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一口鐵鍋,能埋葬十萬蒙古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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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張頭做了四十年匠人,手底下過過的鐵料比吃過的鹽還多。
    熟鐵軟,生鐵脆,百煉鋼韌。
    可眼前這玩意兒,透著一股子邪性。
    他不信邪,從懷裏摸出一把用來修整槍機的小樣錘,照著那鋼條狠狠就是一下。
    “叮——”
    聲音清亮悠長,那是上好磬石才有的動靜。
    沒有悶音,說明裏頭實實在在,沒沙眼,沒氣泡,緊實得像是一塊渾然天成的黑玉。
    老張頭手裏的錘子沒拿住,“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正砸在腳麵骨上。
    可他像是沒了痛覺,整個人撲在那塊鋼條上,用那隻滿是老繭和燎泡的手瘋狂地摩挲著鋼條表麵,臉上的皮肉都在抖。
    “這是……鋼精?”老張頭聲音透著絕望,“這一塊得打多久?三個月?還是半年?”
    他猛地抬頭看向朱雄英:“殿下,您這是拿國庫填坑啊!這種鋼,那是做寶刀的料子,您拿來做槍管子?這不是拿龍袍擦桌子嗎!”
    朱雄英沒理會老頭的瘋癲。
    “老張,沒人讓你拿錘子打。”
    朱雄英走到那堆廢鐵前,用腳尖踢了踢之前那根價值連城的廢槍管,
    “這種鋼,沒什麽雜質。直接把燒紅的鋼板卷起來,兩頭一合,中間不需要焊料,它自己就能長在一起。再上機器拉個膛線,修修內壁。”
    他豎起一根手指:“以前你帶徒弟十天鑽一根。用這個,哪怕是個學徒,一天也能卷十根。”
    “一……一天十……十根?”
    老張頭張著嘴,下巴差點脫臼。
    “殿下,您別拿小老兒尋開心。”老張頭哆嗦著,
    “這等鋼料,尚方監那幫眼高於頂的家夥,一年也就能湊出幾十斤來打禦用兵器。若是按您這造法,一天十根槍管,那就是幾十斤料……哪來這麽多鋼?”
    “誰告訴你這是打出來的?”
    朱雄英把鋼條隨手扔回桌上。
    “這是流出來的。”
    老張頭徹底聽不懂了。
    鐵水流出來那是生鐵,那是脆的,一摔就碎。
    能直接流出百煉鋼?
    那是神仙手段!
    朱雄英沒解釋,轉頭看向一直沒吭聲的朱元璋。
    老爺子這會兒正盯著那鋼條出神,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爺爺。”朱雄英喊了一聲。
    朱元璋猛地回神,指著那鋼條:“大孫,你老實給咱交個底。昨晚聚寶山那個大爐子,到底出了多少這東西?”
    老皇帝心裏盤算著,要是能有個幾百斤,就把禁軍領頭的將官刀劍都換一遍。
    要是有一千斤,那就給大孫的親衛營配上好家夥。
    朱雄英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斤?”朱元璋眉頭一皺,“少了點,不過也夠打十幾把好刀了。”
    朱雄英搖頭。
    “一千斤?”朱元璋音調拔高,
    “那可不得了!若是天天有一千斤,不出三年,咱大明的甲胄能換一茬!”
    “是一萬斤。”
    朱雄英聲音平淡。
    朱元璋原本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握緊。
    他死死盯著朱雄英。
    “大孫。”
    朱元璋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軍中無戲言。你要是敢拿這種事哄咱開心,就是欺君。”
    日產一萬斤?
    大明舉國上下的官冶鐵所,一年累死累活才出多少鐵?
    這種神兵利器級別的鋼材,一天一萬斤?
    這不是煉鐵,這是在變戲法!
    “爐子就在那,火還沒熄。”朱雄英指了指門外的方向,
    “爺爺要是不信,現在咱們就去。剛才青龍拿來的這塊,不過是流出來的邊角料,我都打算扔了填路的。”
    填路。
    老張頭捂著胸口,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拿這種鋼填路?
    真的敗家子,實在是太敗家啊!
