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一匹小木馬,一角舊床鋪!老朱直接淚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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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坤寧宮。
    宮門前的石階上,幾縷青苔固執地探出頭。
    朱元璋鬆開朱雄英的手腕。
    老皇帝沒再言語,獨自上前,親自去推那扇塵封的宮門。
    “吱呀——”
    門開了。
    一股混雜著名貴木料與微塵的氣息湧出,並不嗆人,反而帶著一種時光被凝固後的獨特沉靜。
    殿內未曾點燈,昏暗的光線從敞開的大門進來,將空氣中飛舞的無數塵埃照得清清楚楚。
    “這裏,就是你奶奶住的地方。”
    朱元璋的聲音壓得很低。
    他沒有進去,隻是站在門口,身形在門框的映襯下顯得有些佝僂,像個尋常人家,第一次帶晚輩回故居的老人。
    朱雄英站在他身後,心髒毫無征兆地猛烈一跳。
    他開始緊張,一種前所未有的,幾乎要讓他窒息的緊張。
    這個身份是假的,是係統編織的謊言。
    他可以在朝堂上,在朱元璋麵前,憑借冷靜和分析去進行一場豪賭,並且賭贏了。
    但這裏不同。
    這裏是馬皇後的故居,是朱雄英這個身份的“根”,是真正記憶的禁區。
    他對此一無所知。
    隻要走錯一步,說錯一句,前麵所有的處心積慮,都會瞬間化為齏粉。
    就在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時,腦子裏“嗡”的一聲,被強行灌入某種東西。
    那不是清晰的畫麵,也不是連貫的記憶,而是一片混沌的感官洪流。
    鼻尖,忽然縈繞起一股極淡的桂花香,像是某種皂角的味道,溫暖而熟悉。
    耳邊,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女聲在遙遠的地方輕聲呼喚:“英兒,慢些跑,仔細腳下,別摔著……”
    手中,好像還殘留著某種小巧而堅硬的觸感,帶著木頭特有的溫潤。
    朱雄英的意識在一瞬間被抽離,他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層水汽。
    朱元璋佝僂的背影變得模糊,整個坤寧宮的輪廓都在輕微地搖晃。
    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權,腳步不受控製地向前邁去。
    門口的朱元璋,呼吸猛地一滯。
    他親眼看著,那個前一刻還沉靜如水的孫兒,此刻臉上浮現出一種全然的茫然與空洞。
    他繞過了自己,腳步有些虛浮,像個被夢境牽引的遊魂,徑直走進那片昏暗。
    朱雄英沒有理會那些蓋著白布的高大家具,他的身體帶著他,徑直走向牆角一個毫不起眼的矮櫃。
    櫃子上,掛著一把小巧的黃銅鎖。
    朱雄英蹲下身,伸出手,指尖卻沒有去碰那把銅鎖,而是在櫃子底部一寸寸地摸索。
    他的手指在一個地方停下,憑著一種肌肉記憶,輕輕往裏一按。
    “哢噠。”
    一聲微弱的機括輕響,一個幾乎與櫃子木紋融為一體的小暗格,應聲彈出。
    暗格裏,靜靜地躺著一把同樣小巧的黃銅鑰匙。
    朱元璋站在門外,死死地攥住冰冷的門框,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根根凸起,泛出駭人的白色。
    隻見朱雄英拿起那把鑰匙,看也不看,極其熟練地插進鎖孔,輕輕一轉。
    櫃門開了。
    他從裏麵,捧出一個東西。
    一個用木頭隨手刻出來的,形態古怪的小馬。
    馬腿一長一短,尾巴光禿禿一根,馬臉上甚至沒有眼睛,醜得別具一格,一看就是出自孩童的笨拙之手。
    朱雄英將它捧在手心,空洞的眼神落在上麵,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粗糙的表麵。
    他的嘴唇翕動,喉嚨裏發出一個極其含糊的音節。
    “馬……”
    就是這一個字,讓朱元璋的身體狠狠一晃。
    他記得!
    他怎麽可能不記得!
