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迷霧沼澤的第七日黃昏，青玄山脈的輪廓終於在暮色中清晰起來。連綿的群山在夕照下染著金邊，熟悉的護山大陣靈光在天際若隱若現。
    葉晨卻停下腳步，望向那座巍峨山門，眼神複雜。
    回家，本該是放鬆的時刻。但此刻的青玄宗，對他而言卻比迷霧沼澤更加危險——宗門內潛伏著蝕星閣的暗子，執掌執法堂的烈陽真人更是位列密錄名單。他懷揣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證據，卻不知該信任誰。
    “師兄，怎麽了？”韓立察覺到他神色異常，低聲問道。
    葉晨收回目光：“韓師弟，你先行回宗，以複命為由直接去見沈劍心師兄。將此玉簡交給他。”他取出一枚空白玉簡，將部分關於蝕星閣外圍據點的信息刻入其中，隱去了烈陽真人的名字，“記住，隻給沈師兄一人。若他問起我，就說我在外另有要事，三日後歸。”
    韓立接過玉簡，神色凝重：“師兄懷疑宗內……”
    “小心為上。”葉晨打斷他，“去吧。”
    韓立重重點頭，駕馭飛行法器朝山門而去。
    葉晨則轉身，繞向丹霞峰後山。那裏有一條鮮為人知的小徑，是他早年探索宗門時發現的隱秘入口，直通赤陽子師尊洞府所在的山穀。
    夜色漸濃，山風凜冽。
    葉晨貼著山脊潛行，混沌星眸掃視四周。係統在腦海中不斷傳來分析數據：【前方三裏，靈氣波動異常，疑似有潛伏者……左側懸崖有微弱陣法痕跡……右側……】
    果然，有人在等他。
    不止一處埋伏。
    葉晨冷笑。烈陽真人或者說蝕星閣，反應比他預想的還要快。這說明，鬼骨真人很可能沒死，或者至少傳回了消息。
    他放慢速度，將氣息收斂到極致，如同暗夜中的幽靈，在樹影和岩縫間穿行。
    第一處埋伏點，在三裏外的一處山坳。兩名築基中期修士藏身於天然石穴中，麵前懸浮著一麵水鏡，鏡中映照出方圓十裏的靈氣波動。這是警戒陣法“靈犀鏡”的子鏡。
    葉晨沒有驚動他們，而是繞到石穴後方，悄然布下三枚混沌定空符。符籙隱入岩壁，隻待激活。
    繼續前行。
    第二處埋伏點，在一株千年古樹的樹冠中。三名修士氣息更加隱蔽，修為皆是築基後期。他們布下了“天羅網”——一種無形無質的禁製，一旦觸動，便會瞬間收攏，困敵示警。
    葉晨停下腳步，沉吟片刻，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隻二階妖獸“影貂”的屍體——這是途中順手斬殺的。他將一絲混沌靈力注入屍體，抬手擲向天羅網覆蓋範圍。
    影貂屍體觸網的刹那，三名修士同時警覺。
    “是妖獸？”
    “不對，有靈力波動！”
    三人現身查看，就在這一瞬，葉晨動了。
    不是攻擊，而是繞行。他如鬼魅般從三人感知的死角穿過，同時激活了一裏外石穴處的混沌定空符。
    轟——
    空間震蕩傳來，三名修士臉色一變。
    “那邊出事了！快去看看！”
    三人急忙朝石穴趕去，完全沒察覺葉晨已經從他們身後通過。
    調虎離山，簡單卻有效。
    但葉晨知道，真正的殺招不會這麽簡單。烈陽真人若真想除掉他，絕不可能隻派築基修士。
    果然，當他接近丹霞峰後山小徑入口時，一股陰冷的殺意鎖定了他。
    那殺意如針，刺得他肌膚生疼。
    金丹修士。
    雖然刻意隱匿了氣息，但那種生命層次的壓迫感騙不了人。
    葉晨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緩緩抽出星殞劍。
    “既然來了，何必藏頭露尾？”
    夜色中，一道身影從虛空中浮現。那是個枯瘦的老者，身著灰袍，麵容陰鷙，雙眼細長如蛇。他手中握著一根漆黑的拐杖，杖頭雕刻著猙獰的鬼首。
    不是烈陽真人。
    葉晨腦海飛速運轉，搜索記憶。很快，他想起來了——金霞峰的客卿長老，鬼杖真人。據說此人常年閉關，極少露麵，沒想到竟是蝕星閣的人。
    “小輩倒是警覺。”鬼杖真人聲音嘶啞，如同兩塊骨頭在摩擦，“可惜，再警覺也改變不了結局。”
    葉晨平靜道：“真人要殺我，總得有個理由吧？”
