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這一炮下去,轟碎了儒家千年的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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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斤的鑄鐵錘?”
    青龍愣住,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掌。
    他是練家子,這雙手撕開虎豹的喉嚨不成問題,但在皇爺那要吃人的注視下,他沒敢多廢話。
    “還要咱親自去扛?”朱元璋一腳把地上的碎石子踢飛,正好砸在不遠處那個縮頭縮腦的工部主事膝蓋上。
    “臣不敢!”
    兩名錦衣衛喘著粗氣,抬著那柄黑沉沉的大家夥上了坡。
    這玩意兒平時是用來暴力破拆城門門栓的,錘頭比磨盤還大。
    青龍往掌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雙手死死扣住錘柄。
    背部肌肉把飛魚服撐得鼓脹,青筋像蚯蚓一樣在脖頸上暴起。
    “開!”
    一聲暴吼。
    大錘在空中掄出一個滿圓,衝著那麵灰撲撲的水泥牆正中心砸去。
    李原死死盯著那個落點。
    他在等,等牆體崩裂的脆響,等漫天飛揚的灰土。
    那是他保住烏紗帽、保住儒家體麵的最後救命稻草。
    “當——!!!”
    並沒有預想中泥土碎裂的悶響。
    一聲金鐵交鳴的巨震炸響在所有人的耳膜上。
    一蓬火星子炸開,濺了青龍一臉。
    巨大的反作用力順著錘柄倒灌回來。
    那柄八十斤的大錘高高彈起,差點脫手飛出。
    青龍隻覺得虎口一陣劇痛,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連退五步,每一步都在泥地上踩出一個半寸深的腳印,直到後背狠狠撞上那輛馬車轅木才停下。
    血順著他的指尖往下滴。
    虎口裂開。
    而那堵牆。
    幾千雙眼睛齊刷刷地聚焦過去。
    牆麵上,隻有一個淺淺的白印子。
    除此之外,連一條頭發絲細的裂紋都找不到。
    死寂。
    朱元璋把兩步跨過去,完全不顧皇帝的威儀,把那張滿是溝壑的老臉貼在牆上。
    粗糙的大手在那白印子上摸了又摸,摳了又摳。
    硬。
    真他娘的硬。
    “乖乖……”
    老皇帝喉結滾動,轉頭看向朱雄英,那目光比看見絕世美人還要火熱,“大孫,這……這就是昨晚那些稀泥湯子?”
    “如假包換。”朱雄英靠在馬車旁,“爺爺,八十斤的大錘也就是給它撓撓癢。要不,給您上道硬菜?”
    “啥硬菜?”朱元璋現在的狀態,就算朱雄英說要把天捅個窟窿,他也敢遞梯子。
    朱雄英轉身,對著身後神機營那個還在發呆的千戶勾了勾手指。
    “把那門‘洪武大將軍’拉上來。”
    人群炸了。
    李原原本癱軟在地上,聽到這句話,拐杖都扔了:“瘋了!這是京師重地!這是城牆!怎麽能用火炮轟擊?這要是傷了地脈,驚擾了太廟……”
    “聒噪。”
    朱雄英連眼皮都沒抬,“在孤的規矩裏,隻有真理,沒有地脈。”
    幾頭老牛噴著響鼻,拉著一門黑黝黝的銅炮,哼哧哼哧地爬上坡。
    炮身斑駁,炮口卻磨得鋥亮。
    這是洪武十年的舊炮,笨重、後坐力大,但在這個時代,它就是絕對暴力的代名詞。
    炮口調轉,黑洞洞地指著那麵水泥牆。
    距離,五十步。
    這個距離貼臉輸出,若是打在普通青磚牆上,能直接把城牆轟個對穿。
    “裝填。”朱雄英下令。
    神機營的士兵手有些抖,這輩子也沒幹過在自家城門口開炮的事兒,拿著火把猶豫地看向朱元璋。
    “看咱幹啥?聽大孫的!”朱元璋大手一揮,自己卻很誠實地往後縮了縮,躲到馬車後麵,隻露出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
    “給咱轟!狠狠地轟!塌了算球!”
    滋滋滋。
    李原絕望地閉上眼,身子篩糠一樣抖。
    完了,全完了。
    這一炮響過,不論牆塌不塌,大明的斯文算是徹底掃地了。
    “轟!!!”
