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糯米湯算個球!讓你見識見識什麽叫工業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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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天府,城南。
    火把將半邊天都燒紅了。
    三千京營漢子光著膀子,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匯進腳下的泥地裏。
    號子聲震天響。
    青龍站在高處的斷石上,手裏那把繡春刀沒出鞘,但那股子煞氣壓得周圍沒人敢偷懶。
    “動作都麻利點!腳底下要有根!誰要是把料灑了,扣三頓肉!”
    警戒線外頭。
    工部左侍郎李原手裏那根紫檀木拐杖。
    他身後那一排工部老吏,縮著脖子,臉上掛著看猴戲的神情。
    “荒謬!簡直是有辱斯文!”
    李原指著遠處那些往大木槽裏倒石子、河沙的粗魯兵丁,胡子氣得亂顫。
    “那是城牆!那是保衛天子腳下的屏障!”
    “修牆講究的是‘夯’!是一層黃土一層米漿,千錘百煉砸出來的!他這是在幹什麽?和稀泥?這是把國之重器當成小孩子尿尿和泥巴玩嗎?”
    旁邊一個工部主事湊上來,聲音透著股陰陽怪氣。
    “侍郎大人,這位皇長孫殿下畢竟沒讀過幾天《營造法式》。大概以為這修城牆跟捏泥人是一個道理。水多了加麵,麵多了加水,等到明天日頭一曬,這就是一灘散沙,野狗撒泡尿都能衝垮了。”
    “哼!”李原鼻孔朝天。
    “老夫今晚就在這守著。等天亮這牆立不起來,老夫就一頭撞死在奉天殿的大柱子上!大明的江山,絕不能毀在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口小兒手裏!”
    缺口處。
    朱雄英根本沒工夫搭理外圍那群蒼蠅。
    他挽著袖子,褲腿卷到膝蓋上麵,兩腳全是泥點子。
    “竹籠呢!怎麽還沒上來!”朱雄英衝著身後的傳令兵喊了一嗓子。
    “來了!來了殿下!”
    百十個士兵扛著一捆捆青翠的毛竹衝上來。
    這些竹子都被劈成了兩指寬的竹條,用鐵絲紮成一個個巨大的網格籠子,看著跟捕魚的簍子差不多,就是形狀方方正正的。
    朱雄英跳進坑裏,指著那個巨大的木模具內部。
    “下竹籠!位置要正!這一層是骨架,骨頭歪了,肉就長不實!”
    士兵們喊著號子,把沉重的竹條網格吊進模具裏,一層層碼放整齊,再用鐵絲絞死。
    外圍的李原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他往前衝兩步,差點被一塊碎磚頭絆倒。
    “竹子?!”
    李原聲音尖利,“你……你往城牆裏填竹子?!”
    這一嗓子把周圍的百姓和官員都喊愣。
    自古以來,修橋鋪路,用的是石料、木料,最次也是夯土。
    竹子?
    那是編筐用的,那是生蟲腐爛的玩意兒!
    “殿下!”李原揮舞著拐杖,
    “你這是兒戲!竹子遇水則腐,遇蟲則蛀!你把它埋進牆裏,三年不到這就空了!這哪裏是修城,這分明是造豆腐渣!”
    朱雄英沒回頭。
    他親自抓著一根竹條,用力晃了晃。
    紋絲不動。
    這竹子經過火烤、油浸,韌性極強,在這沒有螺紋鋼的年代,這就是最好的替代品。
    “李大人。”朱雄英拍了拍手上的灰,“你懂人體嗎?”
    李原一愣:“什麽?”
    “人有骨頭才有肉,才能站得直。”
    朱雄英指著那些青色的竹網,
    “這泥漿是肉,硬是硬,但太脆,一震就裂。這竹子就是骨頭。骨肉相連,哪怕地龍翻身,這牆也隻會裂,不會塌!”
    “這叫鋼筋……不,這叫竹筋混凝土!”
    “一派胡言!”李原氣得跺腳,“從未聽說過竹子能當骨頭的!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是你書讀少了。”
    朱雄英不想跟他廢話,大手一揮。
    “灌漿——!”
    幾百個士兵排成長龍,踩著搖搖晃晃的木棧道衝上牆頂。
    木桶傾斜。
    沉重、灰黑、粘稠的流體傾瀉而下,順著木槽衝進那巨大的木模具之中,將那些青翠的竹網吞沒。
    “嘩啦——嘩啦——”
    聲音沉悶,連綿不絕。
    底下的士兵拿著長竹竿,發了狠地在木模裏捅咕。
    這是朱雄英教的土法“振搗”,必須把氣泡排出來,石子和水泥才能抱死竹子。
    李原在外圍看得直哆嗦。
    那是氣的。
    好好的青石不用,好好的糯米湯不用,非要弄這些亂七八糟的灰泥巴和爛竹子。
    “造孽啊……”李原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大明要亡在這些奇技淫巧手裏啊……”
    灌漿持續了整整兩個時辰。
    巨大的木模具被填滿。
    後半夜,月亮偏西,火把燃盡了一半,光線暗下來。
    那堵“牆”被木板裹得嚴嚴實實,隻有偶爾從縫隙裏滲出一點灰水,滴在地上。
    士兵們累癱在牆根下,呼嚕聲此起彼伏。
    工部的官員也熬不住了,一個個東倒西歪。
    隻有李原死死盯著那個巨大的木殼子,手裏緊緊攥著拐杖。
    他在等。
    等天亮,等這堆爛泥塌下來,他就要拿著這拐杖,去敲醒那個糊塗的皇長孫。
    不遠處的角樓陰影裏。
    一個穿著黑色連帽鬥篷的老人,靜靜站了兩個時辰。
    “大孫說那是啥?”朱元璋聲音壓得很低,“骨頭?”
