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仰著頭，對上那雙深不見底的幽邃黑眸，一時間幾乎忘記了呼吸。
    劫後餘生的慶幸、意外碰撞的尷尬、還有某種奇怪的悸動，混合在一起，讓她的大腦變得空白了。
    然後——
    那帶著薄繭的溫熱拇指指腹，輕柔地劃過左側顴骨。
    韓笑渾身一僵，感覺被觸碰的那一小塊皮膚仿佛都變得滾燙，熱意順著臉頰蔓延開來。
    秦巍慢慢放開了手。
    他的指尖上，赫然殘留著一抹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
    那刺目的暗紅色粘在男人冷白的肌膚間，看起來尤為顯眼。
    韓笑也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是我的嗎？”
    她現在其實仍然有些恍惚。
    以前倒是也和人練習過刀術，然而當時用的都是沒開刃的兵器，也並非以命相搏。
    剛剛那場短暫的戰鬥，和日常對練完全是兩碼事。
    “不。”
    秦巍擦掉指尖的血跡，又摸了摸她的臉，指尖撫過光潔細膩的肌膚，確定那裏沒有傷痕。
    他垂眸望著女孩被劃破的外套，那位置隻差一點就觸及心髒。
    秦巍看向被保鏢製服的襲擊者們，眼神驟然變得冰冷，瞳孔深處翻湧著某種暴戾的暗芒。
    周圍的空間仿佛都凝固了。
    “……帶走。”
    秦巍冷冷地說道。
    兩個保鏢抓著昏厥的襲擊者離開了。
    韓笑回過神來，本來想問他打算怎麽做。
    但從秦巍的表情來看，那兩人可能不會有好下場。
    韓笑：“你不會報警，對吧？”
    秦巍低頭看著她，“你是受害者，你可以決定怎麽做。但你想把這個夜晚耗在警局做筆錄嗎？”
    韓笑：“……你說得對。所以你有辦法弄清楚誰雇了他們，對吧？那兩人我沒見過，肯定是受人指使。”
    秦巍微微頷首，“是的，我也會讓那人後悔活在這世上。”
    他的語調稱得上平靜，卻帶著某種令人戰栗的冰冷殺意。
    說這句話的同時，那隻剛剛拭去她臉上血跡的大手，也緩慢地落了下來。
    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穩穩地按在了少女瘦削的肩膀上。
    他單掌就能橫向蓋住她的整個肩頭，從肩峰到鎖骨的整片區域，都被那寬厚溫熱的掌心覆蓋。
    那修長有力的手指，也自然而然延伸到蝴蝶骨邊緣。
    他的力道穩定，動作也十分克製，沒有輕浮狎昵意味的撫摸，更像是在給予支持和安慰。
    隔著一層單薄的外套，某種帶著生命力的熱意，源源不斷地從肩上擴散開來。
    仿佛要將剛剛因為驚嚇而發冷的身體捂熱。
    那溫度真實又極具侵略性。
    韓笑眨了眨眼，“……這聽起來真像是反派的台詞，不過，別誤會，我也希望凶手越倒黴越好。”
    秦巍微微揚眉，似乎覺得這言論很有趣，眸中的冷意消融了幾分，“這也可以由你來決定。”
    韓笑仰起頭，對上那雙深沉的黑眸，“那要先看背後的凶手到底是誰了，有些人我倒是希望他們被判刑身敗名裂。”
    秦巍沒有多問，“嗯，我相信過不了多久，那兩個殺手也會希望自己能被送到警局——”
    他十分輕描淡寫地說道，“——或者直接解脫。”
    韓笑心裏一跳。
    顯然那兩個行凶者，可能會遭到一些不太好的審訊待遇。
    “……”
    韓笑抬眼看著麵前的男人，心情有些微妙。
    秦巍對上她的視線，沒有多言，按在她肩上的大掌微微用力，幾乎是攬著她往車裏走了。
    程助理在車旁邊等著他們，手裏還捧著一份玉石質地的餐盒。
    “韓小姐。”
    程助理向她點點頭，俯身進車裏，將那精致餐盒放在中央扶手延伸出的桌板上，然後就回到副駕駛座上。
    韓笑默默坐了進去，“這是給我的嗎？”
    秦巍坐到她斜對麵，拿起幾份紙質文件，“是的。”
    韓笑好奇地打開了餐盒。
    穀物烘焙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正中間是兩塊小巧玲瓏、色澤金黃的三明治，夾層是厚切的和牛菲力，煎得微焦而汁水豐盈，點綴了翠綠的芝麻菜，塗抹了一點鬆露醬料。
    旁邊是小份藜麥沙拉，裏麵混合了烤過的鬆仁、新鮮的藍莓和切丁的牛油果，淋著清淡的檸檬橄欖油汁。
    溫熱的白色小瓷盅裏，盛著金黃澄澈的佛跳牆，裏麵是軟糯飽滿的鮑魚、晶瑩剔透的海參和吸飽了湯汁的花菇。
    每一樣都分量不多，但擺盤精致考究，一看就是出自頂級大廚之手。
    而且顯然是精心搭配過，兼顧了美味、營養和格調。
    “哇，謝謝，”韓笑高興地說道，“正好我又有點餓了。”
    秦巍看向少女洋溢著喜悅的臉，“考得怎麽樣？”
    韓笑用力點頭，“過了！”
    秦巍沒再說話，隻是開始低頭讀文件，但仍然時不時看她一眼。
    對麵的女孩拿著叉子，吃得一臉滿足，臉頰微微鼓起來，像隻可愛的小鬆鼠。
    他捏著報表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勞斯萊斯重新匯入車流，這是周末的夜晚，大路上仍然頗為擁堵。
    韓笑風卷殘雲般清空了餐盒，正靠在窗邊向外看，冷不防又聽見低沉磁性的男聲響起。
    “……有想去慶祝的地方嗎。”
    “啊？”韓笑回過頭，“什麽？”
    秦巍已經看完了文件，“你通過了考試。”
    韓笑滿頭黑線，“我隻是考完了科目一，這真的值得慶祝嗎？而且我不是剛吃了飯嗎？”
    秦巍看了她一眼，“不一定要去吃飯，看你的喜好，中央博物館今晚有一場不對外開放的國寶級文物特展，隻接待國家領導和高級學者，作為主要讚助人，我可以讓他們為你清場一段時間，你能在絕對安靜的環境裏欣賞那些古物。”
    韓笑欲言又止。
    “或者，如果你想要刺激，我讓他們運一輛法拉利 FXXK EvO去城東新區，那裏有新建的國際賽道，你可以開幾圈。”
    “嗯，”韓笑沉默了，“我剛考完科一，現在應該是個成熟的賽車手了，一定不會開到車毀人亡的。”
    秦巍看了她幾秒鍾。
    韓笑：“……”
    韓笑：“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帶我玩——”
    秦巍忽然輕笑一聲，“不，隻是覺得你很可愛。”
    韓笑愣了一下，頓時感到臉上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