    地動山搖。
    一團濃烈的黑煙騰空而起,巨大的衝擊波卷著碎石子,劈裏啪啦地打在周圍人的臉上、盔甲上。
    幾個文官站立不穩,直接一屁股坐在泥坑裏。
    煙塵彌漫,遮住了清晨的陽光。
    “咳咳咳……”朱元璋揮著寬大的袖子驅趕煙霧。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長了脖子。
    風吹過,煙塵散去。
    那堵灰色的牆,依然立在那裏。
    牆體中央,多了一個碗口大小的凹坑,坑底嵌著那顆已經變形嚴重的實心鐵彈。
    鐵彈周圍布滿了一圈蛛網般的細紋,但也僅此而已。
    沒有穿透,沒有坍塌。
    而就在它旁邊,原本連接著的那段舊磚牆,因為這一炮的劇烈震動,稀裏嘩啦塌一大角,露出了裏麵填塞的碎磚爛瓦和夯土層。
    一邊是毫發無傷的新牆。
    一邊是狼藉一片的舊牆。
    這種慘烈而直觀的對比,比任何雄辯都更有力量。
    “這……”
    李原張大了嘴,下巴都要脫臼。
    他看著那段塌掉的舊牆,又看看那屹立不倒的新牆,幾十年讀的聖賢書在這一刻崩得粉碎。
    這不科學……不,這不符合孔孟之道!
    爛泥怎麽可能擋得住大炮?
    這簡直是妖術!
    朱元璋站在牆前,用指甲去摳那顆嵌在牆裏的鐵彈。
    紋絲不動。這牆居然把鐵彈給“吃”住了?
    老皇帝轉過身。
    “大孫!這牆……這一段牆,花了多少銀子?”
    “不算人工,就算料錢。”朱雄英伸出五根修長的手指,“五十兩。”
    “多少!”朱元璋嗓門震得旁邊的小太監一哆嗦。
    “五十兩。”朱雄英笑了笑,“爺爺,這舊磚牆,光是燒磚、糯米、石灰,這一段少說得五百兩吧?我給您省了十倍的錢,還送了您十倍的命。”
    朱元璋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那冰冷粗糙的水泥牆麵。
    省十倍錢。
    硬十倍。
    這哪裏是牆?
    這就是大明朝續命的仙丹!
    是能把北元韃子磕掉大牙的銅牆鐵壁!
    “好!好!好!”朱元璋連吼三個好字,轉頭看向那群縮成鵪鶉的工部官員,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變臉之快令人咋舌,
    “看看!都給咱睜開狗眼看看!平日裏你們跟咱哭窮,說築城難,難於上青天!現在呢?”
    “咱大孫弄點爛泥就把事兒辦了!你們這幫飯桶,除了會寫奏折騙錢,除了會跟咱講那些酸得掉牙的道理,還會幹啥?!”
    工部尚書不在,剩下的一群主事、員外郎撲通撲通跪一地,腦袋磕在煤渣地上,血都流出來也不敢停。
    朱雄英沒理會這幫磕頭蟲,徑直走到李原麵前。
    李原此刻麵如死灰。
    “李侍郎。”朱雄英居高臨下,陰影籠罩了老頭,“天亮了,夢該醒了。”
    李原嘴唇哆嗦著,半天擠不出一個字:“老臣……老臣……”
    “願賭服輸。”朱雄英打斷他,聲音冷得掉渣,“青龍,幫李大人寬衣。”
    “你……你敢!”李原抱住胸口,像是受驚的老婦,“老夫是朝廷命官!是皇上親封的工部侍郎!士可殺不可辱!你不能……”
    “孤能。”
    朱雄英彎下腰,湊到李原耳邊,聲音輕得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別跟我提什麽士大夫的體麵。在大炮射程之內,孤就是法。在工業洪流麵前,你那點可憐的自尊,連這地上的煤渣都不如。”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李原那張慘白的臉上。
    “扒!”
    青龍再不猶豫,上前一步,那雙剛才被震裂的大手直接扯住李原的官袍領口。
    “嘶啦——”
    錦帛撕裂的聲音在清晨格外刺耳。
    李原發出一聲絕望的慘叫,在幾千雙眼睛的注視下,被粗暴地扒得隻剩下一身白色的中衣。
    那頂象征著權力和地位的烏紗帽,骨碌碌滾到了泥坑裏。
    一套早就準備好的、沾滿煤灰、散發著汗酸味的粗布短打,被扔到了他麵前。
    “穿上。”朱雄英指了指遠處那如山的煤堆,
    “今天那三百車煤沒推完,不許吃飯。要是敢偷懶,青龍,不管是打斷腿還是剁了手,隻要留口氣推車就行。”
    “是!”青龍此刻對這位皇長孫已經是五體投地。
    這手段,這心性,真特娘的帶勁!