    “理由？”鬼杖真人笑了，笑容森冷，“你身懷巡天殿傳承，手握升仙令碎片，這就是取死之道。烈陽師弟念在同門之誼，不忍親自出手，便由老夫代勞。”
    果然。
    葉晨心中一沉。烈陽真人的身份，在蝕星閣內部顯然不是秘密。而且聽這語氣，鬼杖真人的地位似乎還在烈陽之上。
    “鬼骨真人還活著嗎？”葉晨忽然問道。
    鬼杖真人眼神微凝：“你倒是有幾分本事，能從鬼骨手中逃生。不過，今日你遇上的，是老夫。”
    話音未落，他手中鬼杖輕輕一頓。
    杖頭的鬼首雙目亮起猩紅光芒，張口噴出一股黑煙。黑煙在空中化作數百隻鬼影，淒厲尖嘯著撲向葉晨。
    這些鬼影並非實體，而是陰煞之氣混合怨魂煉製而成，專攻神魂，尋常靈力防禦幾近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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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晨不閃不避，識海中混沌星海展開。
    無形力場以他為中心擴散，籠罩方圓三十丈。鬼影撞入力場，如陷泥沼，動作瞬間遲滯。更可怕的是，力場中的混沌道韻開始侵蝕、消解它們的魂體。
    嗤嗤嗤——
    鬼影如同遇到烈陽的積雪，迅速消融。
    鬼杖真人臉色微變：“混沌之力……果然麻煩。”
    他不再試探，鬼杖再頓，杖身浮現密密麻麻的黑色符文。下一刻，他身形消失，再出現時已在葉晨身前三尺，杖頭如毒蛇吐信，直刺葉晨眉心。
    快！狠！準！
    這一擊沒有任何花哨，純粹是修為碾壓。金丹中期對築基後期，三倍以上的靈力差距，足以一力降十會。
    但葉晨等的就是這一刻。
    在鬼杖臨身的刹那，他左手掌心突然亮起一點混沌星光——那是升仙令碎片的光芒！
    五枚碎片在手，升仙令的威能遠超以往。此刻被葉晨以混沌靈力激發，星光雖小，卻蘊含著上古巡天殿的一絲威壓。
    那威壓對尋常修士效果有限，但對蝕星閣修士，卻如同天敵！
    鬼杖真人動作一滯，眼中閃過難以抑製的恐懼。
    雖然隻有一瞬，但對葉晨來說，足夠了。
    星殞劍迎上鬼杖，劍尖混沌星光凝聚到極致。
    “星殞·歸墟！”
    這是他新悟的劍招，將星隕寂滅道韻與混沌歸墟之意結合，雖未完善，威力卻遠超“破曉”。
    劍杖相交。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隻有詭異的寂靜。
    以碰撞點為中心，空間泛起漣漪，光線扭曲，聲音消失。方圓十丈內的一切，都在朝那個點坍縮——岩石、樹木、泥土，乃至靈氣，都在被某種力量強行歸墟。
    鬼杖真人臉色劇變，想要抽身後退，卻發現鬼杖被一股恐怖的吸力死死咬住。
    “這是什麽劍法？！”
    他驚怒交加，金丹中期修為全力爆發，黑色靈力如火山噴湧，試圖掙脫。
    但葉晨的劍勢已成。
    混沌星辰道基瘋狂運轉，丹田內道基強度從912開始燃燒式提升——這是他在絕境中激發的潛能，代價是道基可能受損，修為倒退。
    可此刻，顧不上了。
    “給我……破！”
    劍光暴漲，混沌星光吞沒一切。
    鬼杖在星光中寸寸碎裂，鬼杖真人慘叫一聲，整條右臂炸成血霧。他驚駭欲絕，再不敢戀戰，化作一道黑光亡命飛遁。
    葉晨沒有追。
    他拄劍跪地，大口咳血。剛才那一劍，幾乎抽幹了他所有靈力，經脈多處撕裂，道基光芒黯淡了足足三成。
    【係統提示：超負荷施展未完善劍招“星殞·歸墟”。經脈損傷加重至58，道基強度下降至887，靈力耗盡。警告：短期內不可再動用混沌星辰道基全力，否則有道基崩潰風險。】
    代價沉重。
    但值得。
    他擊退了一名金丹中期修士，而且從對方手中活了下來。
    更重要的是，這一戰讓他對混沌之力和星殞劍法的融合有了新的領悟。那一劍“歸墟”，若能完善，威力將遠超想象。
    葉晨吞下數枚丹藥，勉強壓製傷勢，踉蹌著走向小徑入口。
    穿過狹窄的山縫，眼前豁然開朗。這是一片隱蔽的山穀，穀中靈藥芬芳，溪水潺潺。盡頭處，赤陽子師尊的洞府靜靜矗立。
    他來到洞府前，尚未開口，禁製已自動開啟。
