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離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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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江城,燈火通明。
    車開上跨江大橋,兩岸高樓內透輝煌,落在江麵又很快被吹成碎影。
    晚高峰有些堵,車速始終提不快,江凜開出一程,轉頭看眼旁邊。
    祝遙笛坐在副駕,低頭發消息,路燈的光打在臉上,使得表情不太清明。
    “你別著急,下橋路就通了。”江凜說道。
    “沒事,你注意安全。”祝遙笛發完消息,口吻尚算平靜。
    “蔣老師回你了嗎?”江凜又問。
    祝遙笛搖頭,蔣欣萍一通電話沒頭沒尾,掛斷之後打電話發消息都沒回應,祝辛這個點也還沒到家,想問情況都沒處問。
    可是祝珺庭真出軌了?
    在他們相安無事維持了三十年婚姻後,再次犯錯?
    思緒雜糅混亂,祝遙笛很難說清內心究竟是信或不信更多,她一方麵覺得祝珺庭不至於這把年紀還拎不清,一方麵又覺得他畢竟有過前科。
    “在想什麽?”前方開始下橋,江凜放緩速度排在前車之後,“到底出什麽事了?”
    問完沒得到回應,扭過頭,女朋友心不在焉地在想事。
    應該不是小事,否則她不會出神這麽久,江凜凝了凝神,伸展了下握住方向盤的指節,等道路逐漸變暢通,加速而去。
    一路疾馳開回鉑玥灣,剛停穩,祝遙笛便解開安全帶。
    江凜熄火落車,祝遙笛停了停,對他說:“家裏可能在吵架,你……”
    無論祝珺庭是不是真出軌,今晚家裏鬧這一場,總歸不是體麵事,祝遙笛深思熟慮之後,覺得還是不讓江凜摻和進來。
    然而讓他回去的後半句還沒出口,就聽屋裏傳來祝珺庭高聲一句:“蔣欣萍你幹什麽!”
    聲音很大,夾雜驚怒,祝遙笛怕家裏出事,再顧不得其他,推門下車。
    “笛笛。”
    江凜喊她一聲,見她頭也不回,趕緊鎖車跟上。
    他腿長,三步並兩步追到她身邊,祝遙笛開了門,先是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快步走到客廳,看見地上一攤被燒過的東西。
    “媽!”
    蔣欣萍靠在餐桌旁,情緒很激動,祝珺庭站在她對麵,那張平日裏一派儒雅的臉上,此刻也一片鐵青。
    他的拖鞋穿一隻踩一隻,踩的那隻邊緣有被火燎過的痕跡,再去看那攤沒燒透的東西,是一張塑過膠的老照片。
    祝遙笛看到這張照片時,視線微微一定。
    再抬頭,問蔣欣萍:“在鬧什麽?”
    蔣欣萍恨恨瞪一眼祝珺庭,不顧跟進門的江凜,立即發作:“你回來得正好,你這個爹老不要臉,一把年紀還揣著花花腸子……”
    話說得實在難聽,祝珺庭立刻打斷:“你胡說八道什麽!”
