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第一周，趙一凡情緒不詳，睡眠良好。
    塔拉灘缺少娛樂設施、網絡不好的弊端，反而很好解決了她平時愛熬夜的惡習。
    當然，睡眠質量變好也有可能是被累的。
    每天下班時間不詳，早則七八點，晚則淩晨一兩點。
    張經理發話後，趙一凡和徐澤遠被短暫地安排在手續組。
    光伏發電占地麵積大，前期需要租賃大量大土地，和當地村民對接過程中遇到的最大的問題就是語言不通，好在有才旦多吉從中翻譯，雙方簽訂土地協議的進度才快了一些。
    土地簽訂才是第一步，後麵的環保、林草等手續才是最難的。
    塔拉灘地廣人稀，高原氣候惡劣，生態環境脆弱，前來做評估的專家來了一批又一批，公司的材料準備了一份又一份，可手續就是辦不下來。
    現在公司壓力最大的是手續組，最缺人的也是手續組。
    基本上每天趙一凡進到辦公室，就能看到桌子上堆成山的文件，需要校核的、需要蓋章的、需要報廢的……
    電腦連接的打印機吐紙吐個沒停，
    對話框裏的信息也閃個沒停。
    “小趙，這個文本格式不對，你的間隔用得多少磅？調一下。”
    “凡姐，這個蓋章你能先給我蓋了不？”
    “你幫忙翻一下檔案盒，有一份文件是不是放進去了，你找到後掃描一份發我。”
    ……
    她也沒想到，不發一度電的電力公司，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事情。
    她每天像個小陀螺一樣在辦公室的每個位置轉來轉去。
    這裏海拔3000米左右，她本來就有一點缺氧，走得多了更是氣喘籲籲。
    徐澤遠給她遞了一個梨子說：“才旦多吉在鎮上買的，挺水潤的。”
    他看向趙一凡，指著自己的嘴唇說：“你的嘴唇有點發青，你坐會兒吧，我去掃描。”
    趙一凡看著他有些發白起皮的嘴唇，從他手裏拿過梨子說：“謝啦，我去掃描吧，桌子上還有一遝被打回來需要重新準備的資料，我倆都分頭行動，要不然今晚又不知道幾點才能睡覺了。”
    剛工作的這段時間，不光趙一凡累得夠嗆，所有人都打了雞血一樣，生怕落在別人後麵。
    新員工們在庫房外排了一長列等著領拖把掃帚、筆筒橡皮擦；在打印機旁圍成一圈學習掃描複印；在電腦前跟OA係統作鬥爭。
    這幾天，新員工們小心翼翼闖了很多大禍。
    打印文件的時候打印機肯定是要卡紙的，上OA的時候係統肯定是要斷網的，蓋章的時候墨油肯定是要糊一頁紙的，甚至拖把都要在他們路過的時候倒在地上摔了兩半……
    新員工得出結論，公司這些老古董就是在等著陷害他們！
    陸續過了一周，新員工才和大家打成一片，工作中的失誤也大大減少。
    趙一凡也在工作中有了成就感，一些細致的活她能比男生幹得更好。
    比如幫忙校核的時候，她能一眼看出字體格式的使用，再比如開水間天天為沒有熱水吵架，她拿了幾個暖水瓶過來灌滿熱水，不管是多晚回來的人都有熱水泡泡麵。
    趙一凡還了解到，朝陽項目場站除了12名老員工，其他都是近一兩年剛校招進來的新員工。
    前兩天剛來的時候，看他們那蒼老樣兒，她還以為都是工作了十年、八年的老員工呢！
    果然，高原的風沙不養人呐！
    趙一凡對一群什麽都不懂的學生能幹成在全國都沒有什麽借鑒案例的光伏發電項目表示懷疑。
    但是公司發她工資她就得幹活，誰管項目能不能幹成。
    好不容易等趙一凡學會使用仿宋GB2312字體、學會使用公司OA係統後，她熱血沸騰地打電話讓集團公司董事長簽文件。
    公司機要發消息提醒她流程可以推慢一點……如果真的有很急的流程，可以提前看一下OA上發的領導班子周重點工作安排……
