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抄家產送四叔?這大侄子手段真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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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平。
    冷。
    這裏的冷不講道理,風刮在臉上生疼,順著領口往懷裏鑽,能把骨頭縫都凍透。
    燕王府後院沒有半點歌舞聲,隻有重物撞擊的悶響。
    “破!”
    朱棣赤著上身,汗水順著脊背往下淌,還沒落地就結成了霜花。
    他手中那杆幾十斤重的馬槊掄圓了,狠狠砸在麵前的木樁上。
    哢嚓。
    碗口粗的木樁攔腰折斷,木屑崩得到處都是。
    “痛快。”
    朱棣扔開馬槊,接過親衛遞來的粗布巾,胡亂在身上擦了兩把。
    太監馬三保端著托盤小跑過來。
    一大碗糙米飯,幾塊黑乎乎的鹹菜,兩片硬得能砸死人的凍羊肉,還有一碗飄著油星的雜碎湯。
    這就是大明戍邊藩王的夥食。
    比起南京城裏那些喝兵血的勳貴,連個富戶都不如。
    朱棣端起碗大口吞咽。
    “戶部那幫人怎麽說?”朱棣嚼著羊肉,腮幫子鼓起,
    “糧草要是再不到,等開了春,韃子的馬蹄子就該踩進關內了。”
    馬三保低著頭:“王爺,催了。南京回話,說是江南水患未平,國庫空虛,讓咱們……自行籌措。”
    啪。
    筷子被拍在碗沿上。
    “自行籌措?”朱棣冷笑,那雙細長的眼睛裏透著凶光,
    “北平這地界,地裏刨不出食,商道斷絕。自行籌措?他們是想逼著老子去搶嗎?”
    他端起雜碎湯猛灌一口,熱辣的湯水壓下了心頭的火氣,卻壓不住眼底的陰霾。
    “那幫讀書人,平日裏滿嘴仁義道德,到了動真格的時候,一個個比泥塑的菩薩還木。等老子有機會回京……”
    話沒說完,院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名斥候翻身下馬,連滾帶爬地衝進來,手裏高舉著一截密封的竹筒。
    “報——!京師八百裏加急!”
    朱棣動作一頓。
    這個時候來急報?
    老爺子身子骨出問題了?
    他扔下碗,幾大步跨過去,一把奪過竹筒。蠟封完好。
    手指發力,蠟封碎裂。
    展開薄紙。
    起初,朱棣臉上還帶著幾分不耐煩。
    漸漸地,他拿著信紙的手僵在半空。
    那雙常年眯著的眼睛睜開。
    脖頸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隨著呼吸劇烈跳動。
    馬三保小心翼翼地喚一聲:“王爺?”
    “活了……”
    朱棣嗓音幹澀,“那個八歲就埋了的小崽子……活過來了。”
    不光活了。
    還把南京城的天捅個窟窿。
    滴血驗親,血濺午門,腳踩文官,登台監國。
    “詹徽被發配北平修長城……家產充公,押送北平……”
    讀到最後一行字,朱棣把信紙攥成一團。
    “三保!去叫道衍!馬上!”
    ……
    禪房內光線昏暗。
    炭盆裏的火苗微弱,隻能勉強驅散一點寒意。
    姚廣孝盤膝坐在榻上,一身黑衣幾乎融入陰影。
    他手裏撚著念珠,聽完朱棣近乎咆哮的敘述,那張枯瘦的臉上並沒有太多波瀾。
    “王爺是說,皇長孫殿下不僅沒死,還把那些參他的文官,連同幾百萬兩銀子的家產,一股腦給您送來了?”
    “是!”
    朱棣在狹窄的屋子裏來回踱步,地板被踩得吱嘎作響,
    “這小子什麽意思?那是幾百萬兩!不是幾百兩!他把詹徽抄家滅族,轉手就把錢扔給我?他是覺得我朱棣是乞丐,還是覺得北平是個收破爛的地方?”
    他憤怒。
    但這憤怒底下,藏著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驚懼。
    那個侄子,太邪門了。
    姚廣孝撿起被朱棣扔在桌上的信紙,撫平,細看。
    許久,老和尚發出一聲怪笑。
    “桀桀……”
    “王爺,您這大侄子,厲害啊。”
    姚廣孝放下信紙,那雙三角眼在昏暗中亮得嚇人,
    “這一手,叫‘買骨’,也叫‘套索’。”
    “什麽套索?”朱棣停下腳步。
    “詹徽等人被發配,這是殺雞儆猴。讓天下人看著,這就是跟皇長孫作對的下場。而把人送到北平……”
    姚廣孝指了指北方,“那是讓王爺您,當這個獄卒。”
    “我給他當獄卒?”朱棣冷哼。
    “不當不行。”姚廣孝語氣平靜,
    “人送來了,錢也送來了。王爺若是拒絕,就是不識抬舉,就是對監國殿下心懷怨望。那是幾百萬兩白銀,足夠燕山三衛換上最好的甲胄,吃上最好的肉。王爺舍得推出去嗎?”
    朱棣語塞。
    他舍不得。
    北平太窮了,他的兵太苦了。
    “吃了這口肉,繩索就套在脖子上了。”
    姚廣孝站起身,走到炭盆邊,伸手撥弄著快要熄滅的炭火,
    “錢是殿下賞的,恩是殿下施的。往後,王爺手下的兵穿暖了,吃飽了,念的是誰的好?是您燕王,還是那位遠在南京、體恤邊關的監國殿下?”
    朱棣渾身一僵。
    “還有。”姚廣孝繼續補刀,
    “那些文官在北平受苦,他們的門生故吏會恨誰?恨殿下?不,殿下給了他們活路。他們隻會恨負責監管他們的您。這叫禍水北引。”
    “夠了!”
    朱棣一拳砸在牆上。
    “這他娘的是陽謀!赤裸裸的陽謀!”
    這就是把一盤有毒的紅燒肉端在你麵前。
    你明知道吃了會爛腸穿肚,但你快餓死了,你不得不吃,還得跪下來謝恩。
    這種手段,絕不是朱標那種溫吞性子能幹出來的。
    霸道,陰狠,又不失大局。
    “那老子怎麽辦?”朱棣轉過身,死死盯著姚廣孝,“真就這麽認了?去城門口跪迎那幫廢物點心?”
    “迎。”
    姚廣孝重新坐回榻上,閉上眼,手中的念珠轉得飛快,
    “不光要迎,還要大張旗鼓地迎。王爺要出城三十裏,要對著南京的方向痛哭流涕,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燕王朱棣對監國殿下的恩德……感激涕零。”
    朱棣咬著牙,腮幫子上的肉突突直跳。
    恥辱。
    這是把他的臉麵撕下來,扔在地上踩。
    但他沒得選。
    藍玉在南京握著刀,錦衣衛在暗處盯著梢,現在連錢糧都捏在那小子手裏。
    “行……”
    朱棣抓起桌上的冷茶,一飲而盡。
    “三保!傳令!整軍備馬!把儀仗給老子擺出來!本王……去接咱們那位詹尚書!”
    風雪更大了。
    姚廣孝看著朱棣離去的背影,手指輕輕一彈,一顆念珠崩斷線,滾落在地。
    大明的天,變了。
    ……
    南京,謹身殿。
    朱雄英站在巨幅輿圖前,手中的朱筆懸在“北平”二字上方。
    他沒回頭。
    在他身後,此刻正跪著一個人。
    正是朱元璋給他的內衛副統領,青龍!
    “青龍,讓你找來的工匠找到了沒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