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完了,捅到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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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英……
    李景隆不是不識字的蠢貨。
    這兩個字,他認識。
    也正因為認識,他全身的血液都往一個地方湧去,四肢百骸卻在發冷。
    這不是什麽尋常的名字。
    這是懿文太子朱標的嫡長子。
    是當今陛下,他那位皇爺爺的第一個嫡長孫!
    那個被皇爺爺親自教導,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寶貝疙瘩!
    這塊玉佩,根本不是什麽從宮裏流出來的贓物。
    這是陪葬品!
    是洪武十五年,隨著那位夭折的皇孫,一同埋進孝陵地宮的陪葬品!
    是皇爺爺心頭那道愈合不了的傷疤,是整個大明朝廷無人敢提的禁忌!
    一個早已下葬了十一年的物件,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出現在一家當鋪裏?
    李景隆想說話,但是他張嘴卻是發不出來聲音。
    手裏的玉佩,原本溫潤,此刻卻燙手的很。
    他想立刻把這東西扔掉,可手指卻不聽使喚地收緊,生怕這東西會自己跑了。
    “你從哪弄來這東西的?”
    李景隆眼睛睜大轉頭,一步跨過去,一把將陳朝奉的領子薅住,直接從地上提起來。
    那張向來養尊處優的白淨麵皮,此刻因為充血而漲紅,再沒有半分平日裏貴公子的風度。
    “公子饒命!公子饒命啊!”
    陳朝奉被他這副樣子嚇破了膽,兩腿發軟,幾乎是掛在李景隆的手上。
    哪裏還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哆哆嗦嗦地全吼了出來。
    “是詔獄的獄卒,叫劉三!是他拿來當的!”
    “他說……是一個馬上要淩遲的死囚給他的!”
    “藍玉案的逆黨!公子!不關小的事啊!真的不關小的事啊!”
    詔獄。
    獄卒。
    死囚。
    藍玉案。
    淩遲。
    每一個詞,連著在一起砸在李景隆的腦子上。
    他腦子裏“嗡”的一聲,一條線索被串起來,一條讓他從頭皮麻到腳底的線索。
    一個被判了淩遲的藍玉案重犯,手裏,拿著本該長眠地下的皇孫遺物。
    這裏麵的事,比他能想象到的任何陰謀,都要大!
    大到能把整個南京城給掀翻!
    他鬆開手。
    陳朝奉“撲通”一聲癱軟在地,縮成一團,連求饒的力氣都沒了,隻有出氣沒有進氣。
    李景隆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地喘息。
    怎麽辦?
    他腦子裏亂成一鍋粥。
    把玉佩上交?
    交給誰?
    直接送進宮裏,交給皇爺爺?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打了個哆嗦。
    他不敢。
    他太了解那位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皇爺爺。
    多疑,暴戾,凡事都往最壞處想。
    自己把這東西送上去,皇爺爺的第一個念頭,絕不會是“好孫兒忠心”,隻會是:
    “這東西為什麽會到你李景隆手上?”
    “你跟那個死囚是什麽關係?”
    “你是不是也攪和進去了?”
    皇帝若是知道,自己早夭的嫡長孫的貼身玉佩,在十一年後,從一個藍玉案的死囚手裏冒出來,天知道會發多大的火。
    到時候,他這個送東西的人,就是第一個被扔進火裏燒成灰的!
    那……藏起來?
    或者毀掉?
    更不行!
    死囚、獄卒、當鋪掌櫃……
    已經有三個人知道了!
    這事根本瞞不住!
    一旦從別的地方爆出來,查到他李景隆曾經接觸過這塊玉佩,卻隱匿不報。
    那罪名,比什麽都重!
    欺君!
    這是要滅門的欺君之罪!
    他曹國公府,李家滿門,都要因為他的一念之差,被綁到西市口,砍得幹幹淨淨!
    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竄上後腦。
    他感覺自己被逼進一個死胡同,往前是死,退後也是死。
    沒有路了。
    這個燙手的山芋,這個催命的閻王帖,他接不住,也扔不掉!
    他堂堂曹國公,當今陛下的外甥孫,在京城裏向來是橫著走的角色。
    這一刻,卻覺得自己跟地上那攤爛泥一樣的陳朝奉沒什麽兩樣。
    都是一隻隨時可能被碾死的螞蟻。
    不。
    必須把這東西扔出去!
    扔給一個能接,也必須接的人!
    李景隆混亂的腦子裏,跳出一個名字,一個讓他平日裏都有些犯怵的身影。
    蔣瓛!
    錦衣衛指揮僉事!
    皇爺爺手裏最鋒利,也最髒的那把刀!
    藍玉案就是他辦的!那個死囚也是他抓的!
    這件事,源頭就在他那兒!
    這個鍋,隻有他能背!
    也必須由他來背!
    李景隆狠狠一咬牙,從懷裏摸出一錠沉甸甸的金元寶,看也不看,直接扔在地上。
    金元寶砸在陳朝奉身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今天的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裏。”
    李景隆的聲音壓得很低,沒有之前的暴怒,隻剩下不加掩飾的威脅。
    “如果外麵有半點風聲,我讓你全家,從應天府裏消失。”
    癱在地上的陳朝奉渾身一抖,連滾帶爬地磕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發出小雞啄米似的嗚咽。
    李景隆不再看他,轉身就往外走。
    門外,他那輛華麗的馬車和十幾名護衛還在等候。
    他看都沒看那輛代表他身份的馬車,直接衝到一名護衛身前,一把搶過對方手裏的馬韁,翻身就上一匹高大的戰馬。
    “都給我滾開!”
    他衝著擋路的護衛和家丁一聲怒吼,雙腿用力一夾馬腹。
    戰馬吃痛,長嘶一聲,隨即脫韁而出。
    他沒有回家,也沒有去任何一個衙門。
    他在南京城深夜濕滑的石板路上縱馬狂奔,隻有一個明確得讓他自己都心頭發慌的目標。
    北鎮撫司衙門!
    那座盤踞在京城黑暗中,讓百官聞之色變的吃人衙門。
    隻有那裏,才能吞下他手裏這塊要人命的催命符。
    也隻有那個人,錦衣衛的頭子,此刻正因獻功不成而滿心邪火的蔣瓛。
    才有膽子,去掀開這塊玉佩背後,那即將席卷整個京城的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