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偷梁換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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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市郊外的公墓,細雨霏霏,如絲如線,打濕了青灰色的墓碑,也打濕了前來吊唁的人們的衣衫。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淡淡的百合花香,混合成一種悲傷而肅穆的味道。
顧盼兒戴著寬大的黑色口罩和鴨舌帽,將大半張臉藏在陰影裏,混在稀疏的吊唁人群中。一個黑色帽沿被壓的很低的男人也混在人群中——林生輝。沒想到他也來了,她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越過人群,落在不遠處那方新立的墓碑上——墓碑上鑲嵌著一張小小的照片,照片裏的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笑容溫柔清澈,正是她自己。
看著這方刻著“愛女顧盼兒之墓”的石碑,她心中五味雜陳,有解脫,有忐忑,還有一絲對過往的決絕。
三天前,高速公路上那場慘烈的車禍,是霍耀華的爺爺與她精心策劃的一場“死亡”。那條被燒得變形的可樂瓶項鏈,是她特意找工匠仿製的同款,真正的那條早已被她妥善收好——那是她童年最珍貴的念想,也是她尋找真相的重要線索。
她必須假死。隻有這樣,才能徹底擺脫霍耀華的囚禁,逃離他偏執的掌控;才能遠離霍陸兩家的商業廝殺;更能以一個“死人”的身份,毫無顧忌地去尋找當年的真相,尋找那個讓她牽掛了二十年的男孩——硯秋。
霍嘉文站在她身邊,同樣壓低了聲音,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放心吧,我哥已經完全相信了。他昨天在墓前待了整整一天,抱著你的骨灰盒不肯鬆手,眼睛都哭腫了。陸明禮那邊也已經放鬆了警惕,他的人已經撤了,應該是覺得你死了,對他再也沒有威脅了。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你死了,你可以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
顧盼兒微微點了點頭,帽簷下的眼神異常堅定:“嘉文,謝謝你。這段時間,多虧了你。接下來的事情,我想自己去做,就不麻煩你了。”她知道霍嘉文夾在她和霍耀華之間很難做,她不想再讓他為難。
“我知道你想找硯秋,想查當年你父母車禍的真相。”霍嘉文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理解和支持,“星光孤兒院我已經幫你打聽好了,就在市區老城區,院長奶奶還在那裏,隻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太好,腿腳也不太方便。你萬事小心,如果遇到什麽困難,一定要第一時間聯係我,不要自己硬扛。”
顧盼兒心中一暖,伸手輕輕拍了拍霍嘉文的肩膀,聲音透過口罩傳來,帶著一絲沙啞卻無比真誠:“我會的。你也不用太擔心我,照顧好你自己,也……勸勸你哥。”她終究還是有些不忍,霍耀華的偏執和仇恨固然傷人,但得知真相後的悔恨,或許也足夠讓他痛苦。
告別霍嘉文,顧盼兒沿著公墓的石板路緩緩走出,雨水打濕了她的外套,帶來一絲涼意,卻讓她更加清醒。她打車前往市區老城區,目的地是星光孤兒院——那是她父母離世後,她度過三年童年時光的地方,也是她與硯秋相識的地方。
出租車行駛在狹窄的巷子裏,兩旁是斑駁的牆壁和老舊的房屋,牆上爬滿了綠色的藤蔓,有些窗戶還掛著褪色的藍白印花窗簾。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黴味、飯菜的香氣和孩子們的嬉鬧聲,熟悉的場景像一幀幀老電影,在她腦海中緩緩回放,勾起了她對童年的無限回憶。
二十年前,她的父母在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離世,年僅五歲的她成了孤兒,被送進了星光孤兒院。在這裏,她遇到了溫柔慈祥的院長奶奶,院長奶奶像親人一樣照顧她,給她溫暖和關愛;她還遇到了硯秋,那個沉默寡言卻總是默默守護她的男孩。那些日子,是她黑暗童年裏唯一的光,是支撐她走過艱難歲月的力量。
出租車在星光孤兒院門口停下,顧盼兒推開車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扇斑駁的朱紅色大門。門楣上“星光孤兒院”五個鎏金大字已經褪色,邊角處甚至有些鏽蝕,卻依舊透著一股溫暖而堅韌的氣息,像院長奶奶那雙布滿老繭卻無比溫暖的手。
