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笑趕緊扭過頭，伸手按下啟動。
    轟鳴瞬間炸響。
    強勁的聲浪仿佛化作了實質的衝擊波。
    不僅通過空氣傳導，更是通過車身骨架和緊貼背部的座椅，直接傳遞到四肢百骸，敲擊著人的心髒。
    韓笑吸了口氣，拉過帶有多個插銷的五點式安全帶。
    金屬扣環帶著涼意，她將帶子從肩膀和腰間穿過，試圖將幾個插銷同時對準腹部的卡扣，一時間有些對不準。
    旁邊伸過來一隻寬大的手掌，接過了安全帶插銷，將之熟練地嵌入卡扣。
    韓笑僵了一下。
    那修長健碩的胳膊，幾乎是環過了她的身體，賽車服摩擦的窸窣聲不斷響起。
    她的腰側能感覺到男人小臂結實的肌肉，肩膀幾乎觸到那寬闊厚實的胸膛。
    他們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她能看到男人垂眸時壓覆而下的睫羽，又長又密，尖端卷翹，像是黑蝶蹁躚的須翅。
    他呼吸的微弱氣流拂過頭盔麵罩，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稀薄而灼熱。
    哢！
    安全帶徹底收緊，將她更牢固地綁在座椅上。
    秦巍坐直了，戴上了手套，“這車是序列式變速箱，撥片右升左降，出彎前記得看要去的方向，不要看彎心……”
    韓笑集中精神聽著。
    “放鬆，”男人的聲音稍稍放緩，“跟著感覺走。”
    車子緩緩駛出維修區，輪胎壓過粗糙的地麵，傳來細微的震動。
    巨大的LED顯示屏亮起綠色的通行信號。
    韓笑輕輕踩了油門。
    一股強大蠻橫的推力從身後襲來，將她死死地按在座椅靠背上。
    周圍的景物被驟然拉長扭曲，飛速向後方掠去。
    “看前麵。”
    秦巍沉聲說道。
    韓笑強迫自己將視線放遠，不去看周圍那些色彩斑斕的路肩。
    她死死盯著第一個彎道的出口，風噪和引擎的咆哮在耳邊交織，世界仿佛隻剩下前方不斷逼近的瀝青路麵。
    以及耳邊男人冷靜的指令。
    “收油，輕帶刹車，方向打進去，好，穩住——”
    他從來不催促她，即使她做錯了也不會斥責。
    韓笑也漸漸鎮定下來，操作著賽車通過第一個彎道，在飆升的腎上腺素刺激下，她越發專注和亢奮。
    仿佛整個靈魂都與賽車連接在了一起。
    幾個彎道之後，她稍微找到節奏，膽子也變大了。
    在一個高速彎角，韓笑判斷有點失誤，入彎稍稍早了。
    因為速度過快，車尾產生了一絲不安分的滑動，輪胎發出了輕微的抗議聲。
    “反打！”
    秦巍立刻說道。
    韓笑也盡快反向修正方向盤，同時本能地感受著車身角度，極其細微地調整了油門的深淺。
    車身扭動著被強行拉回來，回到既定路線。
    “很好。”秦巍點點頭，“你挺有天賦的。”
    韓笑捏著方向盤，嘴角忍不住上翹，心裏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
    “謝謝。”
    她揚起下巴，“也是你教得好。”
    下一個組合彎道也順順利利通過了。
    韓笑漸漸飄了，又想要加速，結果剛要進入新彎道，因為刹車點判斷失誤，在輪胎尖叫聲裏，車子失控地衝出賽道。
    然後紮進了緩衝區鬆軟的礫石堆裏。
    引擎蓋前方揚起一片灰蒙蒙的塵土，賽車在劇烈的顛簸和阻力中停了下來。
    她喘著粗氣，額頭頂在方向盤上。
    車廂裏一片死寂，隻剩下引擎自動降下的沉悶怠速聲。
    她幾乎聽到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整個人都要被懊悔和沮喪淹沒了。
    “……抱歉。”
    韓笑有氣無力地說道，“沒閃著你吧？”
    哢！
    旁邊傳來安全帶解脫的響動。
    緊接著，一隻戴著黑色賽車手套的大掌伸了過來。
    修長的手指帶著磨砂的皮質感，不由分說地捏起她的下巴。
    兩人隔著頭盔麵罩對視。
    秦巍側過身，“記住那種感覺了嗎。那是這輛車抓地的極限。”
    韓笑愣了一下，“……嗯，我大概有點數了。”
    他滿意地點頭，卻沒有立刻鬆開手，反而就著這個姿勢，用指腹緩慢摩挲著少女的下頜輪廓。
    “還有——”
    那動作親昵而曖昧，皮革粗糙的紋理摩擦過頭盔束帶，發出細微的沙聲。
    在這安靜的小空間裏，又被無限放大了。
    秦巍低聲說道，“不要在意失誤，即使你把這輛車撞毀了……再訂一輛就好了。”
    韓笑無限慶幸有頭盔的存在。
    她覺得自己的臉可能已經紅炸了，血液似乎轟隆隆地衝上頭頂，又迅速回流而帶來眩暈感。
    秦巍沒有進一步動作，隻是垂眸望著她，似乎在觀摩女孩這一刻的無措，也像是在等待某種回應。
    韓笑感覺下頜處像是滾過微弱的電流，正沿著神經末梢迅速蔓延至全身。
    “還繼續嗎？
    秦巍低聲問。
    韓笑吸了口氣，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繼續！畢竟難得有這種機會……”
    “隻要你喜歡，你會有很多機會，”秦巍打斷了她，“不過你想繼續就繼續，放鬆。”
    車子被救援車拖回賽道。
    韓笑深呼吸了幾次，重新踩下油門，駛入了第一個彎道。
    這次她全程都很謹慎，也更多去感受車輛的反饋，每次切入彎心的姿態都更加穩定。
    一圈，兩圈，三圈——
    秦巍也幾乎不再開口指示，隻是偶爾會做出簡短的提醒。
    速度在不知不覺中提升，輪胎的擦地聲減小，流暢度卻大大增加。
    韓笑沉浸在風聲裏，看著不斷延伸的路麵，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
    她完成了一次頗為流暢的計時圈，駛回維修區通道，胸中滿是成就感。
    取下頭盔時，劉海已經被汗水打濕，濕漉漉貼在光潔的額頭上。
    少女的臉頰上泛起健康的紅暈，琥珀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上揚著，臉上帶著期待的表情。
    秦巍也摘了頭盔，側身看著她，“你學得很快。休息一會兒？”
    韓笑點頭又搖頭，“感覺差不多了。”
    這種駕駛的體力和精神消耗都很高，短時間的休息未必能緩過來，她覺得還是就此結束比較好。
    “要不——”
    她歪了歪頭，“換你來？讓我見識一下頂級車手的本事？”
    秦巍輕輕挑眉，對上那雙帶著挑釁和狡黠意味的大眼睛。
    “下車。”
    他聲音低沉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