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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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聲線,清冷中夾一點擔憂。
    江凜抬頭看她,有點怔忪的樣子。
    見他不說話,臉色還很差,手按著腹部像在抵抗什麽,祝遙笛猜道:“胃疼?”
    江凜撐著牆,艱難從兜裏摸出車鑰匙,“……去醫院。”
    自重逢以來,他總是冷硬示人,頭一次見他這副樣子,祝遙笛有種難以形容的感覺。
    顧不上太多,她把鑰匙接過來,見江凜連站都勉強,馬上把肩膀靠過去,“我馱你一把,你堅持下,先下樓。”
    借頭頂那點兒昏昧的光,江凜垂眸看她,卻隻看見烏黑發絲下,一點秀氣挺翹的鼻尖。
    再往下,是玲瓏有致的鎖骨,單薄的肩,以及兩條瑩白纖長的胳膊。江凜眼睫微顫,緩了緩氣息,抬手壓到她一邊肩膀上。
    出乎意料的,她穩穩將他架住,唯有呼吸重了點:“能走嗎?”
    江凜提氣,咬牙道:“走。”
    電梯一路下樓,再把人扛到停車場,葉以寧正要給她打電話,見她架著江凜出現,嚇了跳,“這是怎麽了?”
    “我送江凜去醫院。”祝遙笛簡單解釋一句,氣息微亂,額前也出了薄汗。
    葉以寧不放心,說要陪她去。祝遙笛說不用,讓她把徐冬冬送回家,自己則把人扛上了車。
    主駕位置很寬,祝遙笛重新調整,調完見江凜難受得連安全帶都抓空,傾身過去幫他係上。
    退開的時候餘光瞥見男人嘴唇翕動說了什麽,但祝遙笛沒聽到。
    “什麽?”她扭臉去問。
    江凜軒眉緊擰,臉被路燈照得發白,但他卻盯她看了好一陣,才吃力說了句:“會開車麽?”
    “怕我開車還敢把鑰匙給我?”
    祝遙笛邊說邊打火,盯著側後鏡把車開出庫。
    江凜在急促的呼吸中閉了閉眼,氣若遊絲地提醒:“胃疼可能沒什麽,車禍可是會要人命的。”
    好心送他還損人,祝遙笛懟一句:“沒力氣就閉嘴。”
    說完定定神,拐出停車場,把車開上主道。
    祝遙笛是會開車的,拿駕照以後祝珺庭就把自己的車給她開過一年。隻是有那麽久沒碰了,所以今晚這趟,她開得很小心。
    等到了二院,祝遙笛把人帶去急診,各種檢查做了一遍,診斷為急性腸胃炎。
    “有點發燒啊,怎麽喝這麽多酒?”夜間急診多能遇到因為喝酒喝出各種毛病的人,醫生見怪不怪地開單子,“去輸液吧。”
    晚上的急診內科,熱鬧得就像菜市場,許多睡不著的老頭老太太嘰嘰喳喳一點不壓聲,還有醉鬼烏泱泱地鬧騰,吵得人心煩。
    到了輸液室稍微好點,不過也算不上清淨,江凜被安排在一對小情侶旁邊,男生邊輸液邊看手機,女生坐在床沿絮絮叨叨,也沒管男朋友有沒有在聽。
    護士過來掛水,江凜沉默地任其紮針,祝遙笛站在床尾盯著他手背,他靠著枕頭半睜眼看她。
    鄰床男生手機裏的視頻聲有些吵,江凜和祝遙笛都沒說話,等固定好針,護士叮囑祝遙笛:“盯著點藥量,差不多了就按呼叫鈴。”
    祝遙笛自然知道,護士便轉身走了。
    一晚上忙忙亂亂,這會兒總算能歇下來。人一閑,就容易發散思維,尤其眼下的狀況實在有些詭異。
    陪前任在醫院輸液算怎麽回事呢?
    祝遙笛抿著嘴,看看藥水滴速,又看看床上的男人。
    燈光慘白,江凜輕闔雙目安靜地休息,輸液室冷氣開很足,她準備去拿床被子。
    可剛轉身,一隻微微發燙的手握到了手腕上。
    祝遙笛回頭,男人仍睡著,眉心輕皺,手上力度卻很重。
    她小聲喊:“江凜?”
    “……剛才痛了下。”他低應一句,聲音很虛很無力,聽得祝遙笛心裏一緊。
    “藥還沒起效,現在呢?”她問。
    “好些。”
    祝遙笛想到剛才醫生說的話,“你是不是以前胃就不太好?”
    “嗯。”
    “所以明知自己胃不好,為什麽要喝那麽多?”
    江凜慢慢睜了眼,他神色很疲倦,也能看出幾絲虛弱,但他對祝遙笛最後這句話沒有回答,隻是沉默地望著她。
    在他的目光裏,祝遙笛心跳驀然一顫。
    她知道自己沒什麽可心虛的,但在這一刻,那幾句尋常的關心,似乎顯得有那麽些越界了。
    漫長的對視仿佛長出無形的鉤子,勾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情緒往外扯。祝遙笛捺下心底翻湧的種種,率先別開臉,但一轉頭,卻見臨床的姑娘麵朝這邊,不知看了有多久。
    祝遙笛一怔,才想起什麽,馬上使力去抽自己的手。
    江凜握很緊,稍高的體溫貼得她的手腕像在燒,聲音卻很沉:“去哪裏?”
    “給你拿床被子。”
    “不用,髒。”
    “……”祝遙笛抿抿唇,“那我出去給葉以寧回個電話。”
    這回江凜沒說什麽,深深留下一眼,鬆開了桎梏她的手。
    祝遙笛到外麵給葉以寧打了個電話,順道去了趟衛生間。回去時又接到薑冉的來電,說是從葉以寧那兒知道江凜進醫院了。
    她還想和謝紋洲過來,祝遙笛道:“他在輸液,我陪著呢,今天是你們大喜之日,別來醫院了。”
    簡單說明情況,又讓夫妻倆別擔心,掛完電話再回去,江凜閉著眼,看樣子已經睡著了。
    祝遙笛重新坐回床邊。
    鄰床的小情侶也消停了,男生睡得很熟,女生靠在床尾,也眯眼小憩。
    輸液室難得恢複清靜,隻有護士時不時進來察看一下情況。
    牆上的時鍾不疾不徐地走,醫院的夜晚變得格外漫長。
    中途祝遙笛讓護士換過一次輸液袋,換完又測了次體溫。等人走後,她轉頭看看江凜,他躺在那裏安安靜靜也不怎麽動,握過她的那隻手平放在胸前,離心口極近。
    祝遙笛在清冷的光線裏枯坐著,無意識地摸摸手腕。
    恍惚殘留一抹溫度,燙入皮膚不可捕捉。
    她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