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韓笑覺得好笑，“市區裏麵一個小公寓都是幾百萬起步，我要是有這個錢，肯定先給自己買房。”
    林富貴懵了，“你一個女的要房子有什麽用！”
    “那林耀祖要房子有什麽用？”
    “他要娶媳婦！”林富貴吼道。
    “哦，”韓笑恍然大悟，“那我就是為了招丈夫。我沒房，人家怎麽上門啊，對吧？”
    “你這個兔崽——”
    韓笑沒等他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繼續自己的意大利語課程。
    天色漸晚。
    房門被敲響，是管家福伯。
    他的態度比白天恭敬了許多。
    “大小姐，晚餐時間快到了，請問您想吃些什麽？我現在可以吩咐廚房為您準備。”
    韓笑鍛煉了一番，累得不行，這時候正渴望風味碳水。
    聞言雙眼一亮，“我想吃螺螄粉！”
    福伯臉上的職業微笑瞬間僵住。
    “能做嗎，”韓笑問道，“不行我就點外賣，哦，我自己點就行。”
    福伯沉默了幾秒，“……可以是可以。不過大小姐，您看，要不我讓人給您端到房間裏來吃？您這房間通風好，味道也好散。”
    韓笑本來也懶得動彈，“行啊，要超大碗的，多加酸筍和腐竹！”
    半小時後，一碗熱氣騰騰的螺螄粉被傭人端進屋裏。
    紅油浮在湯麵上，光澤鮮亮，酸筍的獨特氣味先聲奪人，那是一種發酵後的深邃酸香，混合著油炸腐竹的豆脂氣和花生米的焦脆。
    湯底濃醇，看得出是長時間熬製的高湯，微微泛白，卻又被辣椒油染出一層金紅。
    米粉滑嫩透亮，一根根浸在湯汁裏，微微卷曲，掛滿了香辣的汁水。
    用筷子輕輕一挑，熱氣直往上冒，露出底下藏著的木耳絲、酸豆角、炸腐竹和幾顆飽滿的花生。
    不知道是成品包裝還是現做，但味道確實是非常正宗，值得五星好評。
    吃到一半，福伯又一臉為難地敲門進來了。
    “大小姐，先生他……聽說您在樓上獨自用餐，很不滿意。”
    韓正國的規矩，除非是生病臥床，或是有什麽要緊事，否則家裏所有人必須在餐廳一同用餐。
    “讓我下樓？”
    韓笑擦了擦嘴，“行，走吧。”
    福伯欲言又止。
    韓笑就這麽端著半碗螺螄粉，施施然地走下了樓。
    韓正國正坐在餐廳主位上，臉色不虞。
    韓辰也在，韓柔還沒回來。
    “你怎麽——”
    韓正國正要開口訓斥女兒沒規矩，一股濃烈而奇特的“芬芳”便先一步鑽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一種混合了酸筍發酵、辣椒油、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鮮香的、極具穿透力的味道。
    韓正國的話卡在了喉嚨裏。
    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端著一個巨大的、散發著“生化武器”般氣味的碗，從容地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既然是你的請求，”韓笑用筷子攪了一下米粉，“那我就在這裏吃。”
    韓正國瞪著那碗螺螄粉，又看看一臉無辜的少女，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血氣上湧，差點當場氣昏過去。
    韓辰本來正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裏那塊五分熟的菲力牛排。
    現在，牛排的脂香被完全覆蓋，滿鼻子都是螺螄粉那獨特的味道。
    他皺著眉，放下刀叉，看向桌對麵的罪魁禍首：“韓笑，你能不能別這樣？”
    “是爸爸讓我下來的，”韓笑從碗裏抬起頭，“你有意見，跟爸爸說去啊。”
    韓正國被這味道熏得頭昏腦漲，又被女兒的話噎得說不出一個字，隻能鐵青著臉，不想說話。
    韓辰扶額，忍著氣說：“你就不能吃點正經東西嗎？”
    “這怎麽不正經了？”
    韓笑撈起一筷子米粉：“碳水。”
    再夾起一塊吸飽了湯汁的腐竹：“蛋白。”
    最後用筷子尖點了點湯麵上漂浮的紅油：“脂肪。”
    她總結道：“營養均衡，有問題嗎？”