    朱元璋盯著孫子的眼睛。
    “呼哧……呼哧……”
    朱元璋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
    如果是真的……
    如果這那是真的!
    什麽一百兩銀子的槍?去他娘的一百兩!
    隻要鋼不值錢,那槍管就是鐵皮卷的!
    值錢的也就是那塊木頭托子和人工費!
    那是多少錢?
    五兩?
    三兩?
    甚至一兩?
    一百萬支槍要多少錢?
    幾百萬兩銀子?
    幾百萬兩銀子,買一百萬支能打八十步、破重甲的神器!
    這是什麽概念?
    這就意味著,以後大明打仗,不用再拿人命去填!
    不用再怕騎兵衝陣!
    一百萬人排成排,都不用瞄準,那是把天上的鳥都能打下來的鐵幕!
    “老東西!”
    朱元璋突然暴起,一把揪住老張頭的衣領子,把他提得雙腳離地。
    “你給咱算算!要是這鋼管夠!要多少有多少!這槍到底得多少錢一支?你敢多報一個子兒,咱剝了你的皮!”
    老張頭嚇得魂飛魄散,兩腿亂蹬:
    “皇……皇爺!若是不用鑽孔……若是鋼料不值錢……那就是個手工錢……頂天了……頂天了三兩!不!二兩!大批量造,二兩銀子就能出一支好槍!”
    “二兩!”
    朱元璋手一鬆,任由老張頭摔在地上。
    “哈哈哈哈!”
    老皇帝仰天大笑。
    “二兩銀子!好一個二兩銀子!”
    朱元璋猛地轉身,幾步衝到朱雄英麵前。
    “大孫!你他娘的真是個天才!”
    “一百兩砸得好!砸得對!那種垃圾留著幹什麽?當柴燒都嫌占地方!”
    朱元璋激動得在屋子裏轉圈子。
    “青龍!”
    “臣在!”
    “傳旨!把工部所有在籍的匠戶,別管是打鐵的、做木工的、還是燒窯的,全都給咱拉到聚寶山去!”
    朱元璋揮舞著手臂,袖袍帶風,
    “告訴那幫當官的,誰敢扣人,咱就殺誰!以後大孫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大孫要把皇宮拆了煉鐵,你們也得給咱遞錘子!”
    隻要有了這一萬斤鋼,大明的腰杆子就硬得能捅破天!
    什麽北元,什麽納哈出,在這鋼鐵洪流麵前,都是土雞瓦狗!
    發泄了一通,朱元璋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
    但他骨子裏那種精打細算的農民性格又冒了頭。
    他湊到朱雄英身邊,壓低聲音,那張老臉上擠出一絲市儈:
    “大孫啊,一天一萬斤,咱們造槍也用不完啊。這剩下的鋼……能不能打成菜刀剪子?賣給江南那些富商?這可是好鋼,一把菜刀賣他個五兩銀子,不過分吧?”
    看著眼前這個在“千古一帝”和“黑心小販”之間無縫切換的爺爺,朱雄英無奈地笑了笑。
    “爺爺,您這格局,還是太把那幫商人當回事了。”
    朱雄英拿起桌上的那塊鋼錠,指腹在鋒利的邊緣輕輕劃過。
    “這東西,賣給老百姓和商人,能賺幾個錢?”
    “要賣,咱們就賣給草原上那些王爺和部落首領。”
    朱元璋一愣,隨即殺氣騰騰:“你瘋了?那不是資敵嗎?給了他們好鐵,回頭打成箭頭射咱們?”