    李原哆嗦著套上那髒兮兮的短打,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這一刻,那個高高在上的工部侍郎死了,活著的,隻是聚寶山的一個編好號的燒窯苦力。
    周圍的百姓看著這一幕,沒人說話,但那一雙雙眼睛裏,卻燃起了某種異樣的光彩。
    原來,那些平時趾高氣昂的老爺們,扒了那層皮,也就是個糟老頭子。
    原來,這位一直不顯山露水的小皇孫,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報——!!!”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沉默。
    一隊錦衣衛策馬狂奔而來,馬蹄揚起的塵土還沒落下,馬背上馱著的一個個沉甸甸的大木箱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箱子太沉,壓得戰馬都在噴粗氣。
    領頭的錦衣衛滾鞍下馬,單膝跪地,手裏捧著一本厚厚的賬冊,雙手舉過頭頂。
    “啟稟皇爺!啟稟殿下!延安侯府已查抄完畢!”
    朱元璋原本還在摸牆的手停住。
    他慢慢轉過身。散發著那種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帝王威壓。
    “念。”
    錦衣衛百戶吞了口唾沫,翻開賬冊。
    “延安侯府,地窖夾層搜出現銀……六十八萬兩!”
    嘶——
    全場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連成一片。
    六十八萬兩!
    大明國庫一年的歲入才多少?
    一個侯爺家裏居然藏著這麽多現銀?
    這得是多少民脂民膏?
    朱元璋手背上的青筋像是要炸開。
    “接著念!”
    “黃金……五萬兩!”
    “珍珠翡翠、古玩字畫……裝了整整十二車,折銀不下八十萬兩!”
    “另有地契……良田三萬畝,京師旺鋪六十間,私采煤礦兩座,私鑄銅錢模具三套……”
    每念一句,朱元璋的臉色就黑一分。
    等到念完,老皇帝已經氣得笑出了聲。
    “嘿嘿,好啊,真好。”
    朱元璋一把搶過那本賬冊,隨手翻了幾頁,越看笑容越猙獰,那是殺人的前兆。
    “咱當年跟著那幫老兄弟打天下,一個個窮得連褲子都穿不上,半個餅都要分著吃。咱尋思著,這天下坐穩了,給他們封侯拜相,讓他們過好日子。”
    “可沒想到啊……”朱元璋把賬冊摔在地上,那厚厚的紙張砸起一片塵土,
    “這幫狗東西,一個個比咱還有錢!咱省吃儉用修個禦花園都要問大孫借錢,連件新龍袍都舍不得做。他們倒好,家裏隨手就能湊出個百萬家資!”
    他轉頭看向那個被抓來、此刻已經嚇癱的延安侯府管家,一腳踹過去。
    砰!
    那管家連慘叫都沒發出來,直接吐血飛出三丈遠。
    “這錢哪來的?啊?是不是喝兵血喝出來的?是不是刮民脂刮出來的?”朱元璋像是一頭暴怒的雄獅,在場沒人敢抬頭,連空氣裏都彌漫著一股血腥氣。
    “皇爺。”
    朱雄英走上前,彎腰撿起那本沾了土的賬冊,。
    “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這些錢,既然他們不會花,那咱們就替他們花。”
    他把賬冊遞到朱元璋麵前。
    “一百五十萬兩,加上之前的四百萬兩。”
    “爺爺,聚寶山的第一期工程款,夠了。”
    朱元璋喘著粗氣,盯著朱雄英那雙冷靜得過分的眼睛,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強行壓下立刻把唐勝宗剝皮實草的衝動。
    是啊,殺人有什麽用?
    殺了唐勝宗,錢還在,如果不花在刀刃上,遲早還會被別的蟲子蛀空。
    “大孫,你說,怎麽花?”朱元璋咬著牙,“隻要能把大明變強,這筆錢,咱全都交給你!你要怎麽造,咱都依你!”
    朱雄英轉過身。
    “第一步,有了水泥,咱們有了骨頭。”
    “接下來,該長肌肉了。”
    朱雄英伸出手,在虛空中狠狠一抓。
    “爺爺,咱們煉鋼。”
    “用唐勝宗這全家老小的買命錢,給大明煉出第一爐……真正能殺人的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