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兒一個下午，馬不停蹄興致衝衝地進進出出，收了不下十份的禮物。
    都是娃娃們送來的。
    有的是替哥哥送的，有的是替叔叔送的。
    嘴上說是感謝夫子教導，其實送的全是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
    “我閨女還沒及笄呢，這些人咋就這麽急？！”趙行堅坐不住了。
    “鄉下人哪裏管這些，講的是先下手為強。”駱秋月笑得有些勉強。
    她瞅了葉言安一眼，發現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趙行堅納悶道，“也是怪了，之前一直都風平浪靜的，今天怎麽跟約好了似的，全部上趕著來了？”
    葉言安抬頭看天，裝作沒聽見。
    此刻的他，心裏五味雜陳。
    有些想笑，但更多的是一股股酸楚不停往外冒。
    想笑是因為，他覺得這些人想得太簡單了。
    夫子如今雖在黑河村，但不會一直留在黑河村，以夫子的身份，怎麽會把獨生女嫁給一個鄉下人？
    酸楚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好懦弱，別人敢做的事，他為何卻不敢做？
    不過，他慶幸自己什麽都沒做，不然夫子一生氣，肯定會搬出葉家……
    他已經習慣每天一起床，就看到蓉兒的笑臉。
    每次他要費好大勁，才能把視線從那張明媚的臉上移開，然後控製好自己的心跳，平平淡淡地跟她說話。
    這種感覺跟之前對水芹的感覺不一樣。
    對水芹，他單單被她的外貌所吸引，其他方麵一無所知。
    而對蓉兒，這是一種全新的美好體驗，他以前從不知道，女孩子的靈魂竟然如此的可愛而馨香。
    擔心自己露餡，他主動提出讓娘認蓉兒做幹女兒這種話，好像這樣，就能將自己撇得一幹二淨。
    “二弟，你過來！”葉言平搭著他的肩膀，兩人一起走到西廂房。
    “蓉兒住在咱家，要送禮物也輪不上那些兔崽子，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啊老弟！這樣你都能忍？”
    “不關我事，讓他們瞎忙活去吧！”葉言安低聲道。
    後一半他沒說出來:我比他們有自知之明。
    “不是吧？”葉言平盯著，“你真不喜歡蓉兒？你們兩個明明很適合！”
    “哪裏適合？哥你別操心了。”葉言安把葉言平推出來，“我想睡一會。”
    葉言平出去了，葉言安默默看著窗外。
    以前，他對出身門第這些從不在意。
    可現在，他會忍不住幻想，若是出身於世家大族，那該多好啊！
    ……
    趙行堅拿著禮物匆匆出門，很快就空著手回來了，將蓉兒叫至一無人角落。
    “閨女，你年紀也不小了，你要記住，別人的禮物不能收。”
    “為什麽啊，爹爹？”蓉兒一臉求知欲十足的樣子。
    趙行堅一臉頭痛的樣子，“你真不懂？”
    蓉兒無辜搖頭。
    “不可能啊……”趙行堅牙痛似的吸著嘴，“你又不是不識字，書本裏不是都寫著嗎？”
    “爹爹，你的那些書裏麵，什麽時候教過這些了？”
    趙行堅挫敗道：“好吧好吧，是爹爹的錯，爹爹現在教你。關於婚姻，向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青年男女之間不可私相授受，像今日這樣接受男子的禮物，都是不合規矩的。你長大了，要跟異性保持距離，一旦閨譽損毀，那便是萬劫不複的境地。”
    “好的，爹爹，我知道了。”蓉兒乖巧點頭。
    趙行堅欣慰點頭，“你記著跟男子保持距離就好。”
    蓉兒笑道：“爹爹您嘴上說的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既然要跟外男保持距離，為何喜滋滋地帶著我住進葉家？”
    趙行堅一噎：“……我我那不是沒有辦法了嗎？此事確實不合規矩，但也是事急從權，好在鄉下規矩沒那麽多，大家都能理解……”
    “爹爹是不是替我相中言安哥哥了？”
    趙行堅吃了一驚：“閨女你說什麽？”
    “爹爹不用瞞我！”蓉兒毫不藏著掖著，“吃年飯那日，你們的對話我都聽見了，爹爹當時的反應我可是盡收眼底呢！”
    趙行堅歎氣，“你這孩子，什麽都瞞不過你。爹爹之前確實覺得言安不錯，但他話裏的意思很清楚，隻把你當成妹妹看待……”
    “我怎麽覺得不是這樣的……”蓉兒低聲道。
    “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閨女你放心，爹爹就你一個孩兒，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好歸宿。”
    “我還小呢，爹爹這麽急幹什麽？”蓉兒抿唇，“爹爹進屋去烤火吧，外麵冷。”
    趙行堅點頭，轉身的一刹那，心在滴血。
    哎，黑河村除了言安，他就沒看上其他的年輕人。
    這麽好的親事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可惜了。
    看來隻能去京城給蓉兒尋一門好親事了。
    也許，可以讓師弟幫忙在京城留意留意……
    蓉兒看著老爹的背影，目光閃動。
    她又不傻，不能收男子禮物的事，她怎麽可能不懂？
    今日這麽做，不過是想看看葉言安的反應。
    令她失望的是，葉言安竟然完全沒有反應。
    她就不懂了，明明最開始，她能感覺到葉言安的熱情和喜歡，可是後來，為啥突然就對她疏遠冷淡了？
    難道說，是她一廂情願會錯了意？
    哎，不管怎麽說，葉家是不能繼續住下去了。
    學堂有兩間空屋子，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和爹爹搬過去，先將就住下。
    好過留在葉家，每日低頭不見抬頭見的，挺尷尬。
    “爹爹！”蓉兒急著追上去，“學堂的鑰匙在您手上嗎？我想去收拾……”
    拐彎裏突然出現一個人，蓉兒冷不防一頭撞到他胸膛上。
    “唉喲，痛……”
    蓉兒撞得眼淚汪汪。
    揉著鼻尖抬頭，那人一雙狹長的鳳眼，正驚訝又關切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