她輕輕推開大門,院內的景象與記憶中相差無幾。幾棵高大的銀杏樹依舊挺立在院子兩側,枝葉繁茂,翠綠的葉片上掛著晶瑩的雨珠,地上散落著幾片被雨水打落的金黃落葉。院子中央的石桌石凳還在,隻是表麵多了幾分歲月的磨損,邊緣有些光滑。幾個穿著藍色校服的孩子正在院子裏玩耍,有的在追逐打鬧,有的在石桌邊畫畫,笑聲清脆響亮,為這座老舊的孤兒院增添了幾分生機與活力。
“請問你找誰?”一位穿著灰色工作服的中年婦人走了過來,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眼神中滿是疑惑,顯然是不認識她。
“您好,我是二十年前在這裏被收養的孩子,名叫顧盼兒,以前在院裏大家都叫我小可樂。”顧盼兒摘下墨鏡和鴨舌帽,露出一張略顯蒼白卻依舊清秀的臉龐,眼中帶著一絲緊張和期待,“我想見見當年的院長奶奶,不知道她現在還好嗎?”
中年婦人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了然的笑容,語氣也變得熱絡起來:“原來是小可樂啊!我聽院長提起過你,說你是院裏最乖、最懂事的孩子。院長奶奶還在呢,她年紀大了,腿腳不太方便,視力也不如以前了,平時都在屋裏休息,不太出來走動。我帶你過去找她吧。”
顧盼兒心中一喜,連忙道謝:“麻煩您了,謝謝。”
跟著中年婦人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的牆壁上貼滿了孩子們的畫作和獎狀。稚嫩的筆觸畫滿了太陽、花朵、小鳥和全家福,獎狀上的字跡從稚嫩到工整,記錄著一代代孩子的成長與進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水味和孩子們的氣息,讓她仿佛瞬間回到了二十年前。
走到走廊盡頭的一間小屋前,中年婦人輕輕敲了敲門,聲音輕柔:“院長,有以前的孩子來看您了,是二十年前的小可樂。”
“進來吧。”屋內傳來一個蒼老卻依舊溫和的聲音。
顧盼兒深吸一口氣,輕輕推開門。隻見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窗邊的藤椅上,戴著一副厚厚的老花鏡,手裏拿著一本厚厚的相冊,正用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翻閱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為她銀白的頭發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臉上的皺紋裏都仿佛盛滿了歲月的溫柔,正是當年那個對她關懷備至的院長奶奶。
“院長奶奶!”顧盼兒輕聲呼喚,聲音帶著一絲抑製不住的哽咽,眼眶瞬間就紅了。
院長奶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先是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在看到顧盼兒的那一刻亮了起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像一朵綻放的菊花:“是小可樂?真的是你!都長這麽大了,越來越漂亮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她放下相冊,掙紮著想要站起來,顧盼兒連忙快步走上前,輕輕扶住她的胳膊:“院長奶奶,您別起來,坐著就好,我來就好。”
院長奶奶握住顧盼兒的手,她的手掌布滿了老繭,粗糙卻異常溫暖:“好孩子,這些年你過得好不好?被收養之後,生活還習慣嗎?養父母對你好嗎?”一連串的問題,充滿了關切。
“我過得很好,院長奶奶,謝謝您當年的照顧。”顧盼兒在藤椅旁的小凳子上坐下,看著院長奶奶蒼老的麵容,心中充滿了感激,“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好,把我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隻是……我養父前不久剛去世。”
院長奶奶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唉,人生無常啊。好孩子,節哀。你養父母都是好人,老天會保佑他們的。”她拍了拍顧盼兒的手,安慰道。
顧盼兒點了點頭,定了定神,終於說出了自己的來意:“院長奶奶,我這次來,除了來看您,還想向您打聽一個人。”
“你說的是硯秋吧?”院長奶奶不等她說完,便笑著說道,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懷念。
顧盼兒驚訝地抬起頭,眼中滿是詫異:“院長奶奶,您還記得他?”她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院長奶奶已經不記得那個沉默的小男孩了。
