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璃盯著陶甕內壁上那用血混著泥汙寫下的歪扭字跡——“救我，我是啞姑”，指尖不可抑製地泛起一陣冰涼的顫栗。
    這早已不是簡單的巧合。
    對方布下的局，一環扣一環，精準地算計了她的每一步行動，甚至連她身邊這些看似不起眼的“寵物”，其能力與習性都仿佛被寫進了劇本裏。
    “嗡——”
    空氣中傳來一絲微不可聞的震動。
    蘇璃眼底寒芒一閃，幾乎是瞬間下達指令。
    “影蟄蛛後，封死入口，任何活物不得進出！”
    盤踞在入口暗影中的巨大蛛後八目紅光一閃，無數細密的蛛絲從它腹部噴湧而出，頃刻間便將那一人高的暗渠入口封得密不透風，連光都透不進一絲。
    “雙生蠱蟾！”蘇璃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她身側，一隻巴掌大的雌蟾猛地鼓起腮幫，對著地麵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
    一圈無形的聲波如漣漪般擴散開來，滲入地底深處，將井下每一寸空間的生命跡象探查得一清二楚——一片死寂，毫無活體波動。
    與此同時，另一隻通體碧綠的雄蟾則張口噴出一股濃鬱的白霧，霧氣迅速彌漫，帶著一股潮濕的泥土芬芳，完美遮蔽了他們所有人的氣息，仿佛憑空從這方空間消失。
    部署完畢，那隻名為“團絨”的雪白小獸已按捺不住，它輕盈地一躍，毛茸茸的長尾巴靈巧地卷住陶甕邊緣，小心翼翼地向外拖拽。
    陶甕貼著地麵發出“沙沙”的摩擦聲，比想象中更沉重。
    甕蓋由一種奇異的黑石製成，邊緣還刻著密密麻麻的鎮壓符文，蘇璃與夜君離、影蛛婢三人合力，才勉強將其掀開。
    “啵！”
    一聲沉悶的爆響，一股濃烈到刺鼻的藥香混合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如同火山噴發般洶湧而出。
    一個瘦削到脫形的人影蜷縮在甕中，全身都浸泡在粘稠的暗紅色液體裏，濕漉漉的頭發間，還死死纏繞著幾張泛黃的符紙。
    影蛛婢湊上前，鼻翼翕動，臉色瞬間劇變，驚聲尖叫起來：“哎呀！我的老天！這哪裏是醃製什麽食材，這是‘封魂養脈湯’！這是有人拿她當成一個活體容器，在替自己保命續脈啊！”
    她手腳麻利地將人從甕中撈出，動作雖快卻異常輕柔。
    指尖一彈，鋒利的指甲便劃開了那些濕透的符紙。
    符紙脫落的瞬間，那人胸口的衣物下，竟透出一抹微弱的青光。
    影蛛婢撕開衣襟，隻見啞姑骨瘦如柴的胸口上，烙印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微型青鸞圖騰。
    那青鸞的雙翼緊閉，身體卻正隨著微弱的心跳，有節奏地緩慢搏動著。
    夜君離一步上前，修長的手指搭上啞姑的脈搏，眉頭瞬間緊緊鎖起。
    “聲帶被一種陰毒的‘咒繭’封鎖了，但神魂尚且完好……更詭異的是，她體內有一股被強行灌注的力量，在刻意模仿《萬靈古墓圖鑒》的氣息。”
    蘇璃心頭猛地一震，急忙從懷中取出那本古樸的圖鑒。
    就在她翻開的刹那，圖鑒的首頁上，一道原本不存在的印記竟緩緩浮現，那輪廓、那神韻，赫然與啞姑胸口搏動著的青鸞同出一源！
    不知過了多久，在影蛛婢灌下幾滴解咒藥液後，啞姑悠悠轉醒。
    她張了張嘴，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嘶啞氣音，她掙紮著坐起，用一根顫抖得不成樣子的手指，在濕潤的泥地上劃下一行行觸目驚心的字。
    “三年前……我在骨鈴集……撿到半頁圖鑒殘卷……當晚，就被擄走了。”
    “他們說……我是‘備用鑰匙’。”她指向自己的心口，眼中滿是絕望。
    “屠八斤……隻是條走狗。真正掌控‘怨骨貿易’的，是皇城裏被稱為‘四象使’的四個怪物——朱雀、玄武、青龍、白虎。他們每月都要向北陵主墓獻祭大量的怨骨，隻為了養活一口棺材裏的‘舊主’。”
    寫到這裏，她忽然猛地抬頭，一雙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蘇璃，仿佛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你懷裏的圖鑒……是‘主鑰’，而我……隻是一個用活人煉製的仿品！”
    蘇璃的心沉了下去，一個橫跨數年、牽扯皇城的巨大陰謀，在她麵前揭開了冰山一角。
    她沉思片刻，從袖中取出那本從屠八斤密室繳獲的“陰器名錄”，遞給見多識廣的影蛛婢：“這些東西，你能認出它們的真正用途嗎？”
    影蛛婢隻掃了一眼，就猛地一跺腳，氣得渾身發抖：“這哪是什麽陰器兵器？這分明……分明是一套駭人聽聞的廚具！‘玄鐵剮骨刀’，根本不是用來殺敵，是用來切割神魂的！‘寒玉盛血盆’，是用來發酵怨漿的！我的天……他們根本不是在搞什麽祭祀……他們是在準備一場超乎想象的‘冥宴’！”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傳說，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都變了調：“我想起來了！古籍記載，千年前的葬鸞宮之所以一夜覆滅，就是因為當時的人皇偷吃了本該獻祭給神獸青鸞的‘終宴九鼎’，導致神聖契約崩毀，天降神罰！現在……現在有人想重演舊事——但這一次，他們宴席上的主菜，換成了傳說中的‘銜月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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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匯集到了蘇璃身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良久，夜君離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凝重：“北陵主墓的最深處，有一座前朝國師窮盡畢生心血鑄造的‘心爐’，據說能熔煉萬民怨念，化作登仙的資糧。若那所謂的‘舊主’真的借此喚醒了青鸞神獸，整個大玄王朝，恐怕都會淪為它的食材產地。”
    他深深地看著蘇璃，“現在，你有兩種選擇：一是立刻毀掉圖鑒，徹底斷絕與這場陰謀的所有聯係，遠走高飛。或者……”
    他的話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瘋狂，“或者，以假亂真，趕在他們開席之前，搶先把所有關鍵的‘祭品’全部吃掉，讓他們的儀式徹底失去意義！”
    蘇璃沒有回答，她低頭，指腹輕輕撫摸著《萬靈古墓圖鑒》那冰涼而古老的封麵。
    片刻之後，她忽然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絕美的笑容。
    “既然他們費盡心機，想把我做成主菜……那我作為回禮，也該為他們精心準備一道大餐。”
    她的目光轉向影蛛婢，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第一道菜，就用那屠八斤的心肝，做一碗‘爆炒霸痞肝’，如何？”
    話音落下的瞬間，遠方，那座籠罩在夜色中的北陵主墓頂端，一尊巨大的石雕凶獸雙目之中，驟然爆發出兩道衝天而起的青色光柱，仿佛被徹底激怒的神明，感應到了這來自深淵的極致挑釁！
    青光攪動夜幕，地下的空氣也隨之變得燥熱起來。
    蘇璃感受著那股遙遠而磅礴的怒意，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回禮’，總要先從備菜開始。”她輕聲說道，隨即轉身，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暗渠入口的方向。
    “影蛛婢，帶路。我們的第一道食材，可別讓它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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