    旁邊的大太監王景弘腰彎成了蝦米:“回皇爺,殿下說是竹筋。說是能讓牆……有韌勁兒。”
    “韌勁兒?”朱元璋咂摸著這個詞。
    老皇帝打了一輩子仗,太知道城牆怕什麽了。
    不怕硬攻,就怕重炮轟,怕回回炮砸。
    石頭牆硬是硬,一砸一個坑,碎了就塌一片。
    要是真像大孫說的,這牆裏有了骨頭……
    “那竹子能頂個屁用。”朱元璋哼了一聲,但腳卻沒挪窩,“等著吧。天快亮了。”
    ……
    東方泛起魚肚白。
    晨曦穿透薄霧,照亮了這片狼藉的工地。
    看熱鬧的百姓更多了。
    倒夜香的、賣早點的、趕考的書生,聽說皇長孫在這兒發瘋修牆,把路口堵得水泄不通。
    此時,那個巨大的木模具就像一塊豎著的巨碑,沉默地立在城牆缺口處。
    模具表麵幹燥,沒有一點塌陷的跡象。
    李原從太師椅上站起來。
    他臉上露出即將勝利的快意。
    哪怕現在看著沒塌,隻要木板一拆,裏麵的濕泥肯定稀裏嘩啦流一地。
    “殿下。”李原聲音沙啞,“天亮了。這鬧劇該收場了吧?若是塌了,還請殿下早點回宮,老夫這就讓人去熬糯米湯,或許還能補救一二。”
    朱雄英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啃幹糧。
    他咽下嘴裏的餅子,拍了拍手。
    走到木模前,伸手按在木板上。
    冰涼。
    硬實。
    裏麵的水化反應已經徹底完成,現在的硬度,雖然還沒到巔峰,但足夠嚇死這幫老古董的玩意。
    “李大人急著去燒窯?”
    朱雄英笑了笑,“行,成全你。”
    他退後一步,衝著那群早就蓄勢待發的工兵揮手。
    “拆!”
    幾十個壯漢掄起大錘,狠狠砸向那些緊箍的麻繩和支撐木。
    崩!崩!
    麻繩崩斷的聲音在清晨格外刺耳。
    李原伸長了脖子,眼睛都不眨一下。
    “塌!給老夫塌!”
    他在心裏瘋狂呐喊。
    “哐當!”
    第一塊巨大的側擋板被撬開,重重砸在地上。
    煙塵騰起。
    所有人都下意識往後縮,生怕被流出來的泥漿濺一身。
    然而。
    煙塵散去。
    全場幾千人,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沒有泥漿流淌。
    沒有垮塌的轟鳴。
    在那兩段斑駁的舊城牆之間,赫然聳立著一塊灰白色的……巨石。
    它沒有任何磚縫。
    它渾然一體。
    表麵甚至還印著清晰的木板紋路,平整得像是一刀切出來的豆腐。
    “這……”
    李原那根紫檀木拐杖從他手裏滑落。
    “這……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李原發了瘋一樣衝過去。
    他衝到牆根下,那堵灰牆在他麵前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伸出顫抖的手,去摸那冰冷的牆麵。
    這不是泥。
    也不是石頭。
    這種觸感,粗糙、堅硬。
    “假的……都是假的……”
    李原撿起地上的拐杖,用盡全身力氣,老臉漲成豬肝色,朝著那堵灰牆狠狠砸去。
    “給老夫碎啊!!!”
    “砰!”
    一聲悶響。
    那聲音不像是敲在土牆上,倒像是敲在鐵板上。
    紫檀木拐杖從中間直接崩斷,半截飛出去老遠,砸進泥坑裏。
    而那堵牆上。
    隻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白點。
    連皮都沒掉一塊。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李原看著斷掉的拐杖,滿臉茫然,“爛泥怎麽會變石頭?竹子怎麽能當骨頭?書裏沒寫過啊……聖人沒教過啊……”
    朱雄英慢慢走過來。
    陰影籠罩在李原身上。
    “李大人。”
    “看來,您的聖人書裏,缺了一章。”
    朱雄英彎腰,撿起那半截斷掉的拐杖,隨手一拋。
    拐杖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入那還在冒著熱氣的攪拌坑裏。
    “這叫‘時代變了’。”
    說完,朱雄英不再看癱軟如泥的李原。
    這老頭信念碎了,比這拐杖還碎。
    朱雄英轉身,看向不遠處那輛一直停在陰影裏的黑色馬車。
    簾子動了。
    一隻蒼老的大手掀開布簾。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沒有人敢說話,連呼吸都屏住了。
    那股子氣場,那是殺了幾十萬人積攢下來的帝王氣。
    朱元璋走下馬車。
    老皇帝死死盯著那堵灰色的牆,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
    那種眼神。
    貪婪。
    狂熱。
    朱元璋走到牆邊。
    他沒去摸,也沒去敲。
    他把臉貼在牆麵上,也不嫌髒,就那麽蹭了蹭。
    涼的。
    硬的。
    真的是一塊整石頭!
    這要是用來修那北邊的長城……這要是用來在草原上修棱堡……
    朱元璋轉頭,看向還在發呆的青龍。
    “那個誰……”
    朱元璋指了指旁邊工兵手裏的大鐵錘。
    “去。”
    “給咱把那個八十斤的大錘拿來!”
    “咱倒要看看。”
    “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頂得住咱這一錘子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