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一凡一個人有些無聊，出了公司又連不上網絡，開始翻看徐澤遠帶過來的合同。
    徐澤遠帶合同過來的初心是拿著合同條款跟村民們講講道理，但是才旦多吉說用不到，徐澤遠看了看合同，最後還是選擇相信才旦多吉這個本地人，把合同留給了趙一凡。
    趙一凡不得不承認，很多方麵徐澤遠要比她認真細致，她隻對公司的科研合同很熟悉，其他的合同不是她崗位職責範圍內的，她也沒太留意。
    但她拿到徐澤遠做了標記的合同後，她才看到原來土地租賃合同裏還有這麽多的細節值得注意。
    她按照徐澤遠做的筆記，認認真真看完了合同。
    這個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屋子裏的燈亮了起來，燈光透過窗戶照應出裏麵的人影。
    趙一凡把合同放在一邊，抱著胳膊假寐。
    但是趙一凡的腦子裏亂亂的，根本睡不著。
    她的腦海裏全是剛才車上才旦多吉和齊誌傑的對話，她不禁想明年真的有機會回總部嗎？
    入職後，她也向其他老員工打聽了一下，按照他們的說法，大家都是有回去的機會，但要年底考核優秀才行，而且要等到集團編製空出來。
    言下之意就是很難，很難。
    當時入職培訓那段時間，人資部發了具體通知後，新員工就在群裏討論過未來有多大的幾率能回總部，越討論越心寒，才發生了第二天新員工見麵會上的小插曲。
    當時集團的招聘上寫了工作的具體城市，但沒說是市區，還是市下麵的某一個村莊，所以嚴格來說公司也沒有騙人。
    新員工又不是公司搶著要的專家、博士，大概率都是會發配基層。
    當時參加招聘的時候大家心裏都有數，隻不過沒想到會直接發配到無人區。
    她入職前也向在傳統能源行業工作的學長姐打聽過，他們說的基層至少在城市邊緣或者鎮上這種有人氣的地方，當時她覺得地域偏一點也能接受。
    但真正來到公司後才發現公司附近哪有人影，搞新能源發電是在無人區，方圓十裏的活物大概隻有狼群。
    這個時候後悔當時的選擇已經來不及了，怪隻能怪新能源光發展的時間太短，當時他們找工作的時候都沒有學長姐的經曆做參考。
    若是現在有人來找她谘詢新能源光伏怎麽樣，她一定會說：快跑！
    雖然公司的所有領導都在畫大餅，告訴新入職的員工隻要努力工作就一定能得到回報。
    但現在的年輕人也不是傻子，大家心裏都清楚哪怕以後集團真的空出編製，也是優先給領導家孩子的，普通人慢慢熬資曆去吧。
    其實當時趙一凡也能找到像劉陽陽這樣在城市的工作。
    但當時趙一凡還是毅然而然地投了新能源光伏公司的簡曆，除了想多掙一點，她也想看看綠色能源究竟是什麽樣子。
    一個人呆久了，可能心裏真的會出現一些問題。
    以前上學的時候，下課的時候不是去和室友打球，就是和室友去外麵逛街，從來沒有思考過未來該怎麽樣的事情。
    剛來公司的那段時間，很忙，每天都在學習新的工作技巧，根本沒有時間思考未來，也不會考慮自己選擇來到光伏行業的選擇究竟正不正確。
    現在逐漸熟悉了公司的業務，自己的本職工作也能獨立應對，她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如果她當時沒有投光伏公司的簡曆，而是選擇去其他的工作崗位，現在是不是也是朋友在側，至少不會這麽孤單？
    如果她當時在新員工見麵會上和另一個女生一樣奪門而出，現在人生是不是有另一番光景？她有點好奇離職的那個女生後麵又去幹什麽工作了。
    如果她是一個男生，是不是就可以進去談業務，而不是坐在車裏充當司機？
    剛才聽齊誌傑的意思是，很快公司又要拿新項目了？她該不會還要在這裏幹一輩子吧？
    趙一凡歎了一口氣。
    想到這兒，她心裏挺難受的，她拿起手機想找劉陽陽吐一下心裏的苦水，尋求一點心理安慰。
    拿出手機看到手機信號的那一瞬，她笑了。
    氣笑的。
    這鬼地方，什麽時候能網絡全覆蓋啊！
    趙一凡把手機收回去，數著遠處天空的星星，一顆，兩顆，三顆，好無聊啊！他們怎麽還不出來？
    此時在屋子裏，觥籌交錯。
    徐澤遠已經睡倒在火爐旁，爐子裏的牛糞燃得很旺，烤得他的臉發熱，但是他現在一點知覺都沒有，任由火光將自己的臉照得通紅。
    齊誌傑一副喝懵了的狀態，低著頭，隻有談到重點事情的時候才會嗯一句。
    在瓶子裏的最後一滴酒倒盡了的時候，大家才散場，
    才旦多傑和齊誌傑把徐澤遠拖了出來，喝酒後失去意識的人身體會變得很重。
    哪怕是兩個大男人，扶徐澤遠一個人的時候還是有一點重，他們兩人費力地把徐澤遠拖上車。
    等大家都係好安全帶後，趙一凡發動了車子，之前一直都是她做副駕駛，這回換才旦多吉坐在副駕駛上。
    喝了酒的才旦多吉臉有一點紅，但是眸子亮亮的，看樣子還沒有醉，他說：“跟他們說好了，以後他們幫忙看著不讓人進實驗區，你們安心測數據就好。”
    趙一凡說了句“謝啦”，專心地開著車，她們要回去的路並沒有修，路況很差，很有可能撞在大石頭。
    她手緊握方向盤，眼睛盯著前方的路況，一刻也不敢分心。
    才旦多吉撐著手看著趙一凡的側臉，她的眉微微蹙起，眼神說不出的認真，車開得很慢，但很穩。
    畫麵竟是說不出的溫馨。
    齊誌傑從後排伸出手拍打座椅，“停車，快停車，想吐！”
    趙一凡停下車，下車去查看齊誌傑的情況。
    才旦多吉轉過頭有些嫌棄地看著他，說道：“你別裝。”今天明明看到他到中途的時候就開始裝醉，怎麽會真醉？
    齊誌傑是真難受，這幾天的頻次太高了，他身體確實有點扛不住。
    他聽到了才旦多吉的話，但他來不及辯駁，車停下的那一刻，他拉開車門在路邊“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