    “不,我不賣鐵料,我隻賣鐵鍋。”
    朱雄英嘴角沒有笑意,隻有一種讓人骨子裏發寒的冷冽。
    “我會讓人把這鋼再處理一下,讓它變得更硬,但也更脆。做成大鐵鍋,又亮又薄,看著就是一等一的好貨。”
    “咱們用這鐵鍋,換他們的牛羊,換他們的馬匹,把他們的家底掏空。”
    朱元璋皺眉:“那他們有了鍋……”
    “這鍋有個毛病。”朱雄英打斷了朱元璋,
    “這叫‘低溫脆性’。在咱們南方沒事,可一旦到了漠北,到了冬天最冷的那幾天,那溫度一低,這鍋隻要一上火燒……”
    朱雄英做了一個手掌炸開的動作。
    “砰。”
    “鍋底會直接炸裂。”
    朱雄英的聲音很輕,卻描繪出一幅地獄般的圖景:
    “爺爺,您想想。漠北的冬天,滴水成冰,大雪封山。那些韃子一家老小縮在帳篷裏,外頭是白毛風,裏頭好不容易弄點雪水煮肉吃。”
    “火剛燒旺,鍋炸了。”
    “沒鍋,就化不開雪,煮不熟肉。這時候,他們的牛羊已經被咱們換走了,手裏隻剩下一堆廢鐵片子。”
    “他們隻能生吃凍肉,喝冰碴子水。不出三天,痢疾就能要了老人孩子的命。不出十天,壯漢也得倒下。”
    “不需要咱們大明出一個兵,不需要費一顆子彈。”
    朱雄英看著朱元璋:
    “等到明年開春,咱們的人上去,看見的不會是騎馬揮刀的騎士,而是滿地的凍死骨。”
    偏殿內,連青龍這樣的錦衣衛指揮使,聽完這番話,都覺得後背上爬滿一層細密的冷汗。
    這也太毒了。
    這是斷子絕孫的毒計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簡直是要把整個草原種族從根上抹掉。
    朱元璋盯著自己的孫子看了半晌。
    他突然發現,自己還是不了解這個“死而複生”的大孫子。
    這小子心裏的黑,比這爐鋼還要純。
    但不知道為什麽……真他娘的對胃口!
    不愧為老朱家的種!
    咱家的血脈,咱喜歡!
    朱元璋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好!”
    “好一個鐵鍋計!”
    “對付那幫畜生,就得用畜生的法子!講什麽仁義道德?那是書呆子幹的事!”
    “就照你說的辦!賣!給咱敞開了賣!”
    “青龍!讓戶部配合,把通往關外的商路給咱放開一條口子!誰敢攔著大孫賣鍋,咱殺誰全家!”
    ……
    而此時,南京城另一頭的宋府。
    書房的燈火昏暗。
    宋濂手裏捏著一封剛送進來的密信,那張儒雅的老臉上,此刻卻布滿陰霾。
    “聚寶山……日夜轟鳴,黑煙蔽日?”
    宋濂走到窗邊,推開窗縫。
    雖然隔著老遠,但他似乎能感覺到現在朝堂的已經緩緩失控。
    那個死而複生的小皇孫,正在把他們精心編織的這張名為“禮法”的大網,撞得支離破碎。
    “不能讓他這麽折騰下去了。”
    宋濂將手中的信紙放在燭火上點燃,火光映照著他那雙渾濁卻陰毒的眼睛。
    “既然你要煉鐵,那就得要火。既然你要火,那就得要煤。”
    宋濂看著那信紙化為灰燼,聲音低得像是在自言自語:
    “老夫倒要看看,若是這全南京城的煤炭都斷了供,或者是送進去的煤都是點不著的濕煤、石頭蛋子。”
    “你那爐子,還能不能熱得起來?”
    “來人!”
    黑暗的角落裏,一個黑衣人影悄無聲息地浮現。
    “去辦吧。通知江南商幫,既然他們想入局,那就得納投名狀。”宋濂的語氣冰冷,
    “三天之內,我要讓聚寶山連一斤好炭都買不到。”
    “是。”黑影瞬間消失。
    宋濂關上窗戶,將那股帶著煤煙味的夜風擋在外麵。
    。。。。。。。。。。。。。。。
    聚寶山,鋼鐵廠。
    原本熱浪滾滾的高爐前,此刻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條吞吐著暗紅火舌的出鐵口,流量明顯變細。
    爐腹深處傳來的不再是雄渾的轟鳴,而是沉悶的“呼哧”聲獸。
    “溫度上不去!風箱拉滿也沒用!”
    牛三斤臉上裹著厚厚的紗布,隻露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嘶啞地吼著,
    “料呢?新送來的炭料呢!再不加溫,爐膛裏的鐵水就要凝住了!一旦結爐,這幾十萬斤的大家夥就廢了!”