    他一開口,蔣欣萍馬上調轉槍口繼續和他打擂台:“我哪裏有說錯?你偷偷摸摸跑去見她的時候沒想過又會被我發現吧?我告訴你祝珺庭,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盛怒中的蔣欣萍是什麽模樣,祝遙笛一直都知道。平日裏嚴謹理智的高知女性,情緒起來的時候比誰都可怕。
    撞見這樣的場麵,江凜微詫之餘,更多是對女朋友的擔心。他輕輕站到祝遙笛身後,握住她的手,無聲給予支持。
    然而祝遙笛卻比他想象更平靜。
    在她這兒,再不體麵的場景,也比不過實習那年偷聽他們爭吵時更讓她難堪。
    既然遮不住,她反而覺得被江凜知道也無所謂了。
    祝遙笛仿佛一個局外人般平靜,這顯然不順蔣欣萍的意,她覺得自己受盡了委屈,此刻尤為想獲得聲援,於是轉頭拉祝遙笛進戰局:“你爸有外心,一直留著他初戀情人的照片。”
    祝遙笛默然片刻。
    父母並不知道,早在好幾年前,她就見過這張照片,隻是那時她未曾與邰曼華見過麵,自然也對不上號。祝遙笛瞥了眼照片,照片上女人的臉已被燒去大半,剩下那部分也被烤得焦黃。
    “爸怎麽說?”祝遙笛看向父母,“一張老照片,不足以說明什麽。”
    她的冷靜讓祝珺庭的情緒緩和了點,語氣也不如先前激動:“照片確實是我以前夾在書裏的,如果不是你媽翻出來,我早就不記得了。”
    “嘴硬有意思嗎?”蔣欣萍冷笑駁斥,“你不記得,我燒它的時候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我哪裏是緊張照片,你在家裏燒東西多危險知不知道?”家裏雜物那麽多,又有左右鄰居,萬一真把房子點了可就不得了。
    祝珺庭著實覺得冤枉,雖然他年輕時犯過一次糊塗,但如今日子舒舒服服的,他瘋了才出軌。至於這張照片,他也是真忘了,哪裏想到有朝一日被蔣欣萍給翻了出來。
    蔣欣萍見不慣他裝無辜,胸廓劇烈起伏:“祝珺庭我信你滿嘴鬼話呢!早不記得這張照片卻還惦記著跑去看人對吧?”
    “我哪裏是去看她,跟你解釋過,是去看老楊,順便去看一下。”
    “那你告訴我,你們沒聯係怎麽知道她在二院住院?”
    祝珺庭看一眼祝遙笛,老實講:“那次體檢完去找笛笛,偶然遇見的。”
    聽到這個回答,蔣欣萍陡然想到,那回祝珺庭從洗手間回來就有點神思不屬。她涼涼一笑,語氣刻薄:“你可真行啊,初戀在女兒科室住院,你還瞞著女兒偷偷去看她。”
    祝珺庭感覺自己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確實去看過邰曼華,但並非特意去看她,“體檢那回,我話都沒跟她說一句,是後麵老楊做手術,我人都到二院了,想了想才去看了她一回。”
    之所以隱瞞這件事,是不想讓蔣欣萍多心,而告訴女兒則沒有必要。他去見邰曼華更像是去見老友,最多再加點對人生無常的唏噓:“去看她,就是問問她身體出了什麽毛病,你知道我身體也不好,有些心生感慨罷了,更何況去見她時她丈夫也在,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
    祝珺庭自認為解釋得清楚明白,蔣欣萍的火氣卻丁點未消:“祝珺庭你還要不要臉,人家老公在你還巴巴跑過去。”
    怎麽就說不通呢,祝珺庭腦門青筋直跳:“你有完沒完?”
    “哪這麽容易完!”蔣欣萍軟硬不吃。
    “那你想怎樣?”
    “我想怎麽樣?好好日子不過,那我幹脆就別讓你好過!”
    話趕話,又要鬧起來的陣勢,玄關處卻傳來開門聲。
    祝辛補完課回來,見著家裏亂哄哄的一幕,不明所以地站住腳。
    蔣欣萍的情緒架在高處,被他的出現打斷。祝辛看看她,看看同樣臉色鐵青的祝珺庭,最後看向祝遙笛和江凜:“姐,凜哥,你們今天怎麽過來了?”
    祝遙笛讓他上樓:“你先回房,我們說點事。”
    想到明年祝辛參加高考,蔣欣萍壓著火氣也說:“你上樓。”
    家裏的氣氛太怪了,祝辛心生疑竇。
    這時江凜過來拍了拍他的肩,兩個男人用眼神交流兩秒,祝辛原地沉默片刻,乖乖上了樓。
    等他一走,氣氛就那麽僵在那裏。
    祝遙笛看看父母:“吵夠了嗎?現在能不能好好聊?”
    蔣欣萍靠著餐桌,雙手抱胸,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我不知道跟他還有什麽好聊。”
    祝珺庭煩躁道:“和你解釋你不聽,你究竟要怎麽樣?”
    這話像踩到蔣欣萍痛腳,她憤憤指向祝珺庭:“我要你不能稱心如意!”
    “簡直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還是你狗急跳牆?”
    “行了,”祝遙笛霍然出聲,淡淡對兩人說,“要過得不如意,你們離婚好了。”
    清幽幽的聲音,像入秋的雨,一下澆滅漸長的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