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是不是……還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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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點三十七,最後一台手術結束。
    祝遙笛從手術間出來,渾身上下的每處都是酸脹的。
    她把口罩摘下,臉上是幾道勒出的痕跡,襯著她本就雪白的膚色,顯得整個人有種搖搖欲墜的脆弱感。
    胃在抗議,提醒她趕快補充能量,她在更衣室洗了個澡,換上自己的衣服回病區。
    拿出手機打算看看夜宵,發現有兩通未接來電。一通來自蔣欣萍,一通來自江凜。
    祝遙笛沒有馬上回撥,而是退出去繼續看外賣,她實在太餓了,這會兒就算是天大的事,都沒有吃飯重要。
    回到科室,整個心外科病區都很安靜,護士站裏的值班護士在整理記錄單,看見她下手術回來,開口說:“祝醫生,辦公室有人在等你。”
    “等我?誰?”
    “不知道,”小護士眉飛色舞地補充,“反正是個大帥哥。”
    這個點已經過了探病時間,不太可能是家屬。
    祝遙笛和小護士交代了兩句話,轉身回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傳出點手遊的動靜,她輕輕把門推開,看見裏麵的江凜。
    他依舊是一身黑,坐著她的椅子低頭專心在玩遊戲,頭頂的燈光灑落,在他額前、鼻尖下打落淡淡陰影。
    側坐的姿勢讓祝遙笛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清俊淩厲的輪廓,薄抿的唇線沒有弧度,給人不好接近的感覺。
    察覺到腳步聲,江凜抬頭。
    祝遙笛收斂起打量,問道:“這麽晚了,你怎麽在這裏?”
    “等你。”
    祝遙笛當然知道他在等自己,她將手機往衣兜裏一插,“等我做什麽?”
    江凜答非所問:“吃晚飯沒有?”
    祝遙笛看他眼,走過去拿水喝,“沒吃,一會兒點外賣。”
    “別點了,”江凜指指桌上的保溫桶,“吃這個,趁熱。”
    祝遙笛神色一頓,隨後放下水杯走過去,打開保溫桶。
    保溫桶是三層食格,前麵兩層裝了飯菜,下麵盛著雞湯,雞湯還很熱,濃鬱的香味很快充盈在整個辦公室。
    江凜起身讓出位置,“蔣老師做的,托我給你送來。”
    說完從旁邊拉了個椅子,再度坐下。
    祝遙笛看看保溫桶,又轉頭看他。
    “我媽做的?”
    “不然呢?”江凜側眸,輕笑一聲,“指望我給你做?”
    “……”
    祝遙笛坐下,將食格一一擺好。
    米飯是家裏常吃的那一款,菜也是熟悉的味道,嚐了兩口,她想起什麽:“你等了多久?”
    “一小時?”
    “其實你放辦公室就行,不用等我。”
    沒人應她。
    江凜支著腿,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音效一聲又一聲,掩飾著此刻獨處空間下,微妙發酵的氣氛。
    祝遙笛扒了口飯,見他坐得穩如泰山:“你不回去嗎?”
    “你呢?”完成一次擊殺,江凜看過來,“值不值班?”
    祝遙笛搖頭。
    江凜的目光重新投回遊戲裏,語調是極度隨意的淡然:“那不急。”
    “你先吃,吃完送你。”
    祝遙笛筷子一頓,整個人愣住。
    花瓶裏的花香幽幽綻放,被夜風帶起,縈繞在兩人周圍。
    她在幽香中怔忪,想象著他等她的那一個多小時。
    一小時在手術台上非常短暫,但如果隻是用來等人,就會格外漫長。
    可是江凜對她,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耐心?
