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光像針一樣紮在韓正國身上。
    他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血液似乎都衝上了頭頂。
    一時間羞憤又惱火，某種被輕視的屈辱感淹沒了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亮出“韓笑父親”這個自認為的王牌，換來的竟是這種看騙子、看小醜一樣的眼神！
    “我不是騙子！我真的是韓笑的父親！韓笑！你們董事長現在的、唯一的女朋友！”
    韓正國徹底失去了冷靜，聲音嘶啞地吼了出來，“讓我進去！我要見秦巍！他不能這麽對我！不能這麽對我們韓家！”
    這失態讓安保人員立刻加強了戒備。
    兩名身材高大的保安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他的胳膊。
    “先生，請您立刻離開，不要在這裏喧嘩擾亂秩序，否則我們將采取必要措施。”
    他們的聲音冷硬起來。
    “放開我！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和你們董事長是親家！他就要娶我女兒了！”
    韓正國拚命掙紮，西裝被扯得歪斜，模樣狼狽不堪，嘴裏依舊重複著那套他自以為能震懾人的說辭。
    周圍的人，那些駐足看熱鬧的員工，臉上的鄙夷之色更濃了。
    那前台主管甚至搖了搖頭，對旁邊的同事低聲道，“這撥演技還算有點基礎，至少衣服穿得還行，就是台詞太老套了，親家這套，上上撥就用過了，那個說的是娶侄女對吧？”
    “對啊，還說侄女從小父母雙亡，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哈，不會真以為身份證上一個姓就能攀親戚吧？都臆想症發作了？”
    “就是，也不知道背後是誰指使的，沒點新意。”
    韓正國猛地僵住，掙紮的力道瞬間鬆懈，隻覺得滿心寒意。
    他們竟然認為他是演員？是被人請來鬧事的騙子？
    之前還有說侄女的？
    自己這邊的兄弟姐妹，都沒幾個見過韓笑的，顯而易見是假的。
    不對。
    這是不是故意的？
    秦巍是不是早就防著這一手？
    他早早請了演員來鬧，鬧過幾次，三人成虎，員工們無論看到什麽，都會覺得是假的！
    也不會再相信他了！
    即使他死在這裏，都不可能給韓笑造成任何影響。
    韓正國頓時兩眼發黑。
    他來的目的自然不是要找茬，隻是想請那位董事長高抬貴手，放過自己一家。
    ——未來妻子家族裏的公司破產了，這難道是什麽好聽的事嗎？
    他不相信秦巍連這種事都不懂。
    但現在看來，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了。
    如果他根本不在乎韓笑，隻是玩一玩，又何須如此大費周章，還特意請人來演戲？
    “先生，請不要再進來，否則我們會報警。”
    保安趁他失神，毫不費力地架著他，將他帶出了大門範圍，一直帶到廣場邊緣的花壇處，才鬆開手。
    韓正國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李婉華一直在車裏觀瞧，此時趕緊過來扶住他。
    卻見丈夫麵如死灰，眼神空洞地看著前方，看那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高樓。
    “他……他們是真的想和我們割席！”
    韓正國抓住妻子的胳膊，“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李婉華正想問問發生了什麽，旁邊走過幾個穿正裝的白領青年。
    他們根本沒在意這夫妻倆，畢竟這是天潮集團總部，類似的訪客多得數不過來。
    要麽是估值清零、前來乞求收購的創始人，要麽是項目爆雷、需要集團履行擔保責任的違約方，要麽便是試圖訛詐索賠卻踢到鐵板的律師。
    亦或是一些不自量力來碰瓷的傻瓜。
    “……我真就不該去同學聚會。”
    其中一個白領仍然在說話，“全程都在聽我們那個班長吹噓，他畢業論文都是買的，還好意思說呢。”
    旁邊同事樂了，“哈，誰還在你麵前吹啊，他們的工資能有你高？”
    “我一開始都沒吱聲，聽他們扯，尤其他還說自己老婆和市長是親戚，說到最後還來問我，說你老公現在一個月賺多少錢，我說和我差不多啊，我倆是同事，給他看了一下我的報稅記錄，你不知道他那個臉色多難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幾個白領越走越遠了。
    韓正國僵了一下，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親戚！親戚也是可以認的！”
    李婉華皺眉看著他，“什麽？”
    韓正國想起剛剛那人說的話，胸中湧起一陣絕望，麵色更加灰敗了。
    “如果秦巍在乎她的家世，讓她認一門更風光更體麵的親戚，說是他們家的女兒，不就行了？”
    西京城姓韓的高門大戶，也並不止一個，書香傳世的清貴專家，身居要職的政界大員——
    他喃喃道，“認一個女兒，就能和天潮集團董事長當親家，誰不會樂意呢？”
    畢竟韓笑本來也沒在自家長大，圈子裏知道這事的人有，卻也不多。
    再說，誰敢去觸秦巍的逆鱗，說你老婆身世不是那麽回事？
    最後的希望都破滅了。
    韓正國隻覺得一股熱血上湧，耳中嗡嗡作響，眼前的世界瞬間像是隔了層厚厚的毛玻璃，變得模糊而遙遠。
    連日來的焦慮、疲憊，像無數根看不見的絲線，在這一刻同時繃斷。
    心髒先是漏跳一拍，隨即像一匹受驚的野馬，在他胸腔裏瘋狂地、不規則地衝撞起來，撞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
    韓正國直接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