    韓辰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他看著自己盤子裏孤零零的牛排，忽然覺得毫無胃口了。
    他狼吞虎咽地將剩下的牛排塞進嘴裏，嚼幾下就咽了，然後猛地起身：“我吃完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餐廳，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餐廳裏隻剩下了韓笑和韓家夫妻倆。
    韓正國氣得不想看她，自顧自地喝著湯。
    李婉華的神情卻有些複雜。
    她不像丈夫和兒子那樣露出明顯的厭惡，隻是安靜地坐在那裏，目光時不時地飄向韓笑麵前那個巨大的湯碗，眼神裏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向往。
    韓笑早就注意到了親媽的異樣。
    她發現，李婉華不僅沒有捂鼻子，甚至在聞到這股味道時，喉頭還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似乎是在享受。
    原著裏似乎提過，李婉華嫁入韓家前，也隻是個家境尚可的小家碧玉，並非什麽豪族名媛。
    這些重口味的平民美食，或許曾是她的心頭好？
    但看韓正國那副樣子，她恐怕也沒有機會在丈夫麵前吃這些東西。
    韓笑看了一眼李婉華麵前的晚餐。
    一小盅清澈的冰糖燕窩，幾片白水煮的西蘭花，還有一小碟淋了油醋汁的羽衣甘藍沙拉。
    真的很像是零食。
    韓笑靜靜嗦完嘴裏的粉，琢磨著既然要先對付劉翠芬，至少要暫時和麵前這位建立點關係。
    “媽，我吃不了了，給你點吧？”
    說著晃了晃那個超大的湯碗，裏麵還剩下一大半，本來也不可能吃完了。
    而且——
    別的不說，若是待會兒韓柔回來看到她們倆分享食物，估計也要氣死了。
    李婉華明顯愣住了，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訝和意動。
    “胡鬧！”韓正國終於忍不住了，沉聲嗬斥道，“這像什麽樣子！”
    “那我也分你點？”韓笑轉頭看向他。
    “我才不吃這個！”韓正國一臉煩躁地揮了揮手。
    韓笑又把頭轉向了李婉華，聲音裏帶上了一絲委屈。
    “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和媽媽一起吃過東西。現在想試試和媽媽分享食物的感覺……”
    這句話，像一根柔軟的針，輕輕地刺進了李婉華的心裏。
    是啊，十八年了。
    這是她的親生女兒，卻是她們母女第一次同桌吃飯。
    女兒和媽媽主動分享食物，這樣再正常不過的親昵舉動，對她們而言，卻是第一次。
    她看著韓笑那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嬌豔甜美的麵龐，心中的歉意和渴望再也壓製不住了。
    李婉華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真切的笑容。
    她對旁邊的傭人說，“再去給我拿一副碗筷來。”
    於是，餐廳裏便出現了奇異的一幕。
    韓家的女主人，放下了她那份精致的養生餐，和剛從鄉下回來的親生女兒頭挨著頭，分享著一碗味道衝到能讓男主人和少爺落荒而逃的螺螄粉。
    李婉華吃得小心翼翼，但眉眼間的滿足卻是藏不住的。
    就在這時，韓柔回來了。
    一進門，就聞到了這股讓她差點當場嘔吐的味道。
    她厭惡地皺起眉，正想嬌聲抱怨家裏怎麽會有這種味道，卻在看清餐廳裏的情景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看到了什麽？
    那個永遠優雅得體、對飲食挑剔到極致的媽媽，正和韓笑並肩坐在一起，姿態親密得仿佛一對真正的母女。
    她們的麵前，擺著那碗散發著惡臭的螺螄粉，媽媽甚至還在笑著，給韓笑的碗裏夾了一塊腐竹。
    那一瞬間，韓柔隻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的媽媽要被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