“當然記得。”院長奶奶點了點頭,回憶起往事,眼神變得悠遠起來,“硯秋這孩子,聰明懂事,又很有愛心。他不是院裏的孤兒,家就住在這附近,父母經常出差,他就總來院裏玩,幫我照顧其他孩子。他還特別護著你,誰要是欺負你,他第一個站出來保護你。有一次,院裏的大孩子搶你的零食,你嚇得直哭,硯秋為了幫你搶回來,跟人家打了一架,臉上被抓傷了好幾道,卻硬是沒喊疼,還把搶回來的零食全都塞給了你。”
提到硯秋,顧盼兒的眼神瞬間溫柔了許多,那些塵封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是啊,他那時候總說要保護我,說我是他的小跟班。院長奶奶,您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當年我被養父母收養後,還回來找過他好幾次,可您都說他再也沒來過了。”
院長奶奶歎了口氣,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搖了搖頭:“硯秋當年突然就不來了,我也問過附近的鄰居,他們說他家出了點變故,具體是什麽事也沒人知道,隻聽說他被家人帶去國外了,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了。”
“國外?”顧盼兒的心沉了一下,剛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了幾分。
“哦,對了,我記得他好像姓霍……”院長奶奶突然想起了什麽,補充道。
“姓霍?”顧盼兒的心髒猛地一跳,像被重錘擊中,腦海中瞬間閃過霍耀華的身影。那個偏執、冷漠,卻又在某些瞬間流露出複雜情緒的男人,他也姓霍。難道硯秋和霍家有關係?這個念頭讓她渾身一震,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是啊,好像是姓霍。”院長奶奶點了點頭,努力回憶著,“我還記得,硯秋小時候來找你玩的時候,經常說頭疼,臉色也不太好。他家人說他身體不好,要帶他去國外治病,具體是什麽病,我就不清楚了。”
霍硯秋?顧盼兒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霍硯秋……霍耀華……這兩個名字在她腦海中反複盤旋。她從未聽說霍耀華有兄弟,難道硯秋是霍老爺子外麵的私生子?或者是霍家的遠房親戚?
“院長奶奶,您確定他叫霍硯秋嗎?”顧盼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心髒狂跳不止,迫切地想要得到確認。
“應該不會錯。”院長奶奶肯定地說道,“他小時候來院裏登記過名字,我當年在檔案上記過,隻是後來孤兒院搬遷整理檔案時,很多舊資料不知道被放到哪裏去了,找不到確切的記錄了。對了,我這裏還有一張你和他的合影,是你們當年在銀杏樹下拍的,你要不要看看?”
院長奶奶說著,從藤椅旁的抽屜裏拿出一個陳舊的木盒。木盒是普通的實木材質,表麵已經有些磨損,邊緣也褪了色,顯然是陪伴了院長奶奶很多年。她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盒,裏麵整齊地裝著一遝泛黃的照片,都是不同時期孤兒院的孩子們的合影和單人照。
她在裏麵翻找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一張小小的合影。照片已經有些泛黃,邊緣也有些卷曲,但上麵的人影依舊清晰。照片上,年幼的顧盼兒紮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粉色的小裙子,笑得一臉燦爛,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她身邊的小男孩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西裝,眉眼間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卻緊緊牽著她的手,眼神專注地看著她,正是她一直珍藏在心底的那個身影——硯秋。
“你看,這就是你和硯秋。”院長奶奶將照片輕輕遞給顧盼兒,語氣中帶著懷念,“這張照片是那年秋天拍的,銀杏樹葉黃了,你們倆在樹下玩,我看著好看,就拍了下來。沒想到一晃這麽多年,你們都長這麽大了。”
顧盼兒接過照片,指尖輕輕撫摸著泛黃的紙麵,感受著上麵承載的歲月痕跡。看著照片上那個眉眼清秀的小男孩,她的眼眶再次濕潤了。這是她與硯秋唯一的合影,也是她童年最珍貴的回憶。
“院長奶奶,您還記不記得其他關於硯秋的事情?比如他的全名,他父母的名字,或者他家人的其他信息?”顧盼兒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期待,“還有……您還記得我親生父母的情況嗎?他們當年為什麽會突然出事?”