    赤陽子站在洞府門口，麵色凝重地看著他。
    “進來。”
    洞府內，燈火通明。
    赤陽子揮手布下數重隔音禁製，這才沉聲道：“你受傷了，很重。”
    葉晨苦笑：“弟子無能，讓師尊擔憂了。”
    “鬼杖真人出手了？”赤陽子眼中閃過寒光。
    葉晨點頭，將一路遭遇簡要說明，最後取出那枚黑色玉簡：“師尊，請看此物。”
    赤陽子接過玉簡，神識沉入。片刻後，他臉色劇變，猛地站起，周身靈力不受控製地激蕩，洞府內的燈火劇烈搖曳。
    “烈陽……他竟然是蝕星閣暗子！”赤陽子聲音低沉，帶著壓抑不住的憤怒，“難怪……難怪這些年宗門屢屢泄露機密，難怪金霞峰屢屢與我丹霞峰作對……原來如此！”
    葉晨安靜等待師尊平複心緒。
    良久，赤陽子重新坐下，眼中已是一片冰冷：“此事還有誰知？”
    “韓立師弟知部分，沈劍心師兄應已看到我給他的玉簡，但其中未提及烈陽之名。”葉晨答道，“弟子認為，此事不宜聲張。烈陽執掌執法堂多年，黨羽遍布宗門，貿然揭露恐引發內亂。”
    赤陽子讚許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得很周全。但此事也不能拖延，烈陽既已對你出手，說明他已察覺危險，必會加快動作。”
    “弟子有一計。”葉晨緩緩道，“引蛇出洞。”
    “細說。”
    “烈陽真人最想要的，是升仙令碎片。”葉晨道，“弟子可放出消息，稱在葬仙坑獲得第五枚碎片時，發現了關於第六枚碎片下落的線索，準備三日後前往探查。屆時，烈陽必會親自出手搶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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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陽子沉吟：“此計可行，但太過危險。烈陽乃金丹後期修為，又執掌執法堂，你如何應對？”
    “所以需要師尊配合。”葉晨目光炯炯，“請師尊聯絡可信的太上長老，暗中布下天羅地網。弟子願為誘餌，引出烈陽及其黨羽，一舉清除！”
    赤陽子沉默良久，最終長歎一聲：“你可知，此計若成，你將成為蝕星閣必殺之人，從此永無寧日。若敗……”
    “弟子無悔。”葉晨語氣堅定，“蝕星閣禍亂諸天，巡天殿傳承既落我手，這便是我的責任。”
    赤陽子深深看著他，眼中滿是欣慰與心疼：“好，好孩子。為師會全力助你。”
    “謝師尊。”葉晨躬身，又道，“不過在此之前，弟子需先做一件事。”
    “何事？”
    “療傷，以及……”葉晨取出血色令牌和獸皮地圖，“拔掉蝕星閣在附近的釘子。”
    他指著地圖上標注的一處據點：“此處距離宗門僅八百裏，若宗門生變，他們一炷香便可趕到支援。必須先行清除。”
    赤陽子接過地圖，仔細查看後點頭：“此事交給我。你安心療傷，三日後，按計劃行事。”
    葉晨鄭重應下。
    離開赤陽子洞府後，他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來到了王鐵錘的洞府。
    敲開門，王鐵錘看到他這副模樣，大吃一驚：“葉師兄，你這是……”
    “王師兄，我需要你幫我護法三日。”葉晨直接道，“這三天，任何人不得靠近我的洞府，包括執法堂的人。”
    王鐵錘雖不知內情，但毫不猶豫地點頭：“師兄放心，交給我！”
    葉晨回到自己洞府，啟動所有防護陣法，又布下三重混沌隔絕禁製。
    他取出星乳靈潭的潭水，倒入浴桶，整個人浸入其中。清涼的靈液包裹全身，傷勢開始快速恢複。
    同時，他取出血色令牌和鬼杖真人碎裂的鬼杖碎片，置於身前。
    混沌星眸全力運轉，解析這些物品中蘊含的蝕星之力。
    蝕星閣，巡天殿，天門，升仙令……
    一個個謎團在腦海中盤旋。
    三天後，一切將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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