    她又開始一頭紮進電腦屏幕，人類對OA係統的開發果真不足千分之一！
    但繁忙的工作中，趙一凡抽出了時間去鎮上采購。
    剛入職的時候，公司已經發了基本的被褥、洗漱用品，但是她來的時候帶的東西少，行李箱隻裝了衣服和鞋子，現在手頭物資嚴重匱乏。
    雖然說公司能保證員工一日三餐不被餓著，可人總是要吃一點零食的呀！
    趙一凡帶著采購清單等在院子裏，看見才旦多吉從辦公室快步走出來，她隱隱聽見才旦多吉跟劉峰說：“她非得今天去嗎？我是去辦事兒，又不是去玩。”
    趙一凡捏緊手裏的采購清單，她怎麽感覺才旦多吉有點討厭她？
    平時安排工作的時候也會漏掉她，出去采購也不想帶她。
    可她應該也沒有得罪他啊？
    趙一凡鼻頭有些酸澀，隻能安慰自己：算了，同事而已。
    劉峰對才旦多吉說：“別廢話，早去早回。”
    才旦多吉走過來拉開車門，對趙一凡說：“上車！”
    趙一凡：“哦。”
    兩人一路無話。
    在鎮子的分岔口，才旦多吉把趙一凡放下車，並叮囑她：“我去見個人，大概兩個小時後回去，到時候你就在這個路口等我！”
    趙一凡：“OK，沒問題！”
    鎮子不大，鎮上的流動的人口也不算很多，但她終於在塔拉灘見到同事以外的活人了！
    鎮子上店鋪的種類不多，沒有品牌聯名的奶茶店、蛋糕店，以當地的美食為主。
    趙一凡看到了烤犛牛肉串、手抓羊肉、土火鍋、湟源裏脊的餐廳，但這些都不是她的目標。
    趙一凡下車後直奔雜貨鋪，辣條、雞爪、薯片……
    最後她在角落找到了落灰的姨媽巾，是她沒有見過的牌子，她先拿了幾包應急，想著以後去西寧多買一點屯著用。
    她還去水果店買了幾個蘋果，她和徐澤遠兩人簡直長了水果腦袋，每天都要吃水果。蘋果存放的時間長一點，買回去不怕壞。
    她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提前15分鍾去路口等著，距離約定的時間過了1個小時，才旦多吉還沒有來。
    她不禁想：他該不會把她忘記了吧？
    她給才旦多吉發消息，過了一會兒才收到回複【還要等一會兒】。
    趙一凡踢了一腳路邊的石頭，風將她的頭發吹得漫天飛舞，她撥開發絲，朝公司的方向看了一眼，空曠得看不到盡頭。
    她開始耐心等候。
    若是能走回去，她才不在這兒傻等。
    一個藏族阿婆挑著賣酸奶的扁擔走過，趙一凡問阿婆怎麽賣，可惜阿婆好像沒有聽懂。
    鎮上的年輕人都會說普通話，買東西的時候沒有多大的障礙，可是老人有一套他們自己的語言體係，趙一凡伸著手比畫了半天，才問清楚一碗3塊錢。
    趙一凡買了兩碗，可惜宿舍裏沒有冰箱，要不然她真想多買一點，這裏的酸奶酸酸甜甜的，挺好吃的。
    趙一凡拆了一個酸奶吃，朝著路口的方向張望。
    才旦多吉終於來了，車後揚起塵土。趙一凡連忙把酸奶用身軀擋住。
    趙一凡把東西提到車的後座上，她默默吃了一會兒酸奶，然後又覺得有點尬尷。
    雖然才旦多吉不喜歡她，但她還是要努力維係同事關係，讓才旦多吉給她多多派活。
    她從袋子裏拿出剛才買的另一個酸奶遞到前麵去：“你要吃嗎，我買了兩個。”
    才旦多吉示意趙一凡放在副駕駛上。
    兩個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才旦多吉：“今天時間太趕了，下次帶你去吃炕鍋羊肉，我知道有一家店特別好吃。”
    “好啊。”
    ……
    “你是本地人嗎？”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