院長奶奶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你的父母,我隻知道他們是做工程生意的,為人很好,經常給孤兒院捐款捐物。當年他們出事的消息傳來,我也很意外,聽說是車禍……”
“我想想……硯秋的父母,我好像見過幾次,都是很體麵的人,好像叫……”就在這時,院長奶奶突然捂住胸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喉嚨裏發出“咳……咳咳……”的劇烈咳嗽聲。
“院長奶奶,您怎麽了?”顧盼兒心中一緊,連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聲音帶著哭腔,“您別嚇我啊!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院長奶奶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隻發出了一陣急促的咳嗽聲,身體軟軟地向一側倒了下去。
“院長奶奶!院長奶奶!”顧盼兒驚慌失措地呼喊著,雙手緊緊抱住院長奶奶,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聽到動靜的中年婦人連忙從外麵跑了進來,看到院長奶奶暈倒在地,也嚇得不輕,連忙說道:“快!快打120!院長肯定是心髒病犯了!”
顧盼兒顫抖著拿出手機,手指因為緊張而不斷發抖,好幾次都按錯了號碼。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終於撥通了急救電話,語無倫次地說明了地址和情況。看著昏迷不醒的院長奶奶,她的心中充滿了焦慮和不安——院長奶奶剛才似乎想說什麽重要的事情,卻突然暈倒了,難道是因為回憶起了太多往事,情緒過於激動?
救護車很快就趕到了,刺耳的警笛聲打破了老城區的寧靜。醫護人員迅速將院長奶奶抬上救護車,顧盼兒和中年婦人也跟著上了車,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待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麽漫長。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一直亮著,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顧盼兒的心上。她在走廊裏來回踱步,雙手緊握,心中不停地祈禱著,希望院長奶奶能平安無事。
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醫生穿著綠色的手術服,摘下口罩,臉上帶著疲憊的神色,搖了搖頭,語氣沉重地說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病人年紀太大,加上突發急性心梗和中風,情況非常危急。雖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還需要在重症監護室觀察。能不能醒過來,還要看她自己的意誌,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什麽?”顧盼兒如遭雷擊,愣在原地,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水漬。
院長奶奶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陷入了深度昏迷,那些未說出口的秘密,那些關於霍硯秋、關於她親生父母車禍的關鍵線索,再次被無情地塵封。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希望,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掐滅,線索徹底中斷。
中年婦人也紅了眼眶,哽咽著說道:“院長一輩子不容易,辛辛苦苦拉扯大了那麽多孩子,省吃儉用,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孩子們,怎麽就突然這樣了……”
顧盼兒失魂落魄地走出手術室走廊,心中充滿了悲痛和深深的遺憾。院長奶奶是她尋找真相的重要線索,是她童年記憶裏最溫暖的依靠,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如果不是她執意追問過去的事情,院長奶奶或許就不會情緒激動,不會突發急病。這份愧疚,像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上,讓她喘不過氣。
她走到醫院門口的長椅上坐下,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有人行色匆匆,有人滿麵焦急,有人喜極而泣,有人悲痛欲絕。醫院永遠是這樣,匯聚著世間的悲歡離合,見證著生命的脆弱與堅韌。
雨已經停了,天空漸漸放晴,陽光穿透雲層,灑下一片溫暖的光芒,照亮了濕漉漉的街道。可顧盼兒的心中,卻依舊是一片陰霾,冰冷刺骨。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霍嘉文”的名字。顧盼兒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些,接通了電話。
“盼兒,你那邊情況怎麽樣?找到院長奶奶了嗎?她還好嗎?”霍嘉文的聲音帶著一絲擔憂,透過聽筒清晰地傳來。
顧盼兒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找到了
……可院長奶奶突發心梗和中風,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昏迷不醒,醫生說……說她醒來的可能性不大。”
“什麽?”霍嘉文的聲音也充滿了驚訝和惋惜,“怎麽會這樣?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病了?”
