅，連忙作揖賠罪，說豬油蒙了心，鬼迷心竅雲雲。胡良在旁打圓場，說不怪老花，都是自己主使。
    李太常點點頭，看來胡良之所以能給自己添麻煩，都是因為這個花雨軒。他都有些愛才了，此人如此靈活，就算是到前世也肯定混得風生水起，再不濟也能開個工作室。
    宋槐同此人一比，簡直垃圾，要是自己手下有這麽個人，那該多省心？
    胡良又說了好多相互扶持，虛心向李主編學習的過年話，賓主盡歡，他看眼花編輯，見後者點點頭，於是咬牙又掏出一張用作備用的1000元支票獻上，才起身告辭。
    等他們徹底離開，辦公室裏陷入歡聲笑語。
    “哈哈哈，憋死我了！”柳幼櫻終於捂著肚子放聲大笑，樂不可支。
    沈小鷗、宋濂、鄭大聯也人人帶笑，看向李太常的眼神裏充滿了敬佩。
    沈小鷗覺得古有諸葛丞相七擒孟獲，今有主編三挫胡良，天下歸心。
    宋濂心裏琢磨主編高明，先抑後揚再抑再揚，又說那龜兔賽跑，給那胡良畫個大餅，多半就是要套出這1000元。
    鄭大聯則搖頭晃腦道：“這家夥硬來演一出將相和，他哪裏配得上廉頗，但咱們主編，的確是藺相如的心胸氣度。”
    李太常把支票遞給沈小鷗，“你們三個分了吧！”
    三人一起歡呼：“主編萬歲。”
    胡良帶著花編輯站在馬路邊叫黃包車。
    “老花，李主編不是凡人啊！未來不可限量，我們以前同他作對，實在太蠢。”胡良一臉感慨，他徹底服氣了。
    李主編年紀輕輕，氣度手段都遠遠超過他，說話也有水平，不得不服。
    花編輯目光閃動，點頭稱是。
    他近距離觀察，發現李太常此人如此年輕，待人接物竟然非常老道，把胡良心思琢磨和拿捏得死死的，的確像是大家族出來的人物。
    不過，自己近40的人，居然輸給了一個小年輕，要說甘心那是騙自己。
    但既然主編如此說，也沒有當麵反駁的道理。日後如何徐徐圖之，他倒也有了些新思路，雖然反泥聯盟不太成氣，遲早土崩瓦解，但邱萬裏其實可以利用一下的。
    “主編，您說的太對了，李主編都說了要與我們攜手同進，咱們的摩登時代也會迎來機遇了。”
    ...
    時間轉眼過去了三天。
    中午吃完飯，李太常坐在辦公室裏閉目養神，腦子裏仔細回想著早上從死信箱取回的電報。
    「.....敵人已乘船去港島，必是轉道去安南迎接護送汪逆，務必密切關注其返滬後與日方談判細節.......」
    總部的措辭較之前有了微妙變化——不再是專門要求“隱湖“查探某某情報，而是要求“小組“搜集關於汪衛到達魔都後與日本人談判的情報。
    看來總部已經明白“隱湖”不可靠，“泥人”才是寶貴資產了。
    自己幹得不錯！嗯，的確不錯！
    接下去是總部要求：「告知隱湖，日派遣軍參謀總長板垣征四郎今日抵達魔都視察十三軍防務，設法了解其行程，速報。」
    板垣征四郎？策劃"九一八事變"、推動華北侵略的罪魁禍首？
    李太常自然也想幹掉這個甲級戰犯，但是自己到哪兒去搞他行蹤？
    電報最後一段讓他心情很不好：「......已成立鋤奸特別行動組，安南方麵行動隊將抵滬，我半月後啟程來魔都，領導刺汪行動。貝」
    洪勇被自己幹掉，貝紉雪一來就會露陷，自己留下來不太可能了。
    這特麽的，剛剛做得有了點起色，不得不又得跑路了。
    正沉思間，沈小鷗興奮地推門而入，“主編，茶葉店裝修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李太常看著沈小鷗認真的白皙圓臉，起身道：“走，去瞧瞧。“
    午後的春日暖陽透過梧桐葉隙，灑在石庫門的青磚小徑上。
    李太常跟著沈小鷗走到茶葉店所在街道，遠遠看去，深棕色的木質門窗，門楣上懸著一塊木牌：「午夜咖啡館」，下麵還有兩行小字：「書香茶韻，夜半溫情」。
    沈小鷗驕傲地推開門：“主編，您看！“
    店內約二十五六個平方，靠窗擺放著三四張小圓桌，每桌配兩把藤椅。
    牆邊是一排書架，上麵整齊擺放著《摩登文藝》的各期合訂本，以及一些時下流行的小說。櫃台後方，各式茶葉罐整齊排列，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茉莉花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