    那是雄英五歲那年,自己手癢,拿了把小刀教他刻東西玩。
    雄英手笨,不小心劃破了指頭,疼得哇哇大哭,把刻一半的木頭扔在地上,喊著再也不玩了。
    是妹子把他摟在懷裏,一邊罵自己沒個輕重,一邊哄了半天,最後又親手抓著雄英的手,一刀一刀,才把這個四不像的玩意兒給刻完。
    雄英寶貝得不行,誰都不許碰。
    可後來不知怎麽弄丟了,為此還哭了一整天,飯都沒吃。
    妹子嘴上罵他沒出息,像個女娃,一轉頭,卻悄悄把這東西撿回來,藏在這個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的暗格裏。
    當時妹子還笑著對自己說:“等咱大孫長大了,娶媳婦了,再拿出來給他看,讓他媳婦瞧瞧,他小時候有多笨,多能哭鼻子。”
    往事如刀,一刀刀割在心上。
    朱元璋的眼眶,眼淚流轉。
    此刻他已經不是那個洪武大帝,而是那個普通的老人,在自己的大孫子死後,自己的接班人兒子死後,就剩下自己一個人的絕望時刻!
    蒼天憐憫,又把那個死去的大孫子給自己送回來!
    他看著朱雄英,那個孩子捧著木馬,依舊是一臉的茫然,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又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又動了。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木馬。
    然後,他踉踉蹌蹌地穿過外殿,沒有絲毫遲疑地走向內室。
    朱元璋立刻跟了上去,腳步放得極輕,生怕呼吸聲重一點,眼前的一切就會化為泡影,煙消雲散。
    內室裏,那張巨大的鳳床上,同樣罩著厚厚的白布。
    朱雄英走到床邊,脫了鞋,動作有些笨拙地爬了上去。
    他沒有躺在寬敞的中間,也沒有睡在外側,而是徑直爬到最裏麵,緊緊挨著牆壁的那個角落。
    那是一個極其狹窄的位置,一個成年人躺下都會覺得憋屈。
    朱雄英就在那個角落裏蜷縮起來,像一隻終於回到了巢穴的幼獸,側臉貼著冰冷堅硬的牆壁,然後,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一瞬間,整個坤寧宮,安靜到落針可聞。
    朱元璋站在床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石像。
    他就這麽看著,死死地看著,看著蜷縮在那個角落裏的孫兒。
    他的腦海裏,全是十三年前的一幕幕。
    “重八,你往外挪挪!都快擠著英兒了!”
    “這臭小子,非要睡裏頭,咱這麽大個塊頭,都快被你倆擠下床了!”
    “就你話多!英兒挨著牆睡,他心裏踏實!你一個大男人,睡地上怎麽了?”
    “嘿,你這個婆娘,講不講理……”
    那時候,雄英還很小,膽子也小,夜裏總愛做噩夢。
    隻有睡在這個緊挨著牆的角落裏,一隻手緊緊攥著他奶奶的衣角,他才能安穩地睡上一整晚。
    這是獨屬於他們祖孫三人,最私密,最溫馨的習慣。
    除了他們,這世上,再無第四人知曉。
    朱元璋的視線,徹底模糊了。
    十三年的刀光劍影,十三年的腥風血雨,十三年的午夜夢回,在這一刻,盡數化作決堤的江河,衝垮他用帝王威嚴築起的全部防線。
    他猛地抬起手,用那粗糙得如同老樹皮的手背,狠狠地在臉上抹一把。
    可那溫熱的液體,卻怎麽也止不住,順著他臉上的溝壑,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老皇帝緩緩地,緩緩地在床沿坐下,床墊因為他的重量,發出一聲輕微的呻吟。
    他的身體,因為極度壓抑的情緒而劇烈地發顫。
    他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那個熟睡的側臉,可那隻曾經執掌屠刀與權柄的手,伸到一半,卻停在了半空,抖得不成樣子。
    他怕。
    他怕這是一場夢。
    他怕一碰到,這個失而複得的孫兒,就會像當年的妹子一樣,化作一縷抓不住的青煙,永遠地消失。
    “是……你……”
    朱元璋的聲音飽含了無盡心酸的字眼。
    “真的是你……”
    他再也撐不住了,他低下頭,寬厚的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
    那壓抑了十三年的,一個丈夫對亡妻的徹骨思念,一個祖父對長孫的無盡痛悔,一個帝王內心最深處的孤獨與悲慟,在這一刻,再也無需任何掩飾。
    他沒有發出聲音,隻是無聲地,痛苦地流著淚。
    這個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鐵血帝王,這個讓滿朝文武噤若寒蟬的九五之尊,此刻,隻是一個找回了自己心愛之物的,蒼老的爺爺。
    ……
    坤寧宮外。
    夜色愈發深沉,寒意刺骨。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死寂。
    朱允炆提著袍角,快步而來,他臉上早已不見往日的溫潤儒雅,隻剩下不甘扭曲的蒼白。
    監國之權被奪,協理六部之印被收。
    他從人人敬仰的雲端,被皇爺爺一腳踹進爛泥裏。
    他不服!