“都怪我。”顧盼兒的聲音帶著深深的自責,指尖緊緊攥著衣角,幾乎要將布料捏碎,“是我跟她打聽硯秋和我父母的事情,讓她情緒太激動了,才引發了急病。如果我沒有追問,她或許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這不能怪你,”霍嘉文連忙安慰道,“院長奶奶年紀大了,身體本來就有基礎病,就算沒有這件事,也可能因為其他原因誘發急病。你別太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那你現在在哪裏?要不要我過去陪你?”
“不用了,嘉文,我沒事。”顧盼兒搖了搖頭,即使知道霍嘉文看不到,“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
“那你照顧好自己,有任何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不要硬扛。”霍嘉文的聲音依舊帶著擔憂,“院長奶奶那邊,我會讓人安排最好的醫護人員和病房,盡最大的努力救治她,你放心。”
“謝謝你,嘉文。”顧盼兒輕聲說道,掛斷了電話。
她坐在長椅上,看著遠處的天空,陽光正好,可她的心中卻一片荒蕪。院長奶奶的昏迷讓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唯一的線索就這樣中斷,她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尋找真相。硯秋的下落、當年車禍的隱情,這一切都像一團亂麻,纏繞在她的心頭,讓她無法理清。
可她不能放棄。為了父母,為了查明當年的真相,為了不辜負院長奶奶的期望,也為了找到那個讓她牽掛了二十年的硯秋,她必須堅持下去。哪怕線索中斷,哪怕前路迷茫,哪怕身邊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她也要一步步走下去。
她想起院長奶奶提到的霍硯秋,想起霍耀華,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就在這時,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顧盼兒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電話——她現在一無所有,也不怕再遇到什麽危險。
“請問是顧盼兒小姐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溫柔幹練的女聲,語氣禮貌而專業。
“我是,請問你是?”顧盼兒疑惑地問道。
“您好,我是雅美麗芳集團的CEO葉清顏。”女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笑意,“之前我們通過一次電話,當時公司沒有合適的職位,所以沒能達成合作。最近我們集團總部(港城)正在招聘董事長助理,我看了您的簡曆,覺得您的能力和經驗非常適合這個職位,不知道您現在還有興趣嗎?”
顧盼兒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竟然還會再次聯係她。她記得之前確實投遞過雅美麗芳的簡曆,那是她還沒策劃假死時,想通過正常工作脫離霍耀華的掌控,隻是後來事情有變,便把這件事忘了。
港城……一個遠離滬市的城市,一個沒有人認識“顧盼兒”的地方。或許,去港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裏離滬市很遠,可以讓她暫時遠離這裏的是非恩怨,遠離霍耀華和陸明禮的視線,靜下心來整理思緒;同時,擔任董事長助理的職位,也能讓她有穩定的收入和落腳之處,更能有機會接觸到陸家的核心圈層,或許還能找到新的線索——霍家和陸家都是商界巨頭,雅美麗芳作為橫跨多個領域的大企業,說不定會與他們有交集,或許能從側麵查到更多關於當年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個新的身份,一個新的開始。顧盼兒已經“死了”,她可以在港城以一個全新的身份生活,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同時暗中尋找真相。
“葉總,您好。”顧盼兒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眼神中重新燃起一絲希望,“我對這個職位很感興趣,不知道具體的工作內容和要求是什麽?”