    心弦莫名一顫,某種猜測在成型,祝遙笛及時止住:“……嗯。”
    吃完飯兩人一同下樓。
    已經十一點多了,祝遙笛打著哈欠坐進江凜的車裏。
    夏夜微燥,車裏開著空調,冷風吹散滿身疲憊,也吹來困意。
    “很累?”江凜握著方向盤,瞥了眼後視鏡。
    “嗯。”祝遙笛靠著椅背,肩膀微微下耷,卻又打起精神同他說話,“兩個心髒修補手術,時間比較長。”
    “中間沒休息?”
    “沒時間休息。”
    無精打采的聲音越來越低,江凜把風口調了調,“累就眯會兒,路不遠,不需要你陪我說話。”
    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要休息,聽他這樣說,祝遙笛不再客氣,把座椅靠背調整了下,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就那麽闔上了眼睛。
    從二院到春景華府不過十幾分鍾車程。
    到了目的地,江凜將車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副駕上的女人頭歪靠著,閉著眼,呼吸輕微。
    才過去十分鍾而已,竟然已經睡熟。
    江凜沒叫醒她,俯身過去,替她鬆開安全帶。距離近了,女人發間的清香竄入鼻底,令他失神一瞬。
    祝遙笛睡覺一向乖巧,雙手抱肘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簡直跟大學時期一模一樣。
    那時他們偶爾會去酒店,抵足而眠的日子裏,她就像這樣抱著自己,也貼著他。
    撐在靠背上的手臂停留許久。
    江凜垂眸,放輕呼吸凝視。
    她睡得沉沉,臉被靠背微微擠壓,發絲貼著半邊臉頰傾瀉而下,落在伶仃瘦削的肩頭。
    她瘦了。
    瘦了好多。
    好像也更不愛笑了。
    江凜向前傾身,撫開麵頰上的頭發,看著她淨白的臉,微顰的眉心似攏有輕愁,令她顯出幾分憔悴。
    好像不止是憔悴的問題。
    “祝遙笛?”
    江凜喊她一聲,仔細看她的神色,“是不是不舒服?”
    祝遙笛思緒混沌,慢慢睜眼,“……嗯?”
    “不舒服?”
    “……有點胃疼。”
    胃疼?
    江凜皺眉,低聲說:“以前沒這毛病。”
    聽他說到以前這個詞,祝遙笛恍惚清醒過來,她不由自主被帶走思緒,想起他們的以前。
    她曾見過江凜這樣的眼神。
    那一年她第一次用兔子做實驗,因為推藥過多使得兔子直接死了,他得知後趕來南醫大,抱著沮喪的她安慰:沒關係,萬事開頭難,你別哭,我心疼。
    是的,心疼。
    那時他就是這樣的眼神。
    心口猶如被針紮了下,祝遙笛躲開視線:“沒事,不嚴重,可能是晚飯吃急了。”
    “真的沒事?”江凜撐起身,看了眼窗外,“去買點藥?”
    祝遙笛頓了頓,搖頭說不用。
    夜色深濃,密閉車廂裏的兩人,就這麽嵌在昏昧的光影裏,令人情緒恍惚。
    不能再這樣下去。
    祝遙笛低頭,找到包拎到手中,“我回去了,今晚謝謝你。”
    江凜推車門,跟著下車。
    祝遙笛:“你回去吧,這裏不能停太久。”
    “胃疼吃什麽藥,我去買。”
    “江凜。”她叫他名字,“真的不用。”
    輕輕柔柔的幾個字,卻像倒懸的刀尖在他們之間劃下界限。
    江凜在她避而不視的眼神中,逐漸抿緊了唇。
    過會兒他開口,嗓音淡如晚風:“沒必要這樣吧?我們不是朋友嗎?難道連關心都不可以?”
    相愛過的人,真的還能心無芥蒂的對前任體貼嗎?
    祝遙笛望著遠處。
    城市星星點點的燈火在夜色裏招搖,無聲點燃某種情緒。
    她靜默許久,轉回頭看江凜,心思百轉間一個念頭越燃越烈,她忽然啟唇,毫無征兆地問他:“你是不是……還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