    他要當麵問個明白!
    他才是自幼承歡膝下,被悉心教導的皇太孫!
    憑什麽一個從野地裏冒出來的“兄長”,就能奪走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公公。”朱允炆在殿門前停下,“孤要見皇爺爺!”
    廊下陰影裏,劉諾的身影浮現出來,攔住,對著他,深深一躬。
    “殿下。”他的聲音平穩無波,“陛下正在殿內緬懷故人,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擾。”
    “故人?”朱允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更加難看,“孤有事關江山社稷的要事稟報!十萬火急!還請公公通傳!”
    劉諾緩緩抬起頭,那張如同古井的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卻清楚地傳遞著拒絕。
    “殿下,請回吧。”他的聲音依舊恭敬,“陛下今日見的‘故人’,辦的‘家事’,就是這大明朝,眼下最大的社稷要事。”
    朱允炆僵在原地。
    他看著那扇緊閉的宮門,就好像看著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天塹,將他與裏麵的世界,徹底隔絕。
    他明白了。
    皇爺爺不是在見故人。
    他是在……迎接新的家人。
    而他朱允炆,已經被徹底地,關在了這扇門外。
    就在他失魂落魄,準備轉身離去時,一陣極度壓抑的嗚咽聲,隱隱約約從門縫裏傳出來。
    那不是少年人的聲音。
    那是……皇爺爺的聲音!
    朱允炆渾身一震,如遭雷擊。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褪得幹幹淨淨。
    皇爺爺……在哭?
    為了那個“兄長”……哭了?
    一股比被奪走監國之權時強烈百倍的屈辱和嫉妒,瞬間衝垮他所有的理智。
    他猛地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向擷芳殿跑去,眼中隻剩下瘋狂的血絲。
    擷芳殿內,燈火通明。
    呂氏和黃子澄、齊泰等人正焦急地等待著。
    “砰!”
    殿門被猛地撞開,朱允炆衝進來。
    “允炆!”呂氏大驚失色。
    朱允炆沒有理會她,而是徑直衝到黃子澄麵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黃先生!”他嘶吼著,“你不是說有三步棋嗎?第一步已經敗了!現在怎麽辦!”
    黃子澄被他抓得生疼,但臉上卻不見慌亂,反而露出一絲陰冷的笑意。
    “殿下,稍安勿躁。”他湊到朱允炆耳邊,“常規手段,確實已經無用了。”
    “因為我們麵對的,已經不是一個身份存疑的野孩子,而是一位得盡聖寵的‘吳王’了。”
    他看著朱允炆那雙幾近絕望的眼睛。
    “所以,是時候……行非常之事了。”
    他轉身對著呂氏,聲音低沉:
    “我可是聽說,他被找到的時候,正和王大人的兩個女兒在一起,而王大人此刻可是還在牢裏。”
    “。。。。。。。。。。。。。”
    屋子裏的幾人除了朱允炆,其他人全部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