“具體的工作內容,主要是協助董事長處理日常事務,包括行程安排、文件處理、會議記錄,以及跟進重要項目的進度,協調各方資源等。”葉清顏詳細地介紹道,“我們看重您的專業能力和抗壓能力,相信您能夠勝任這個職位。薪資待遇方麵,我們會提供行業內頂尖的薪酬和福利。如果您有意向,我們希望您能盡快來港城入職,因為董事長近期比較忙碌,急需一位得力的助理。”
葉清顏的話句句都說到了顧盼兒的心坎上。遠離滬市的環境、接觸核心資源的機會,還不錯的收入,這正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顧盼兒沉默了片刻,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好,葉總,我願意接受這個職位。我會盡快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前往港城。”
“太好了!”葉清顏的聲音帶著一絲欣喜,“那我們稍後會把詳細的入職信息和地址發給您,您可以隨時聯係我。我們非常期待您的加入。”
“謝謝葉總給我這個機會。”顧盼兒說道。
掛斷電話,顧盼兒的心中豁然開朗。雖然院長奶奶昏迷,線索中斷,但生活還要繼續,尋找真相的腳步也不能停止。去港城,開始新的生活,或許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她不知道在港城等待她的會是什麽,也不知道未來是否還能找到新的線索,更不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董事長是怎樣的人,但她知道,她不能停下腳步。她必須勇敢地往前走,哪怕前方布滿荊棘。
她最後看了一眼醫院的方向,在心中默默說道:“院長奶奶,您一定要醒過來。等我找到真相,查明當年的事情,一定會回來探望您,給您一個交代。”
隨後,她轉身離開了醫院,攔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養母家的地址。她想最後再看看養母,跟她告別——雖然不能明說,但她想再看看那個從小到大疼愛她的人,讓她放心。
出租車行駛在熟悉的街道上,顧盼兒看著窗外的風景,心中充滿了不舍與期待。不舍的是這座城市裏的回憶,無論是養父母給予的溫暖,還是與霍耀華之間的痛苦糾葛;期待的是港城的新生活,那裏有未知的可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更有尋找真相的希望。她終於可以擺脫過去的枷鎖,真正為自己而活。
車子在養母家樓下停下,顧盼兒抬頭看著那扇熟悉的窗戶,窗簾緊閉,不知道養母是否在家。她原本想上樓,哪怕隻是遠遠看一眼養母,可轉念一想,又停住了腳步。
她現在是“死人”,不能再出現在養母的生活中。她的出現隻會讓養母再次陷入痛苦和危險,霍耀華和陸明禮的人或許還在暗中監視,如果發現她還活著,不僅她的計劃會功虧一簣,養母也會受到牽連。
“小姐,到了,需要停車嗎?”司機奇怪地催促著,看著她遲遲不下車。
顧盼兒的眼眶泛紅,深深看了一眼那扇窗戶,心中默念:“媽,對不起,我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著,等我查明真相,一定會回來找你。”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對司機說道:“不用停車,開車,去機場。”
出租車重新啟動,駛離了這片充滿回憶的街區,朝著機場的方向駛去。顧盼兒靠在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心中充滿了決絕。
車子駛上高速公路,陽光透過車窗灑在她的臉上,溫暖而耀眼。顧盼兒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份久違的自由。她知道,未來的路不會平坦,或許會遇到更多的危險和挑戰,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她的手中緊緊攥著那張泛黃的合影,照片上的小男孩牽著小女孩的手,眼神堅定。這張照片是她的念想,也是她的動力。無論前路多麽艱難,她都會帶著這份念想,勇敢地走下去,直到找到真相,直到完成所有的心願。
機場的輪廓漸漸出現在視野中,顧盼兒睜開眼睛,眼神中充滿了堅定與期待。再見了,滬市。再見了,顧盼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